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雲冷著臉,沒有搭理他,宣鈺也顧不得與他多糾纏,向著郎從南離開的方向追去。
江浮雲還想阻攔一二,幸而阿離變作人身將他攔了下來,她道:“他既然說他會沒事,就相信他,現在更麻煩的是我們!”
江浮雲望著宣鈺郎從南二人消失的方向,道:“屆時隻說我在同他周旋便是,現在與宣鈺一同追去,才不叫人懷疑。”
阿離道:“也隻好如此。”
話罷,二人也追著宣鈺而去。
江蕪收到江浮雲傳音時心中無比震驚,紅衣青麵的身影與舊日南疆時的那道身影兩相重合,她與郎從南有過兩麵之緣,那時的他白金麵具掩蓋麵容,幫了她與師不為不少的忙。
他原是金岱的左膀右臂,江浮雲的左護法,既然幫了江蕪一行人,定是不願意見到噬靈蠱殘害無辜的,如今卻與噬靈蠱重現沾上了關係,還叫江浮雲離開青州,那背後之人,極有可能意在曾經的母蠱容器江浮雲!
江蕪回想起之前慕容皓對江浮雲表露出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敵意,也許並不隻是因為江浮雲的著裝看似南疆人或是因為江浮雲護了那老伯,而是慕容皓已經知道了江浮雲是曾經的母蠱容器。
慕容皓被真正的背後之人利用,那這便是為江浮雲做的一個局,他追去了恐怕會有去無回。
她立即傳音道:“江浮雲!彆追過去!”
她從茶樓一躍而出,向著城北方向追去,司玄也自覺跟了上去。
江浮雲追著遠處宣鈺的身影向著城北迅速移動,直至宣鈺在一處荒廟停了下來,他跟丟了。
江浮雲落在宣鈺身後,宣鈺有所警覺,瞬間出劍,江浮雲未有反抗,任由劍刃逼退阿離橫在頸間,阿離跳下江浮雲的肩膀化作人形,不出一聲。
“閣下這是何意?”江浮雲鎮靜問道。
宣鈺已年近半百,自十年前師不為死後,他便如生了心魔一般,修為進展緩慢。
事情好像越想越不對勁,直至新的受害者繼續出現,他決定踏上尋找真相的路途,揪出幕後之人!可十年光陰已去,這是他最接近那蠱修的一次,卻又讓真相溜走了。
他厲聲道:“你身為南疆人士,與那人糾纏半晌,豈能讓人不有所懷疑?”
江浮雲解釋道:“他確似我的一位故人,但我與他糾纏隻是為了拖延時間,豈料他發現了你,所以才警覺離去!”
宣鈺覺得他這理由尋得荒唐,若是默不作聲靜觀其變,那蠱修豈能有所警覺?
他剛想駁斥兩句,隻見一華服男子飛身而出,落到他身側與他一同劍指江浮雲,正是事先去請明心道人與元初道長的慕容皓,片刻後,果見明心道人與一位白眉長須的道君先後趕來。
慕容皓厲聲道:“江浮雲,想不到你這麼快就露出了馬腳!”
江浮雲環視幾人道:“你們又是何意?”
慕容皓嗤笑一聲:“何意?江浮雲,我早就知道了,你就是幕後凶手!不知我阿弟何處惹惱了你,竟要對他下此毒手?”
江浮雲隻覺好笑:“你慕容氏向來是如此空口鑒凶嗎?”
阿離見勢不妙,忙給江蕪傳音過去。
“既然我等敢說出此話,自然有證據。”少年聲音清朗,與微生柔主仆兩人共同趕來。江浮雲聞聲一看,竟是本該在雲州的褚雲嵩與微生柔!
“陳令!”微生柔伸手,接過那名叫陳令的侍從拿出的一瓶靈藥,柔聲道:“此為醫仙慈姑所製,應聲水,若是你為蠱修,喝下去你便會周身疼痛難忍,更會引起你體內的母蠱躁動。”
慕容皓拿一個琉璃瓶,裡麵趴著一隻血色肉蟲一動不動,他接著微生柔的話道:“這是自我阿弟身上取出的子蠱,母蠱躁動,子蠱自然難耐。”
江蕪司玄二人也已趕來,大致聽了個明白,反駁道:“你們無緣無故,無憑無據,憑什麼驗他?就憑宣鈺老兒的一麵之詞?”
她沒想到幕後之人打的竟然是讓江浮雲為他背鍋的主意,既然能讓眾人懷疑到江浮雲的頭上,那在場人中一定有那邊的人。
宣鈺向著江蕪冷哼一聲。
慕容皓則厲聲道:“哼!帶人來!”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一名暗衛押著慕容府地牢中的那位老伯出現,老伯一落地便站不穩,滑跪下去哭訴道:“那紅衣人賣我雪骨參後,我離去時聽他提了一嘴說:‘謹遵江浮雲公子令。’”
江浮雲見是那老伯,大驚失色,嗤笑一聲:“胡說八道!”
阿離也出聲斥道:“你這老兒,枉費我們一番苦心想要為你平反,你倒反咬一口!”
一旁的明心道人慕容何早已忍無可忍,他怒目道:“那你如何解釋宣鈺道長所見?”
宣鈺恍然大悟:“難怪你與那紅衣蠱修交談兩句,他便就此離去了!”
慕容皓道:“早在你來之前,這老兒便已交代出來了!再者,你一來青州,那蠱修便又現了身,我本欲將你二人一網打儘,不想你竟自露馬腳將他放走!”
褚雲嵩隻道:“你可敢用應聲水一驗?”
