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以重任(1 / 1)

司命渡 貳拾肆在此 3681 字 3個月前

正當日上三竿剛過之時,柳娘敲響了朝念的房門。門被打開後,她看到臉色蒼白的朝念虛弱地倚在門邊,就趕緊上前將她身上披著的外衣往上提了提:“東家,當心著涼。白管事囑咐我把吃食拿給你,你吃完了放那兒便好,我再差下人來取。”

“好,柳娘,我休息一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先不要找我了。”朝念點點頭,在門前支起身子回應著柳娘。

柳娘頭回見朝念這麼目無神采的模樣,有些不放心,還是囑咐了幾句:“東家,我特意給你做了些醒酒湯,先喝點暖暖胃再吃飯。我看你臉色不大好,還是讓我去找個大夫幫你瞧瞧罷?”她把食盒放在桌上,回過頭扶著朝念的肩,滿是擔憂。

朝念扯開嘴角,勉強衝她一笑:“柳娘,我就是昨夜沒休息好,再歇息片刻就好了。”說完她就自顧朝床榻走去,柳娘也不再多言,小心地將門帶上。

再等醒來時,朝念睜開眼便發現天已昏暗,她覺察到床邊的一抹身影,先是心中一慌,接著鼻間聞到熟悉的草藥味就瞬間安心下來。

“朝念,你醒了?”白慕然將袖子一揮,屋內立馬變得明亮起來。

“慕然,我心中有一事不解。”朝念坐起身,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白慕然,他似乎這段時間裡消瘦了許多,眉宇間儘顯滄桑。

聽到朝念聲音有些暗啞,他去桌上取了茶水遞給朝念:“你問。”

“其實也沒有什麼,我隻是有些好奇,為什麼你一個妖族的身上總是有草藥的味道?”朝念接過杯子,吹了吹熱氣,看似不經意間地問他:“你身上總是受傷嗎?”

白慕然微微一笑,坦白道:“妖受傷隻需要運氣調養即可,但我有位經常容易受傷的朋友。我時不時就需要給她烹飪草藥,所以才沾上了這一身草藥味罷。”

朝念沒明白過來,她有些吃醋,接著又窮追不舍地問他:“那你隨手一揮不就可以祛除這些異味了嗎?何必留著它?”

“那是因為她喜歡這個味道啊,所以我就一直留著。”白慕然目光灼灼,他看向有些喪氣垂下頭的朝念。

哼,什麼朋友對你如此重要?我也喜歡這草藥味,怎麼沒見得你問我,為我留香?朝念歎了口氣,下意識撇了撇嘴。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白慕然看她神色不對勁,開始緊張起來。

“也沒什麼,可能是睡太久了,手腳都有些僵了。”朝念敲打著自己的胳膊,隨口編出了個理由。白慕然卻當了真,他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為她按摩胳膊的各處穴位。

朝念羞紅了臉,難為情地想將手往回縮,但白慕然已經把她的胳膊固定住了,無法動彈,朝念就隻好任由他捏著。為了緩繳此刻尷尬的氣氛,她故作不在意地問他:“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就這樣不回妖界了?”

白慕然動作一頓,隨即低下頭:“我雖大仇已得報,但眼下妖界還需要一位家主出來主持大局。”他說著將她另一隻胳膊換了過來,“原本我是青丘一族的少主,又是他們口中的‘紫薇星’,理應是由我繼承家主之位。”

“隻是你現在被困在人界,回不去,不然你會回妖界的,對吧?”朝念接著他的話說道,眼中已不免有了一絲失落,“那,你要如何才能回去?”

“回妖界的法子總是有的。族內的叛徒已經皆被我所誅殺,暫時不會起太大的風浪,若你此刻不想我走,我不回去也是可以的。塗山氏一脈的家主是我的外祖父,他會想辦法處理好剩下的事。”白慕然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望著朝念:“反正我本也無心家主之位,隻不過是恰巧因為出生時天有異象,才有什麼所謂的‘賢王將相’之說。這麼多年,我早就厭煩了這既定的天命。”

“雖說你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但還是想說幾句。如今青丘家主和夫人都已殞世,正是妖界混亂之際,若你這個命定的妖王也不在 ,妖界民心肯定會有所動搖,到時候謠言四起,彆又被有心人鑽了空子才是。你還是想辦法回去一趟,和你外公把事情都處理好了,再來找我也不遲。”朝念收回雙手,交叉端放於雙膝之上,她滿是嚴肅地跟白慕然分析著此刻動蕩的局勢。

“這我都知道,可是此次回來我發現你體內的生機越來越少了,我不想......"白慕然眼圈已然泛紅,他緊緊抓住朝念的手。

“自冥界回來以後,我就感覺到我的身體越來越虛空。大抵是因為我本就該命絕於前,但幸而你讓我多活了這麼些時日。”朝念說完,感覺頭暈目眩,身體又是一陣疲累,她頭一歪倒在白慕然的肩上。

