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燭青燈見故人(1 / 1)

飛升即逝 青天夢 5632 字 3個月前

“嗬~”吳策輕笑,“我們給了這群凡人夢寐以求的財富,健康,他們給我家清姿貢獻一點願力怎麼了?又沒虧待他們!彆以為你是淩霄的弟子,便能在我洛書門的地盤猖狂!等我錯手殺了你,再登門去與你師尊道歉!”

瑤清不願與他多言,江蕪卻是忍不了出聲:“不虧待?難不成有人要當皇帝,你們也會讓這宣朝改朝換代?拿著雲栽木沾點水灑下去,便是不虧待,還真是不要臉!嗬~多沾點水還得交上二百兩金,也真是可笑。”

吳策不知瑤清江蕪是兩個人,不欲與她多加狡辯,雙手起印,喃喃道:“休想離開!”

隨著他的動作,白雲觀四周驟然顯現出一座巨大的陣法。一道白光將陣線點燃,無數靈氣自陣線湧出,彙聚形成一個巨大的蓮花包,隨著蓮瓣層層張開,一座琉璃塔自蓮芯顯現,將白雲觀的司玄瑤清等人吸進了塔中。

一旁司玄正要去撿起被擊落的雲栽木,不想蓮箏隨手一揮,一條細流便將雲栽木裹去。

待吳策施術完畢,原本白雲觀中的景象已經徹底變換,幾人同處於一片荒郊野嶺中。

陣中不見天光,更似午夜,瑤清環視一圈,見四周霧氣繚繞,隻能看清幾座凸起的墳包,上邊零星長著幾叢枯草,自己竟身處一座墳場之中,她呢喃道:“這是什麼地方?”

“幻境。”江蕪冷靜道,“先找司玄,他有天眼。”

司玄有一雙修煉出來的天眼,應是極易看破幻象,找到陣眼的,三人會合,方能一同出陣。

四周靜默得可怕,連蟲鳴都聽不到幾聲,隻能聽見瑤清走在枯枝爛葉上的聲響,她將照月橫在身前。

一陣冷風從身後吹進她的脖頸,叫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反身一劍橫掃向身後,劍光閃過一張她還算熟悉的臉,是司玄。

“你怎麼沒個聲響?”瑤清問。

司玄將食指豎於唇前:“噓。”

瑤清隨之斂氣閉息,凝神靜氣,隱隱約約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若有似無,由無變有,由小變大,由遠及近,有東西在靠近他們!

她下意識舉起劍,緊緊盯著四周的墳包,忽見墳包旁一塊青石上,冒出一個小貓大小的東西。

它渾身無毛,長得極醜,四肢歪歪扭扭,或長或短,或粗或細,腦袋幾乎與身子融在一起,不見眼鼻,隻見一張似蛙類的嘴,驟然張開,向二人展示著一嘴尖牙和一條曲折蜿蜒的舌頭。

“是鄂奴。”一種以死人腐屍為食的小妖,若是獵物沒死,它們會咬死後待屍體腐爛再分而食之。

那隻鄂奴似是族群的先鋒,張著大牙仰天一叫:“哇啊!”

四周窸窸窣窣的聲響便越來越大,密密麻麻,叫人隻聽著便頭皮發麻。

瑤清掐了一道火訣,將火燃在照月劍尖,以她二人為中心,在地上畫了一道火圈:“這樣陰邪的東西都怕火!可我們困在這裡如何破陣?”

話音剛落,周遭又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二人警戒,隻能看見不知多少鄂奴如飛蛾撲火衝向火圈,試圖用身軀將火撲滅。

無數鄂奴或跳或爬,像潮水一般湧來,映在二人臉上的火光忽明忽暗,瑤清引靈畫符,扔出一張火符,便燒死一大片鄂奴。

司玄也學著她引靈畫符,竟也一次成功。

二人不知燒死了多少鄂奴,連原本地上的枯枝爛葉也被燃起,鄂奴群卻仿佛看不見儘頭。驟然之間,遠處一個墳包上的鄂奴沒被燒著,反而被什麼東西炸開了似的,一群鄂奴在天上四散紛飛,二人定睛一看,竟是一隻露著白骨的手!

那隻手的主人仿佛複活了一般,殘手撐著地,將身軀從墳土中擠出來,不知為何,瑤清竟覺得那東西爛得看不清的臉上,掛著一個詭異的笑。

司玄一雙眼睛化作豎瞳,指著一個方向喊道:“不能在這裡耗下去了,那邊有人,往那邊去!”

陣法中的時間仿佛停留在午夜,隻有一點月光能叫他們看見這些妖邪,瑤清往司玄指的方向看去,漆黑一片。

進入陣中的,除了司玄三人,便是蓮箏與開陣的吳策,他們自然是更希望遇見蓮箏。

瑤清再次雙手起印,打出一張燼明符,無數靈氣彙向她手,順著她的手印打出去,化作一條凶猛的火龍,為二人劈開一條道。

“走!”