江浮雲一時無言,他與江蕪對視了一眼,眼神中竟透露著一瞬的心虛,隨即又變為堅定,他召出無常劍,背離眾人走了兩步。
“我江浮雲以劍問道,試問這天下誰人不知?”他側眸看向一眾人,冰冷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若有人不知道,我自能讓他知道。”
江蕪站出來道:“這老伯也是空口無憑,江浮雲認識一兩個蠱修也不足為奇,諸位的一番說辭,不都是全憑推測?”
褚雲嵩不急不慢道:“隻要他證明自己不是蠱修,此類推斷不就不攻自破?”
阿離心中急得團團轉,因為江浮雲確是蠱修,麵上卻故作鎮靜,退後兩步握住江浮雲執劍的手,示意他切莫衝動。
江蕪也知曉江浮雲養蠱,她看向微生柔手中的藥水,還從未聽聞過慈姑有這樣的靈藥,是中蠱後新研製的?
司玄知曉她意,傳音道:“此靈藥在外已有售賣。”
江蕪思量了一陣轉身對江浮雲道:“試一試也無妨。”
江浮雲不知其意,還是三兩步走到微生柔麵前,接過應聲水一飲而下。
片刻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確有燥意,但毫無痛苦之感,再看慕容皓舉著的子蠱,亦無反常,又過了半晌,他輕哼一聲:“如何?可見我有痛苦之色?”
慕容何麵色微怒,看向慕容皓,慕容皓則看向褚雲嵩。
褚雲嵩默不作聲,陡然向江浮雲擲出一個小瓶子,江浮雲下意識抬手一劍,劍氣將那瓶子震得破碎開來,一股液體飛濺到江浮雲臉上,他伸手一摸,垂眸看向指尖,竟是一瓶血?
一股奇怪的味道湧入阿離的鼻尖,讓她覺得刺鼻,她剛覺奇怪,一轉頭竟見江浮雲麵露痛苦之色,不過片刻,他額間原本隱去的紅紋乍現,一隻線型紅蟲出現爬向他臉上的血跡,他養的蠱蟲竟不受他驅使自行現了身!
慕容皓看向琉璃瓶中蠕動掙紮的肉蟲,厲聲道:“子蠱有異,果然是你!”
慕容何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他召出佩劍道:“孽障!還吾兒命來!”
話罷,劍指江浮雲,一舉衝了上去。
江浮雲神色痛苦,一把抹去了臉上血跡,抄起一旁的阿離飛身閃躲。
江蕪喚出照月欲要上前幫忙,卻被司玄攔了下來:“打不過。”
他二人靈力與在場其他人相比,實在太過低微。
江蕪也知其緣由,沉下心喊道:“江浮雲,先走為上!”
江浮雲早已召出無常與慕容何過起招來,雖受那古怪血液影響,卻也身姿矯捷,出劍淩厲,麵對一代劍道大家明心道人也應對自如。
他知曉江蕪言中意,早在青州之前,江蕪便給了他各種符紙,她是叫他用遁符出城。
可慕容何是何等厲害的人,強烈的攻勢叫他挪不開手,更彆說一旁還站著一個元初道長和宣鈺。
阿離早被江浮雲扔到一旁,她見江浮雲被慕容何糾纏住,心中有了主意,飛身向著江浮雲躍去。
江浮雲與她心領神會,也一個轉身,向著阿離靠近。
阿離看準時機,拋出幻珠,霎時間少陵北破廟前,一陣紫光破開夜色,一時盛極。
江浮雲連連掏出兩張遁符,吼了聲:“遁!”
便牽著阿離遁出了少說百裡之外!
江蕪也看準時機,抓住司玄,一紙遁符消失在了原地。
幻珠本不屬於阿離,效用與雲山一難自是不能相比,是以元初不過片刻的時間便已掙破幻境醒來,他走到慕容何麵前,見他滿額大汗,知他被幻境魘住,兩指相並在他臉上連連點了幾處。
慕容何猛地驚醒,大叫一聲:“歸兒!”
他喘著粗氣,驚恐看向元初,又環視一圈,他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神色鎮靜下來,又勃然大怒:“江浮雲這廝,竟敢戲弄我!”
元初捋捋長須平和道:“我觀那小兒麵相,並不是陰險狡詐之徒,你切勿心急,以免傷及無辜。”
慕容何冷哼一聲:“都這種時候了,就彆拿你那套故弄玄虛的東西來放屁了!你有看他麵相那個閒心,不如算一算那廝現在在什麼地方,我非用他的頭來給我家歸兒陪葬!”
元初嗬嗬一笑,他一邊走向一眾小輩挨個喚醒,一邊道:“先前我倒是真算了一卦,不太妙啊,要我說今日所見不一定就是真相。”
慕容何冷臉不看他,元初手上事做完,走向他繼續道:“慕容,你我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須知命裡有時終須有。”
慕容何知道元初在點他執意為慕容歸續命,臉色並不好看。
等慕容皓幾人醒來見狀,便自覺離去了。
慕容何才冷聲道:“歸兒是我與她唯一的孩子!你叫我如何放得下?江浮雲那小子,既然害了人,就得償命,更何況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不止歸兒一個!我殺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元初,你就替我算一算罷!”
元初並未答應他,隻道:“我從那孩子身上並未看到凶煞之氣,此事下不得定論!”
“你!”慕容何一時無語,他知道元初相信他自己那一套玄學之術勝過所有,一時隻能作罷。
青州的初冬冷得多,雖未見風也未見雪,卻涼透人心似的,叫人不禁打個冷顫。
江浮雲緊緊抱著化作一隻小貓兒的阿離向著泉州方向行於山野荒林中,他拿出一張隱匿符打在身上,方才穩下心神,原地盤坐為阿離渡去靈力。
待感受到她體內妖力平穩下來,他才將阿離放在懷中,運功調息,安撫下狂躁起來的蠱蟲。
“喲,瞧瞧這是誰?這是落荒而逃到了這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