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崔嵬(一)(1 / 1)

王漾自個罵夠了,走到許陵麵前道:“幫你教訓了他一頓,彆太感謝我。”

許陵點了下頭:“那就謝過王少爺。”

王漾又道:“聽說你從俞翊那邊收了兩塊筋隕礦,不如賣我個人情,賣我一塊,價格好商量。”

“我這兒塊大,一塊一千兩百金,恕不砍價。”許陵回道。

他急眼:“一千兩百金,真當少爺我人傻錢多?”說完,還看了眼方應,改口道:“便宜點,九百金。”

方應察覺到王漾投來異樣的眼光,看了回去。

許陵無動於衷:“王少爺,你看現在是談買賣的時候嗎?”

王漾左右掃了下,不就是地動,左右動一下,隻要大狼潮不來,這生意他就能談下去,他道:“一千金,不能再多了。”

許陵道:“用一千金找俞翊買不就成了,他那兒貨多,給挑。”

王漾就沒勁,閉口不談俞翊。

她瞟王漾一眼,回一句紮人心的話:“他不肯賣你?”

王漾嘴硬道:“我就喜歡你手裡這兩塊,許鑄劍師精挑細選,比他那兒好上幾倍。”

許陵不過是開采出完好無缺的筋隕礦來,除了原先開采出的那兩塊筋隕礦大打折扣,其他品質都大差不差。

她隻能道:“你那麼有誠意,拒絕太可惜了,可我手頭就兩塊,不如以後再有合作,我就先找你,這次……算了吧。”

王漾撇嘴,就此作罷,人也懶得挪地,乾脆從雙魚佩掏了塊青岩石當凳子坐了下來,著實不登大雅之堂。

默了默,他又問許陵:“你剛才跟那廝說的大狼潮真的會來?”

“我不知道。”許陵說。

“你不知道?”王漾和陸纏皆奇了。

王漾撓撓下巴:“可你不是說地動範圍大,時間一長,全部的霧狼都會傾巢而出?”

“我是這樣說的沒錯呀,可我又不是神人,說的話哪能完全準。”許陵睜著眼睛,麵不改色。

方應默默回道:“看來你和那人一樣,把她的話放心坎上。”

王漾被整得一言不發,又坐了回去,撿起地上一枚微微顫動的石子,往前丟去。

那枚石子被拋到地上,骨碌碌往前滾幾圈,王漾目光正要離開,餘光中瞥見那塊石頭本該就此停住,殊知竟被吞了下去。

被腳下這塊地生生吞了進去,他大吃一驚,眼前的平地轟然裂成兩半,不知誰喊了一聲:“地裂了,快離開!”

他腳尖方離地,還沒來得及起身,衣領已被猛地拽起,往西麵的平地而去,抬頭一看,竟是許陵。

他失聲道:“怎麼一回事?”

許陵在王漾眼中表現得異常冷靜,回道:“地動導致的地裂,而且這地方也待不了了,你看下麵。”

就在王漾腳底下躍起一頭狼,張開血盆大口,正要將他活吞,許陵趕忙禦劍飛行,將王漾扔上來,問道:“你的劍呢?”

王漾心頭一緊,“糟糕,我向來無事便給荊雲保管。”

許陵一陣啞然,這劍器師不是視劍如命嗎?還能給彆人保管上。

王漾眼往下瞟,方才那一大片平地已四分五裂,形成巨大溝壑,不遠處的山林不斷有霧狼奔出,成千上萬,魚貫而出。

這陣子不禁讓他咽了咽口水,“真讓你說準了,莫非這就是大狼潮?”

許陵點頭默認。

王漾手中無劍,左右隻能跟著許陵,他也是一名劍器師,如今還得鑄劍師禦劍飛行逃命。

許陵道:“這裡不安全,你和陸纏他們分散,之前你們有沒有約定分散在哪個點會合?”

王漾搖頭。

“既然如此,我們往東南方向去,那裡是結界出口必經之路,到時候我把你托付給可靠之人。”

“你不直接去結界出口?”

“方應和我走散了,現在底下那麼亂,也不知他情況如何,我總得去找他。”

王漾這才發覺周圍隻有許陵一個人,沒有方應的人影。

他便道:“你都躲過一劫,更沒必要擔心方應,那小子可不是吃素的,霧狼在他手裡討不著好。”

“你什麼意思?”許陵皺眉。

“方應乃天字榜第一人!”他說完,見許陵仍一臉茫然,幽幽道:“你不會不知道天字榜吧?”

“這榜做什麼用?”

“得,我給你講解一下,我六歲被收入重峽峰,方應也是,十八歲前被收入重峽峰的劍器師弟子每年進行擂台比試,獲勝場數最多者排最前。方應今年贏得天字榜第一名,他已經連續三年得了第一名,所以當初你才會在西鬥小徑目睹方應罵我隻能靠偷襲贏他。”

許陵聽後,揚眉一笑:“哦——這麼說來,你擂台贏不了他,所以暗地裡使詐偷襲嘍?”

王漾見她笑得不懷好意,但如今命把握在她手上,乾脆認了:“是!所以你根本不必擔心他,不如先擔心擔心我。”

許陵責怪道:“可就算是天字榜第一人,又不是睢連山脈的山大王,方應叫霧狼彆咬他,它們能答應嗎?”

她收回穿雲劍,二人落地,直接將手中穿雲劍塞給王漾,“往西南方向走,到時候記得還我。”

王漾衝她喊道:“那你怎麼辦啊?”

“我自有辦法。”許陵的聲音漸遠。

王漾看著手中的穿雲劍,抬頭道:“算我欠你一次!”