二人一前一後,緊跟火龍竄出了鄂奴群。

可惜天總不遂人意,原地等著他們正是開啟陣法的吳策,隻是他的注意力好像並沒有在他們身上:“怎麼可能!?她怎麼出去了?”

吳策連正眼都沒給司玄和瑤清,轉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這裡除了他們,便是蓮箏。

瑤清司玄相視一眼,司玄再開天眼,卻看不出陣眼所在,二人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響,在夜深人靜的氛圍中真叫人心中發麻。

“快點,鄂奴追來了。”江蕪雖在魂玉中,卻也被鄂奴的聲響弄得十分不適。

司玄飛身在前,笑說:“難不成你還害怕?”

江蕪道:“這東西太惡心了。”讓她隔著魂玉也受不了一點。

三人兩身不知在這荒山野嶺躲躲閃閃了多久,忽逢一座城池在前,乍一看,這座城還不小。

未等他們走進城池,後邊原本追著他們的鄂奴狼妖什麼的,都停下了步伐,任由他們進城去了。

“它們都不追了,莫非這城中滿是邪祟?”瑤清將劍負在身後,打趣道。

司玄道:“至少有一個級彆更高的。”

城門口的幾名守將倒不似妖邪,更似凡人,他們像是在那裡等著司玄二人一般,待他們進去後便厲聲大喊:“時辰到,關城門!”

正巧他們一進城,時辰就到了,哪有這樣巧的事?

“你看出什麼端倪了沒?”江蕪問司玄道。

司玄搖搖頭:“很奇怪,我的天眼在這兒,起不到什麼作用。”

“方才那人說有人出去,除了我們,怕就是蓮箏了。”江蕪分析道。

兩道身影進了城,入眼的是一片人間繁華。大街之上,人頭攢動,來來往往,街邊各式各樣的攤販大聲叫賣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相攜同遊,嬉笑之聲,不絕於耳。其中最惹人眼的,便是街邊高樓瓦舍之上掛著的各色彩燈,猛獸飛禽,栩栩如生,應有儘有。

“阿娘!快點!向天燈許願,今晚才能夢見爹爹!”小女孩的聲音嬌俏可愛,原地駐足等著後邊的婦人追趕上來。

“天燈又不會熄掉,急什麼?”婦人嘴上雖這麼說,卻也加快了腳步追上小女孩。

兩人相攜,很快便向城中心的方向走去,融入人山人海之中。

“這是,幻境?”瑤清出聲道。

“是,也不是。”司玄輕言,“這些人都是,亡靈。”

“什麼?”瑤清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怎麼可能,這可是一座城的人。”

“亡靈……”江蕪回想起吳策開啟陣法將幾人卷入陣中,“我知道了,這裡是浮生三千境。”

“浮生三千境?”瑤清還從未聽聞過。

“浮生三千境原本隻是一個收集亡靈的陣法,當裡麵的亡靈足夠強大,便會根據他死前的經曆形成屬於他的一個小世界,我們稱之為‘境’,陣中亡靈越多,境便越多。而我們眼前這些,隻是被吸入陣中的小亡靈,沒有能力形成自己的境。他們在他人境中,怕是已經忘記自己已經死了。浮生三千境雖稱為三千境,實則遠不止三千,當活人被卷入陣中,便會隨機掉入其中一境,殺掉產生境的亡靈,才有可能出陣。難怪則靈不敢貿然進入白雲觀,這裡居然有這樣的大陣存在。”

“那我們要找到此境真正的亡靈,殺掉他才有可能出去?”瑤清皺眉,“若是殺掉亡靈,我們又掉入另一境怎麼辦?豈不是無窮無儘?”

此前江蕪也隻是聽過這個陣法,她道:“不知會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這陣法需要不停收集亡靈來養,方才那人,應是洛書門吳策。”

司玄先一步往方才那對母女的方向去:“無論如何,先將此境亡靈殺掉便知道了。”

瑤清快步跟了上去,問江蕪道:“此境若破去,這些亡靈會怎麼樣?可能超度,送去冥界?”

江蕪隻能無形搖頭:“不知道,浮生三千境,根本沒什麼人能活著出去,恐怕隻有操控此陣的吳策才能知道。”

“若是亡靈未散,我倒是有辦法將他們送去冥界。”

江蕪不再應聲,司玄卻道:“多久能出去尚不知,若是將這麼多亡靈超度,又要花費不知多少時日,更何況這是在吳策的陣法之中,他們就算沒消散也會去其他境。”

瑤清心知司玄是在擔心時間太久的話,雲栽木便不知方向了,江蕪也等不了那麼長時間。

她問:“我們這是去哪裡找此境的亡靈?”

