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不憐圓月刀(1 / 1)

飛升即逝 青天夢 4590 字 4個月前

江浮雲挽了個劍花單手負劍,不屑一笑:“魁三娘,你非要找上門來挨揍,怪我?”

魁三娘不服氣道:“我來這山野之中找木料做魁十七,你自己非要送上門來,難道怪我?”

江浮雲道:“三年前是你先對我出手,我才打破了你的魁幾來著,你記恨到現在,至於嗎?反正我打不打壞它,你不都要做你的魁十六、魁十七嗎?”

魁三娘氣得直跺腳:“你懂個屁!這可都是我師兄!反正你死定了!”

江浮雲轉身要走道:“我沒空與你掰扯,叫你真正的師兄來找我給你出氣吧!”

魁三娘聞聲怔住了,她的師門一共十三位弟子,最終隻能剩下一位得到他們的師父魁萬仇的傳承,是她,親手殺了他的師兄。

她無聲望著江浮雲禦劍離去的身影,又看看站在自己麵前毫無生氣的魁十六,一股委屈湧上心頭,鼻尖一酸,竟開始抽泣起來,隨即抽泣又變作失聲痛哭:“師……師兄……你……你……快來啊……有人欺負我……說好的要保護我一輩子呢……嗚嗚……”

少陵城內,某座茶樓雅間內。

褚雲嵩麵向窗台,負手而立,看著遠處人流湧動。

片刻後,一人影閃入,麵向褚雲嵩單膝下跪,脊背卻挺得筆直,他出聲道:“有何吩咐。”

褚雲嵩轉過身來,淺淺一笑:“我竟不知你何時與那江浮雲相識?”

郎從南一身暗紅衣袍,青色鬼麵早已摘下,淡聲道:“少主說笑了。”

褚雲嵩笑得更甚:“郎從南,太久不見,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性命現在是在我手上!”

他暗自催動蠱術,郎從南驀然倒地,渾身抽搐,疼痛不止,似有萬蟲啃噬,饒是如此,他也緊緊咬住牙齒,不發一聲。

褚雲嵩緊盯著郎從南在地上的痛苦與掙紮,神色愈發冷淡,半晌後,他才道:“罷了,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也算對我有過恩。從前瞞住我沒什麼,但是現在,不行。”

郎從南麵色已經發白,額上掛著冷汗,哪怕褚雲嵩已經停下對他的折磨,他也已經有些脫力,隻能艱難起身,出聲道:“我與他並不相識,隻是設計與他攀談了一陣,故意叫宣鈺看見。”

褚雲嵩聞言噗嗤一笑:“噗哈哈,郎從南,你當我是傻子麼?他應當就是金岱當年選中的孩子吧?”

郎從南麵不改色,默不作聲,褚雲嵩看著他的臉,還是篤定道:“就是了。難怪雲山初見時,就能感受到他養蠱的氣息。傳言他曾是靈筠子的徒弟,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十三年前到十年前這段時間,雲州從未聽聞有他這個少年天才,那時他應該就在靈筠子的身邊。否則,若他真是個無門無派無師從的,怎能輕易橫空出世,一劍成名?”

他來回踱步:“無常太劍?不知是那位舍身取義的師不為的劍法還是我們雲山那位符仙靈筠子呢?”

他猶記在淩霄幻境中所見,不論是劍道還是符道,靈筠子的天賦還真是不得不讓人嫉妒啊,若他是淩霄,隻會下手得更早!

郎從南道:“你若認定我也無話可說。”

褚雲嵩道:“沒關係,你不承認沒關係,你在雲州沒能殺掉江淼也沒關係。”

他一邊這樣說一邊坐了下來開始為自己斟茶,他看著茶盞裡的茶水若有所思,又道:“不日江淼與江浮雲狼狽為奸的消息就會散播出去,你帶上全蓮心,務必在消息傳到師尊那裡前殺掉江淼,不可用蠱,動作乾淨些。至於江浮雲,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死,但你得好好完成任務,才能活著見到他。”

郎從南深深看了他一眼,冷聲應道:“是。”

