第一座山(35)(1 / 1)

殺死那座山 淋雨教主 4447 字 3個月前

眼看著一輛車直朝病房衝過來,薄臨反應及時,但也隻來得及反身將薄月推離。

這邊孔青還沒反應過來,衝過來的薑滿就把阿茲日拉丟在了他手中的輪椅上,接著一個箭步衝到薄臨身旁,將他拉到懷裡,攬住他的腰,另一手抵住那輛失控的轎車,即便她力氣大,加上牆的阻力,她卻還是連退了好幾步。

薑滿很清楚,她力氣再大,這發了瘋的車也能帶來巨大的慣性,能攔住已是萬幸,她不確定自己能攔到什麼程度,為防止誤傷薄臨這個病秧子,她隻能抱住他。

薄臨臉色好似又白了幾分,驚魂未定之下,看了看被薑滿的手按出凹陷的麵目全非的車頭,又看向近在咫尺的薑滿。

他喉頭滾動,好似嚇得不輕。待到薑滿鬆開了他,他才穩下心神,緩緩摘掉了眼鏡,輕捏鼻梁眉心。

薑滿拍了拍手上的灰,扯開蒙住臉的手帕,“差點著了那個老妖怪的道……”她回過神來,不是差點,是已經著了道。

老頭擺明就是想跑,那點幻術糊弄不了她,竟然找了個路人,也不知使了什麼妖法,讓車子失控……

真是晦氣,她要是會飛多好,或者會個什麼瞬移之類的,可惜就連她也隻在杜撰的故事裡見過這種術法,足見張信德胡說八道,她可不是什麼仙,不會飛的仙算哪門子的仙。

她歎了口氣,看向薄臨,“你沒事吧?”

薄臨輕輕搖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恩人又救我一命。”

病房內,摔倒在地的薄月怔怔地看著那輛車,像是嚇呆了;孔青站在門邊也有些愣神,靠窗位置病床上的李妝嬌倒是睡得香甜,什麼都不知道,那車也不是衝著床來的,且好在這病房夠寬敞,幾人都沒有受傷。

薑滿指了指車子和牆,看向薄臨,“這……不關我們的事吧?”

薄臨點點頭,“動靜不小,醫院肯定會處理。”

正說著,病房門外衝進來幾個護士和安保人員,見此情狀都嚇壞了,趕緊出去叫人。

此刻樓外也已經圍滿了人,鬨哄哄的。

非正常行駛路段,私人車輛陡然失控,撞壞了工程車,軋爛了綠化,衝進病區,聲響自然不小,影響也不小,事情鬨得很大。

現場亂成這樣,那菌子怪老頭肯定早就跑沒影了。

接下來,孔青安撫著已然嚇壞了的薄月,然後帶著她一起幫李妝嬌辦理出院,薄臨還在應付院方,而完全不想搭理醫院這邊的問詢與關切的薑滿,推著阿茲日拉坐著的輪椅,在門診樓外等著。

醫院的人忙忙碌碌,薑滿想了想,把輪椅推到了一處少有人經過的地方。

阿茲日拉還在昏睡,她緩緩把手放在他的後背靈台,仔細感受著。

是他。

不是老頭的幻術,真的是他。

薑滿不想輕舉妄動,她鬆開手,走到阿茲日拉麵前,蹲了下來,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臉頰旁,透過這張硬朗黝黑的臉,她企圖看見另一個人。

阿卓,你,還好嗎?

她心裡其實在暗暗慶幸,不論菌子怪老頭是誰派來的,總算,解了她心頭一件頂要緊的事,阿卓沒有和九黎寨一起消失,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至少,他沒事,他附體在阿茲日拉身上,就在她眼前,就在她身邊。

薄臨這邊事情結束得也很快,打幾個電話就解決得差不多了,唯一的小麻煩就是解釋那個薑滿按出來的凹陷,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處理完醫院這邊的事,他走到門診樓外找薑滿。

遠遠的,他看見薑滿蹲在阿茲日拉身前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她柔和關切的眼神、唇角細微的笑意……全都看進了眼裡。

他垂下眼簾,心裡彌漫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擁堵感,有什麼東西想要呼之欲出,可他不能讓它跳出來,必須壓抑,必須若無其事,於是,它就在心裡迅速發酵,像酷暑放餿的食物,酸臭、惡心。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目力其實大可不必這麼好,他應該是做人太久了,似乎體會到了薄月曾經說過的,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

事實上,他早已經具備了太多人才有的情緒,這讓他離他想要的完美,越來越遠。

可是我的小恩人,就像你說過的,完美,該多無趣啊。

他取出她為他挑選的無度數眼鏡,架在鼻梁上,神色恢複如常,朝她走去。

“我這邊結束了,薄月他們也快了,等張雲漢和程書韞出來,我們就可以回檀州市了。”薄臨微笑著走近,把五方鏡還給了薑滿,隨後看向輪椅上昏睡的阿茲日拉,“剛剛一直沒機會問你,他……怎麼會在這兒?”

薑滿站了起來,接過五方鏡,“我也不知道,不過,他以後要跟著我,所以,你要幫他也買張回檀州的機票。”

薄臨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嗯,沒有問題。”他抬眼,看見了遠處推著李妝嬌走來的孔青和薄月,笑了笑,又問道:“恩人,你打算怎麼替姚雪菲複仇?我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薑滿想了想,看向他,“嗯,既然你這麼積極想贖罪,我的確想到一個你能幫忙的主意。”

“願聞其詳。”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我是說所有認識李妝嬌的人,都要叫她,姚雪菲。”

薄臨有些驚訝,“所有人?這,有點難度。”

“是有點難,但是,要贖罪的也不止你一個,對吧?況且,她不是喜歡改名字嗎?隻是換個名字,也不算太難吧?”