“朝念?”白慕然慌了神,低頭去看她。隻見朝念舒展了眉心,毫無血色的嘴唇扯開一個大大的微笑:“彆怕,我暫且死不了。我還沒安排好手下這些人的後路,還沒等你回來,還沒為古大人平反。”她漸漸閉上了眼睛。

“你總是在為彆人而活,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白慕然也閉上眼睛,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滴到朝念顫抖的睫毛上。

“慕然,我真的好累。下輩子,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要順心而生。”朝念沒有睜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白慕然的話,她倚在白慕然的肩上,小聲地呢喃著,呼吸漸漸平穩。

清早,溫暖的日光順著窗縫爬上了床,漸漸的,又爬上了朝念雪白的肌膚上。

朝念一隻手揉著眼睛坐起身來,另一隻手想撐住床榻,卻無意間觸碰到枕邊的一封信上。她打開信來,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朝念 ,吾今歸族,會眾議事,速定大局,歸期已近。

“吾會速歸?這字還得多練啊,慕然。”她不由地會心一笑,輕柔地將紙張折好,又放回到枕下。

“東家,我方便進來嗎?”柳娘此刻到了門口,敲著朝念的房門。朝念穿好衣衫,從床前站起身,給她開了門,“柳娘,有何事?”

柳娘見東家臉色稍稍潤上緋色,不像昨日那般虛弱,便放下心來。

"東家,官家派人傳話說,皇家祭祀大典將於十日後在南山寺舉辦,屆時請娘子攜儺戲班子的相關藝人進行表演。"柳娘在門口低頭站定,“老宋已認罪伏法,儺戲班子尚未有領班,您看?”

“無妨,我去找於兒商議下表演的事。柳娘,白管事最近被我外派去辦些私事,這邊大小事務還得靠你和玉腰她們監管了。”朝念考慮片刻,將自己的安排說出。

“東家儘管放心,這本就是我們分內之事,東家隻管去專注祭祀大典便好。”柳娘向朝念福身,並做出承諾。

“你若無事就先去忙吧,等我梳洗一番便下樓。”柳娘搖搖頭就先行離開,朝念又重新關上了房門。

片刻之後,朝念來到後院,找到了正拋著毛球和團子玩得正起興的於兒。大老遠就看見朝念身影的團子,一個飛身便跳進朝念的懷裡。

朝念摸著團子柔順的毛發,輕輕拍拍她的小肚皮:“乖團子,去一邊玩,我跟你的主人有話要說。”隻見團子搖搖尾巴,像聽懂了她說的話似的,朝一旁走開了。

“東家,有什麼事嗎?”於兒見朝念支走了周圍所有的人,就猜到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於兒,官家讓我攜儺戲班子去南山寺的祭祀大典。你有什麼看法嗎?”朝念想詢問下於兒的意見。

“按道理來講,東家你之前被官家稱讚、賞賜,之後若因故參加一些小的皇家活動,這都很稀鬆平常。但是這麼重要的祭祀大典,官家讓一個民間的草台班子去表演,而且隻是著人來傳話,也並沒有下旨,這實屬怪異之舉。要不東家你就借由推脫掉算了。”於兒托著下巴,認真思考說道。

“若是寧王、太子那裡都好推脫,可這次是官家特地讓人傳話,雖有留有餘地,但還是皇命難違啊。於兒,老宋已經伏法,儺戲班子暫且無主。這些日子,我也看出你能力不俗。不如此次祭祀大典就由你任領班如何?”朝念裝作為難的樣子,順著於兒的話繼續說下去。

於兒哈哈一笑,雙手叉腰:“原來你在這等我呢?其實這都無妨,隻是東家將這麼重要的盛典交於我,你可是因為信任我還是有彆的什麼企圖?”

“這麼說來,你是答應了?”朝念達到自己的目的,也不偽裝了,索性直接跟於兒說:“這其一嘛,是我想通了。既然慕然之前將我托付給你,那你肯定是有何過人之處,所以,我相信以於兒你的巧思和本領,一定可以讓這場表演完美謝幕。其二,我還想請你幫我個忙,此事若能促成我必有重謝。其三,我確實還有其他目的,隻是現在不便跟你透露,待時機成熟,你自會知道。”

“我現在總算知道白慕然為何對你窮追不舍、青睞有佳了。”於兒笑眯眯地摸摸下巴並不存在的胡子。

朝念怔愣了片刻,紅著臉揮揮手:“於兒你說正事,彆緊著打趣我。”

於兒歪頭看向遠處角落裡鬼鬼祟祟,藏匿於草叢間的團子,寵溺一笑:“東家放心,我定當竭儘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