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危白頓覺不對,起劍想要斬下阿月頭顱,阿月卻瞬間消散無蹤了。
“出劍這麼果決,真叫我傷心啊。”阿月的聲音極具魅惑,自前方暗處傳出,隨即那黑暗之中便出現了一個纖長人影,她手中同樣提著一盞燈籠,緩緩朝著秦危白靠近。
“你究竟要如何!?”秦危白看著阿月的身影自陰暗中愈發清晰,叫喊道。
阿月再度走到秦危白麵前,秦危白單手執劍,卻無再出劍的意思,阿月淡然道:“你的那些師兄弟小師侄什麼的我都看不上,我就想吃你。至於方廣,我來這下界玩兒就是想找找雲山的麻煩,不隻他,就算隻是雲山的一條狗,到我手上也必死無疑。”
秦危白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連自保都不能,他如何為同門報仇?如何找到噬靈蠱再現的真相還師父清白?他輕歎一口氣:“那你可以動手了。”
阿月見他死誌已存,便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她不想這麼容易就把秦危白吃了,道:“我改主意了,吃了你修為漲不了多少,倒是少了些樂趣。倒不如這樣,我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如何?”
她似笑非笑,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秦危白,繼續道:“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服侍我,我便不再殺這下界中的任何一人,若你離開,我便從這西洲一路殺到東洲雲山,這下界可無人能奈我何。”
以她對秦危白幾月來的觀察,他定不會拒絕,她倒想看看成天一副清高模樣的秦危白,像那些人一樣伏在她腳邊一臉諂媚的樣子,想想她就覺得興奮。
秦危白垂下頭,半晌不吭聲,阿月隻當他答應了,將手中燈籠散去,伸出一隻纖纖玉手道:“跪下。”
秦危白抬頭看她,眼中充滿憤怒,不甘,更多的是隱忍,他咬牙吞下屈辱,踏著沉重的步子走向阿月,撩起衣擺單膝下跪,他的背挺得筆直,頭卻不自覺低著,他伸出雙手去托起阿月的那隻手,就在要托住的時候,阿月卻往後退了兩步,她的手還在空中懸著,玩味的笑意直達眼底。
秦危白伸出的手凝固在空中,他垂著頭,看著墨綠的裙擺隨著阿月的步子輕晃,隨即抬頭看著阿月的笑顏,與那雙綠眸對視,他最終妥協,單膝變作雙膝,隨著阿月跪著向前走了兩步,托起了阿月伸出的手。
他低頭看著阿月被他拖在掌中的手,指節分明,白皙如玉,唯有指尖泛著粉紅,就是這樣一雙如美玉般的手,殺了數不勝數的人。
秦危白已經跟了阿月快一年了,他原以為阿月玩膩了便能結束這一切了,沒成想二人竟結伴至現在。一年來,秦危白在西洲的名聲著實是一落千丈,阿月兌現了她的承諾,確實沒有再殺一人,她隻會叫秦危白拔劍,幫她解決上門尋仇的妖和人。
而西洲眾仙門世家麵對鬼姬月這樣一隻打也打不贏,抓也抓不住的大妖,自然是希望她越沉靜越好,不管她是要一個秦危白還是要一個什麼,不再出來生事就好,無緣無故,自然也不會去找二人的麻煩。
是以,秦危白與鬼姬月的事眾人最多也就是提那麼幾嘴,沒有鬨到人儘皆知的地步。
阿月看著正在打坐的秦危白,扶著他的身子坐在了他懷中,秦危白閉著眼,身子一動不動,呼吸卻已經亂了。
阿月撫摸著他的脖頸,一嘴咬了上去,吸罷了血,還在上麵舔了舔。她一雙深綠的眸望著秦危白,問道:“為何他們不像對你師父那般一起來討伐你?”
秦危白始終閉著眼,回道:“不知。”
阿月就知道他會用這樣十年如一日的回答搪塞她,她也不生氣,隻說:“也對,打狗也要看主人。”
又是一日,阿月突然對秦危白道:“你走吧,雲山我必須去一趟了。我知你對我還有恨意,等日後你覺得你行了再來找我打一架,你贏了就殺了我報仇,你若輸了便和我回死生界吧。”
她的心事未了,總不能因著秦危白就這樣在下界耗著吧。她希望等她去雲山攪個天翻地覆秦危白就立馬挑戰她,這樣她就能將秦危白順理成章帶回去啦,若是他遲遲不來挑戰也沒關係,敲暈了扛回去。
秦危白不解道:“你為什麼非要去雲山?”
“有仇啊,好比殺父之仇,不可不報。”阿月回道,“儘快來找我哦。”
說罷,阿月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秦危白在冷風中獨立。
他一時間竟有些無措,他沒有還師父一個清白,沒有救回同門,更沒有為方廣報仇,他這些日子裡到底做了什麼?他這樣的意義何在?他為何感受不到原先的恨意?他真的如師父所說是無心無情嗎?無心無情對於修劍真的如師父所說是好事嗎?