司玄答:“方才那小兒說向天燈許願便能看見她爹,想來她爹不是未歸便是亡故,什麼燈會有如此奇能?必定有鬼。”

瑤清不再多說,她沿街看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攤子,是她在上界不曾見過的,諸如奇怪的麵具、各樣的糖畫、聞起來很香的小食、甚至有不同品類的花木魚蟲,每一個攤子前都圍了不少百姓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可這些人……都已經死了,這讓瑤清有些恍惚。

三人跟著街上要去拜天燈的行人到了一個寬闊的場地,放眼望去,人潮湧動,紛紛向著前方一座巨大的高台湧去。高台之上,盛放著一個巨大的青色花燈,燈罩上並無花色,唯有放燈的燈台,做成了一朵盛放開的……菊花?此等距離,三人隻能瞧見青燈四周伸出來的像菊花瓣一般的枝條尖尖上,燃著小簇燭火。隻是,那火是青色的。

原來高台之上的花燈並不是青色,隻是那燈中燭火是青色的罷了。青燈周圍,不斷有人排著隊上台,用手中白燭去燃那小簇青火,神奇的是,白燭點燃之後便也是青火。接上青火的百姓顯得極為欣喜,用掌心擋風似的,小心翼翼將燭火護送下台,放入燈罩之中,雙手捧抱著便回了家。待一人的位置空下來,下方便會有一位百姓補上去。

瑤清在人群之中見著了方才那對母女,二人已經接上了燭火,笑著下了高台。

“二位,買蠟燭麼?”

瑤清聞聲回頭,隻見一個身著藍衣的女子眉目含笑,與她相視,那女子一頭長卷發,長得貌美非常,眉眼之間極具攻擊性,就算笑起來也叫人覺得很有距離感。再看她手中拿著的兩支白色蠟燭,與那些百姓手中的一般無二。

“那便來兩支吧。”司玄答應得痛快,取出兩塊兒碎銀遞給她。

“我不收銀錢。”女子轉身,“我可以帶你們離開這裡,若是願意便將蠟燭吹滅。”

瑤清疑惑:“蠟燭不是還沒點燃嗎?”

再一看,那女子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是想讓我們去點蠟燭。”江蕪道,“可以帶我們離開,她不是這個境的亡靈。”

“亡靈可以自主跨境嗎?”瑤清問。

“怕是隻有可以產生境的亡靈才能。”

司玄遞了一根蠟燭給瑤清,先一步向著青燈走去:“究竟有什麼鬼,試一試便知道了。”

瑤清卻是猶豫:“這一境的亡靈我們還未見到,敵在暗我在明,不若先觀察一二。”

“此境由他掌控,再看也看不出個什麼。”

江蕪也道:“他說得有理,跟上去。”

瑤清跟著司玄擠過人群,找到隊伍末端,二人排了許久才走上高台,正巧有相鄰的兩個位置空了出來。司玄在左,瑤清在右,同時將蠟燭的一端放在青火之上,青火一瞬間便燃上了白燭。

霎那之間,周遭的熙攘聲歸於平靜,所有人仿佛都靜止了一般。

瑤清拿起已經點燃的白燭,往左一看,司玄竟也靜止在了原地。

“彆怕,我在。”江蕪輕聲道。

瑤清聞言也鬆了口氣,而她手中的白燭青火,短短幾息之間,散出的嫋嫋青煙便在空中凝結成了一個人形,人形逐漸清晰,看得瑤清心中一驚,蠟燭都差點掉在地上。

待其五官成型,化作人身,她不禁冷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青煙化作了一個錦衣男子,豐神俊朗,神情嚴肅,隻是頭發卻有一半已經發白,他在見到瑤清的瞬間笑得親厚:“清兒,你想見我,我便來見你了。”

這青煙化作的人神態動人,栩栩如生,瑤清一時竟分不得真假:“來得好!琴叔,我倒真想問問你,千年的情誼,難道還比不得一個死物嗎!?”

“當然不是,清兒,我視你為己出。”那男子仍舊帶著笑,走上前想要將手搭在瑤清肩上,瑤清躲了過去,他竟傷心起了。

“殺我那日,你不是這樣說的。”瑤清雙眼已經朦朧,輕搖著頭往後退了兩步。

司玄向右看去,瑤清靜止在了原地,江蕪也不見聲響。他看著眼前從青煙中走出來的人,與他夢中那個綠衣男子的影子兩相重疊。

“原來你長這樣嗎?”司玄看了他良久。

“是你忘了,我來讓你看清。”綠衣男子身形消瘦,眉目溫潤,笑得溫良,隻是看起來麵色不太好,像是病了。

“我會記住的。”司玄道,“可你是誰?是我的什麼人?”

綠衣男子笑而不語,偏頭看了司玄一會兒,才答道:“等你找到龍族就知道了。”

司玄聞言皺眉,不對勁,這個綠衣男子完全是按照他所想回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