沒了穿雲劍,許陵手中還有一把自己鑄造的匕首,雖說沒有穿雲劍來得好使,不過對付霧狼綽綽有餘。

她沿路遇到幾頭霧狼,沒斬草除根,隻將它們刺傷推入山崖,待她踏上一座山丘,山丘的另一頭便是方才的空地,如今已成了霧狼的葬身之處。

霧狼離開雲霧、瘴氣無異於魚離開了水,變成一頭無比尋常的狼,隻靠強健四肢一路躲避裂開的溝壑,可不論逃得快還是慢,都免不了一腳陷入深淵,終成一抷黃土。

雖然許陵和方應約定分散在結界出口會合,但方才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王漾就在她眼前,若是她慢一拍,崩裂的地麵便會將他吞下。

許陵及時抓住王漾,卻也因此忽略了方應,反應過來,原先站自己右側的方應在人海中已沒了蹤影。

她能不急嗎?

又是地動又是大狼潮。

他若出事,怎麼跟明紗師姐交代。

許陵回首,繼續往山坡上走,一抬頭,不巧,一頭霧狼虎視眈眈她良久。

指尖微動,她抓住袖中匕首,往後緩緩,一點點退,那頭霧狼蓄勢待發,略微喘氣,口中不斷發出嚎叫,赤紅的雙瞳微微放大,旋即猛張大嘴,勢必要將她的腦袋一口咬下!

許陵搖身一避,站不穩腳跟,一腳磕在石頭上,她抓緊袖中匕首不放,就在那頭狼再次撲來,她順勢一躲,一腳壓住狼的尾巴,拔出匕首狠狠刺中它的左眼。

因為疼痛,霧狼長嚎一聲,一狼一人摔下山坡,即使後腰磕到石頭,許陵也沒鬆開它。

翻滾之際,她在上方趁機拔了出來,再次刺了下去。

這次沒有攻擊它眼睛,而是直接插進它的脖頸之下的軟肉,直取咽喉。若不是她打了十年的鐵,力氣還不能與這頭狼一較高下。

霧狼瀕死竟也威猛如虎,奮力一甩,竟將許陵連人帶匕首甩了出去,許陵一時無所依賴,翻下山坡,山坡低處有地動裂開一條罅隙,許陵一滾,跌入罅隙之中。

這一滾本不打緊,後續這一跌落直叫許陵心肝脾肺腎全數都想吐出,她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尤其是後腰,那頭狼豁出性命也定要讓她喪命於此。

求生欲望太強烈,許陵右手還緊握匕首,一抬頭,才發覺身在之地漆黑無比,隻餘方才掉落下來的縫隙漏下一絲微弱的光。

許陵側身而坐起,收回匕首,抬起正對地麵的左手,輕輕擦去沾染在手心的泥沙,因為滾了一路,擦破一層皮,如今還滲著血。

她輕吹傷口後打量四周。

此地構造如同一口溶洞,經曆數次地動,本應該隨之塌陷,哪曾想竟還能堅如磐石,屹立不倒。

許陵往裡走了幾步,憑借微弱的光線,才發現洞的中心還立著一柄巨大的劍。

——一把黑乎乎的無鞘之劍!

許陵頓時憶起前兩日做的夢,夢裡那把黑乎乎的劍莫不是眼前這把無鞘之劍?

正想著,洞的石壁頓時開起一道金色結界,一道早已設好如今卻被觸發的結界,看似稀薄實則堅固無比。

許陵在這一瞬間未回過神,身軀似被什麼吸去,不由自主猛地前傾,跌跌撞撞半跪在地,受傷的左手恰巧握住那把無鞘之劍的劍柄。

她手心略感刺痛,無鞘之劍霎時煥發出藍色光芒,緊隨其後,許陵所站的地方形成一個圓弧,地麵的符文仿佛活過來了一般,散發和這把劍一樣的神秘藍光。

許陵被突如其來的藍光晃花了眼,好不容易從手臂之後微微探出頭,卻見手心不斷滲血,那血栩栩如生,不斷流到劍的每一寸凹凸不平之處,滲入內裡。

這劍居然會吸食她的血!

許陵滿臉震驚,趕緊要鬆開它,哪知左手竟死死握住這把冰冷透骨的劍,幾乎要與它融為一體,她忙以另外一隻手扯著左手。

掙紮之際,許陵根本無暇顧及這把劍的怪異之處,正當她抬眼之時,滿眼撞上一隻發出湛藍色光芒的眼珠。

是一隻。

長在劍首的眼珠。

這隻眼珠的瞳孔仿若深海珍藏的藍寶石,即使未經日光照耀,依然熠熠生輝。

許陵的震驚已經轉變為迷茫詫異,掙紮的力度也變小,手心的劍柄似乎已經沒那麼冰冷,隱約有些熱度,是她在人手心裡才感受過的溫度。

是人嗎?

目光下移。

她又確認一遍。

不是,依舊是那把劍身凹凸不平的無鞘之劍。

她緩緩抬起頭。

四目相對。

對視上一雙有神的眼眸,和人一樣的眼眸,依然煥發剛才那道奇異的湛藍色光芒。

那張麵孔清雋精致,富有神采的眼神卻有攻擊性。

與她麵對麵的已不是一把無鞘之劍,而是一個半跪在地,活生生的人。

可她方才握住的明明隻是一把無鞘之劍,那劍透著冰冷,不斷吸食她的鮮血,可直到眼前之人出現,她的手心才感受到真正的熱度,手裡握著的冰冷徹底化為溫熱,傳來人該有的溫度。

她內心反複思忖,才敢告訴自己握住的並非劍柄,而是一個人的手。

一個有生氣的白衣男子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