薄臨想了想,問道:“需要讓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姚雪菲嗎?包括身世經曆等等?”

薑滿搖搖頭,道:“隻要叫她姚雪菲就行,就像她本來就叫姚雪菲那樣,實在不行給她換張臉,我看網上說,現在整容技術很不錯,對吧?也不必整得一模一樣,七八分像就行。”

“好。”薄臨應聲,看向薑滿,“那接下來,回到檀州之後,你是不是就要去查那家會所了?”

薑滿垂眸看向阿茲日拉,“不急,等他醒過來再決定。”

如果阿卓有什麼損傷,或者受了什麼脅迫,她一定會不計代價,滅了那幫什麼仲玄;如果阿卓沒事,那麼,這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她何必多費心。

“嗯,那今晚七點五十五的飛機,需要改簽嗎?”

“能帶上他就不用,不行的話,就改。”

“好。”薄臨看向阿茲日拉,“我找找他身上是否帶著證件?”

薑滿點頭,示意他請便。

沒過多久,薄臨找到了阿茲日拉外衣口袋裡的證件,緊接著,張雲漢的電話也打了過來,語氣聽起來有些低落,確定了薑滿的位置後,程書韞和他一前一後的朝薑滿走來。

張雲漢垂著腦袋跟在程書韞身後,看他這樣子,大約是程書韞和他說明白了,他的暗戀被迫終止,心裡定然是不好受的,不過薑滿的目光並未在他身上停留,隻是有意無意地掃過程書韞的脖子。

那上麵的勒痕泛青,看不出經過什麼特殊的醫療處理,不過,這種傷痕想來也隻有時間能治愈了……

薑滿嘴角揚起微不可見的笑意,什麼也沒說。

經過商量,薑滿決定,由她帶著阿茲日拉還有張雲漢、程書韞去還租來的車,然後直接打車去機場,薄臨負責包括李妝嬌的另幾個人,之後大家就在機場會和。

此外,由於李妝嬌和阿茲日拉都處於昏迷狀態,是否能上飛機,需要薄臨與醫生孔青解決。

陣雨過後,陽光驅散了陰霾,天空恢複蔚藍,變得更加澄淨。

這個季節的麓川天黑得很晚,但薑滿幾人坐上飛機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隨著廣播好聽的女聲播報,手機關機,不一會兒,飛機緩緩滑行,隨後,飛向星河萬裡的夜空。

到了檀州,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熟悉的空氣讓薑滿多了幾分好心情,機場洗手間,她一邊洗手,一邊透過鏡子看向身旁的程書韞,“李妝嬌改名字了,叫姚雪菲,彆忘了。”

她的手離開了水龍頭感應區,輕輕在水池裡甩了甩水,然後走到一旁抽出兩張紙擦手,又回過頭,故作無意對程書韞道:

“對了,李妝嬌應該會直接被送去醫院,你知道的吧,現在整容技術這麼發達,除了愛美,也有很多人是為了換一種生活,下次見到她,你恐怕都認不出來了。”

程書韞看著薑滿臉上的笑容,微微蹙眉。

整容?

她總覺得,薑滿比她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實際上,她很早就發現這一點了,她也早就不想再和這些人在一塊,可是,她沒有辦法……

“怎麼了?”薑滿仍舊笑容滿麵,關切地問。

程書韞下意識捂了捂脖子,“沒事,脖子有些難受。”

“嗯,走吧,和我們一起回薄家。”

程書韞點點頭,擦乾了手,匆匆跟了上去。

在洗手間外等候的薄臨,低頭俯視著仍在昏睡的阿茲日拉,棒球帽和低垂的眼簾遮住了他冰冷的眼神。

張雲漢和孔青去拿托運的行李了。

此刻的薄月確定周圍沒有旁人,拉住薄臨的衣袖,低聲笑道:“哥,怎麼樣,薑姐姐一點兒也沒懷疑我——”

她注意到了薄臨的目光,心裡一驚,下意識鬆開了手。

“哥?”

薄臨抬起頭,朝她笑了笑,“嗯。”

他明明在笑,薄月卻覺得他的笑像冷氣打得很足的房間裡的白熾燈,冷的沒有一點溫度,她知道,他不喜歡這個皮膚黝黑的小子,可是,不喜歡為什麼還要送到薑姐姐麵前呢?

薄臨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個輪椅的李妝嬌身上,“這個人還真成了麻煩,彆忘了通知下去,要叫她姚雪菲。”

“嗯,不過,之前我就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薄月皺眉思索著,不一會兒,她似是想起了姚雪菲是誰,驚道:“我想起來了!姚雪菲就是那個被她害得很慘的姑娘,後來,聽說自殺了!乾嘛讓她改名叫姚雪菲!真正的姚雪菲知道了,該覺得多惡心啊!”

薄臨不置可否,“你薑姐姐要求的。”他看向洗手間門口,“還有,姚雪菲已經被超度了,她不會覺得惡心。”

“既然是薑姐姐要求的……那肯定有她的理由,行吧!我們就叫她姚雪菲。”

“嗯,她說,我們都要贖罪。”

薄月聞言,吐了吐舌頭,“誰愛管人的事,這世上那麼多人的破事,我們可管不過來,不管就是有罪嗎?那每個人都有罪,你看我們下午在麓川的那場暴雨,不知道死了多少蟲子。”

“人,不是蟲子,我們也不是什麼更高等的存在。”薄臨微微笑了笑,“不說了,她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