江浮雲從出生起便被用作養蠱容器,至師不為引出母蠱,有十三年之久,他的血,對任何蠱來說都是大補之物,更彆說褚雲嵩是想複刻噬靈蠱,他的心思顯而易見。

但無論如何,得先見到江浮雲才能讓事情有所轉機。

當日夜裡,司玄算出了郎從南的大概位置,是在青州南境,不斷往南移動,幾人猜測他是想途經池州往雲州方向去。

隨後顧辛傳訊青州南邊的池州、倉州以及晉州所在的飛花樓,派出暗探連夜向北出發,最終在次日清晨得到消息,郎從南獨身一人在青州與池州邊境處的一座小鎮客棧歇息。

司玄與江蕪二人早已禦劍出發,得到消息時,距那座邊陲小鎮不過二百裡左右,江蕪一紙遁符便到了小鎮二裡地外,池州與青州都是多山之地,二人的乍現驚起一陣飛鳥。

“謝謝你了,司玄。”江蕪落地先對司玄道了謝,若不是他,她也不能這麼快便查到郎從南的位置。

司玄神色自若,隻道:“我隻是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件事上,你想謝我,就彆死在下界。”

說罷,他嘴角卻是忍不住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江蕪難得不惱他說話這麼難聽,又道:“郎從南雖是獨身一人,實力和手段卻不可小覷,若是再近些,難保不會被發現。”

司玄抖抖衣袍,扯了一下右手衣袖,起手準備再算一卦,江蕪立馬抬手將他攔了下來:“若你是要測一測吉凶禍福,大可不必同我講。”

話罷,她才讓司玄繼續手裡的動作。

司玄看似胡亂一陣掐,實則也是胡亂一掐,他閉上雙眼暗中開啟天眼,瞧見了一根向前延伸的紅色絲線,絲線的另一端分散開來,向著不同的方向分成許多極細的絲線。

紅色不太好,但分散出了很多種可能,隻要關於江蕪的事情,他總是看不清楚。

他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深邃的眼,他看見江蕪站在自己身前,仰著頭緊緊盯著自己的雙眼,他不禁心中一緊,往後退了一步。

江蕪像是抓住了什麼小秘密,笑說:“原來不是推衍術,而是你的眼睛,我說怎麼這麼準,還能看到他往哪裡走。”

司玄把玩起腕上的墨玉串珠:“我與那些凡間術師怎能一概而論?”

二人一邊說一邊走著,江蕪問:“龍族都有一雙能推衍預知的眼睛嗎?”

司玄道:“也許吧。”

瑤清出聲道:“當然不是,能看破天機的天眼,需得修行而得,他是妖蛟化龍,從一條小蛇修煉至此,才能得天道垂憐。”

江蕪點點頭:“原來如此。”

司玄也隨她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也剛知道?江蕪聞言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卻沒說破。

片刻後,二人很快到了小鎮前,見前方岔路走進了一個背著竹簍的小女孩,正要進鎮子裡去,便加快了步子追上去。

那小女孩身形瘦小,比江蕪矮上了半個頭,烏發用一根木簪潦草束在頭頂,黃黑的小臉被風吹得有些乾裂發紅,背著的竹簍裝著早晨剛撿的乾柴,壓得她瘦小的身子像是要埋到地上。

江蕪上前笑問:“小姑娘,你們鎮上的客棧該往哪個方向走啊?”

小姑娘聞聲停下,抬起頭望向江蕪,額頭的汗將她的碎發黏在臉上,她微微喘著氣,用粗糙的小手將遮住眼睛的碎發撩到旁側,她說話帶著些家鄉話的口音:“我們鎮就我們掌櫃這一家客棧哩,跟我走咧。”

說罷,她也不管江蕪二人聽清沒有,又埋頭往前走。

江蕪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唇角帶著些笑意,跟了上去,司玄便在她身後跟著。

此時天蒙蒙亮,東方剛翻出些魚肚白,許是冷風太甚,街上不見太多人。江蕪驀地停下,前方小姑娘也隨之停下,回頭問:“道長,咋不走咧?”