他望向手中明光劍,心中五味雜陳。
阿月早將一個二個出言辱罵她與秦危白的人記下來了,偏那時秦危白在他身邊,不好下手,如今無所顧忌,自是要去尋一番仇。
待她在西洲遊走了一番,已經過去大半月了,這時她卻收到了一封來自秦危白的信,她想不出秦危白那樣的人能給她寫出個什麼,不禁有些好奇和期待地打開了信。
那信寫得可真叫她老臉一紅,字跡是秦危白的,可上麵的一言一語,肉麻不堪,這絕對不是秦危白寫的,若她真是信了,那她可真是不配被冠為死生界鬼姬了。
可她又不禁想到,若是秦危白當真對她說出這些話,會是什麼樣子呢?她想象著秦危白叫她卿卿的樣子,那可真是叫人……欲罷不能啊。
她將信折起來好好放入了信中,待她將秦危白帶回死生界,定要叫他念與她聽,她都能想象到秦危白難以啟齒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隻是信上約她相見,她去還是不去呢?當然是去啦!她倒要看看是哪個小毛賊,竟敢用秦危白的身份誆騙她?手段還如此拙劣,生怕她看不出這是個陷阱。可萬一秦危白是被人脅迫了呢?
待阿月按照約定的時辰趕到西洲烏夷山,隻見一個白發道袍的老頭兒站在原地等她,她笑問道:“你是誰?秦危白呢?”
那老頭正是秦危白的師祖一元道君,他的聲音雄渾氣厚:“妖孽鬼姬月,為禍蒼生,十惡不赦,還敢蠱惑老道的徒孫秦危白,幸好危白及時回頭,今日老道就要叫你伏誅!”
阿月覺得他可笑得厲害,她倒是才想起來原來秦危白還有個師門,笑道:“嗬~真是狂傲得很!既然你料定秦危白是受我蠱惑,這一年多以來,您老怎麼不來找我算賬?”
一元被他問得一噎,不欲與她廢過多的口舌,飛身上前與之相鬥,隱於暗處的一乾人等也紛紛露頭,與鬼姬月開始了纏鬥。
首當其衝的便是東華頂一元道君,雲山掌門雲渺君淩霄,青川劍仙李折元,飛仙劍閣宣鈺與他的師父長孫何幾位劍修,緊隨幾人之後的是西洲的其他幾位能人異士,而青州明心道人慕容何,雲州玄微道人左鐘子與西洲餘下的三人分布五個方位,掐訣起陣,欲要用陣法牽製住阿月。
阿月麵對數人的圍攻竟也應付自如,隻是待陣法發動,她竟發現這是九幽玄冰陣,幻妖畏寒,尤其是九幽玄冰這樣的至陰之寒,而這個九幽玄冰陣,正是以九幽玄冰為引製成的陣法,是幻妖的克星。
可這樣的密辛之事,死生界尚且鮮少人知,何況下界?再者,死生界唯一一塊九幽玄冰,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隻是之前送與了秦危白,好讓他免受體內她殘留的妖力給他帶來的夢魘之苦。
死生界尚且隻有一小塊,這下界之中,不可能再有一塊,就算有,如何能在一月不到的時間裡找到?
她冷聲問道:“你們來此,秦危白可知曉?”
一元哼聲道:“這九幽玄冰,正是危白之物!鬼姬月,你今日必死無疑!”
秦危白知道這件事時,東華頂已經傳遍了,大名鼎鼎的萬妖冊第二滿月妖鬼姬月,被東西兩洲十幾位道君聯手拿下,送進了東洲雲山伏魔窟,那可是隻能進不能出的地方。
他想要去問一問一元道君,可自己已經宣稱封劍,有何顏麵再去麵對他老人家?更何況他與阿月過去那一年多,他老人家一次也未提及,反倒是叫他待在東華頂教好他的幾位師弟師妹。
他覺得自己不該想得過多,鬼姬月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可近日來,他總是被夢魘住,夢中的阿月不複往日風采,滿身是血地看著他,那雙綠眸裡,充滿了不甘與憤恨。
每一次他都會被夢驚醒,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想什麼,卻也知道自己不該有那樣的想法。他想到了師不為,若是師父,會如何抉擇呢?怕是這一年多以後,便不願苟活了吧。
是呀,他不就是找了個借口苟活嗎?
明光劍的師祖一元道君還尚在,還非要他指點那幾位師弟師妹做什麼呢?
是呀,都已經是爛命一條了,為什麼不能再為了一點自己的私心再走最後一段路呢?雲山這樣大的一個門派,能走出來也是遂了自己的私心,若是走不出來,就當是去陪她了吧。
秦危白又為自己的爛命找到了一點活著的盼頭,他想救出鬼姬月。當他想拿出早早被自己存放起來的那根冰晶掛墜時,竟發現那根水晶掛墜不見了!
他並未多想,用手握住了明光劍上墜著的白玉劍穗,這是阿月還是阿月時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