江蕪朝她一笑,還未等她多說什麼,那小姑娘一晃便不見了人影,原地隻剩那一竹簍枯樹的斷指殘骸。一陣冷風吹起江蕪額邊兩縷碎發,她抬腳隻一側身,一道銀光閃過,她的一縷發絲隨之而落。

她抬頭,方才的小姑娘不似那般一臉疲態喘著氣,雙手各握著一把彎月形的銀刀,那銀刀似是將一個圓月自中間挖去一部分,外邊是極薄的刀刃,裡麵是稍厚的刀背,她眼神輕蔑,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江蕪暗暗打量著她道:“你這般瘦小,重壓之下走路卻又十分穩健,說明你體格好,若隻是上山砍個柴也不會滿頭大汗,還有你手上的繭,也不像是因為常年拿砍柴刀長出來的。”

“嗬~”全蓮心輕笑,“你這樣的人,很難被騙到。但你有句話錯了,我從砍柴步入修行,哪怕如今用了這對彎月刀,依舊靠砍柴刀修行,這繭,自然也是如此留下的。”

江蕪也一笑:“方才我一停下你也停了,真是好耳力,還知道叫我道長,我可沒告訴你我是修道之人。”

“你在詐我!”全蓮心如此歎道,卻也不惱,她二話不說,雙手用力擲出兩柄彎月刀,那彎刀飛速旋轉,以兩條奇異的弧度撞向江蕪。

江蕪用力蹬地,驟然飛身而起,躲過了全蓮心的彎刀,她喚出照月,再一落地便借力迅速撲向全蓮心。

全蓮心的彎刀撲了個空,回旋到了她手中,她見江蕪飛身撲來,迅速擲出左手彎刀,在江蕪躲閃之際右手執刀也撲了上去。

江蕪側身閃躲飛出來的那柄彎刀,似是已經預料到了全蓮心的動作,迅速正過身來以劍接刀刃,相擊刹那,二人被震得連連後退。

僅僅過了幾招,江蕪便知大事不妙,這姑娘看起來年紀輕輕,手勁卻大得離譜,修為也很深厚。

江蕪右手執劍在前,左手拈上兩張符紙在後,不敢輕敵。

司玄原本離江蕪不過兩三步遠,被越過江蕪的雙刀逼到後方,見事不妙,欲要上前幫忙。

不料還未挪步,他頓感一絲殺意,他下意識向旁側躲閃,定睛一看,果見原先站著的地方立著一條紅腹錦蛇!

與上次半石山那兩條小蛇不同,這條紅腹錦蛇立起來足足有一人高,蛇身也有一個成年男人的腰身那麼粗。

“好身法。”

司玄後上方傳來一個男聲,他回身抬頭,黛瓦之上,赫然是那位紅衣青麵,他靜立於屋脊之上,悠悠道:“今日,你們插翅也難飛了。”

一陣風吹起全蓮心額頭碎發,翻動江蕪手中靈符,掀起郎從南過腰的長發,扶過司玄的麵龐,四人兩相對峙,率先動身的是那條紅腹錦蛇,它長得粗重,速度卻快得出奇,張著的血盆大口,仿佛要將司玄一口吞下。

與此同時,江蕪毫不猶豫擲出一張靈符,靈符脫手的瞬間便燃燒殆儘,她厲聲嗬道:“天地英靈,悉聽吾令,點兵召將,山鬼,出!”

全蓮心抬眼看向江蕪,同時向她用力擲出一柄彎刀,江蕪飛身閃躲。

不料霎那之間,全蓮心便已瞬閃到了她身前,圓月彎刀迎麵而來,她抬劍抵擋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竟硬生生接下了全蓮心的銀刀!

那隻長著尖銳指甲的手幾乎是貼著江蕪的臉,墨色指甲橫在江蕪眼前,似山貓的利爪。

全蓮心愕然側眸,一雙閃著紅光的眼眸與她相撞,披散著黑綢般長發的女子看著她詭異輕笑,尖牙外露,正是江蕪方才所喚英靈,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