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方陣(二)(1 / 1)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忘記太久沒吃辣,她一下子吃得太多,腸胃一時半會耐受不了。

果然,滅絕師太的飯不是那麼好吃的,總歸要付出點代價。

夜晚,許陵躺在床榻上呻吟,餘淩淩看她疼得臉色都有些蒼白,給她遞來一杯溫水。

“你還行嗎?”餘淩淩看她眉頭緊鎖,“要不明早的測試你就彆去了,我跟薑長老說說,讓你另尋機會補上。”

“不行……得去,不去的話,對不起許魔王這個稱號。”許陵垂死掙紮。

“可是你……”

“沒事,明早一定能恢複過來,你快去歇息。”許陵安慰她。

餘淩淩拗不過,隻好滅了燈躺回去。

屋外的月光穿透雪白窗紙,映在地麵,一片清明。

許陵側身躺著,凝望那縷微弱的月光,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做了個夢,和霧方陣大有關係,但一覺睡醒,渾然記不清夢裡的內容,隻模糊留有印象,她在一個深坑裡坐了很久很久,身旁還有一把劍。那一把黑乎乎的劍,沒顯現具體的樣子,自己似乎還跟它說起話來。

怪夢。

許陵翻身起床,餘淩淩也剛醒,迷迷糊糊地問她:“你身體怎麼樣?”

“恢複得還行,不妨礙測試的。”

巳時,新弟子將分發下來的食物藥物收拾好,納入腰間雙魚玉佩,在各自長老的帶領下來到霧方陣入口。

尋好各自搭檔的弟子已列好隊等待進入,沒找的弟子也排著隊等待長老分配,而有些既沒找也沒排隊等待分配的弟子也不在少數,要麼自行現場尋得,要麼就心不在焉,或是不知作甚。

許陵占據後兩者,既心不在焉,也不知作甚。

彼時,薑時薇帶著他們課業的弟子姍姍來遲,入口前的空地已聚滿人,餘淩淩和許陵分開,和事先找好的劍器師會合。

隻留許陵一人原地躊躇,以她的實力,找她當搭檔的劍器師隻多不少,但她的手段很多人見識過,沒見識過的多少也有耳聞,心有餘悸,有所顧慮,不敢找她。

許陵也不急,沒人找,又不代表她完成不了測試,總有解決之法,不急不躁方能成大事。

大不了後麵分配一個能力一般的劍器師,許陵順手多幫他獵殺一頭狼,畢竟她需要霧狼的犬齒做鑄劍材料,這一趟可不能白來,況且長老發話,除了任務內容要上交,凡是從霧方陣裡帶出來的東西都可以自己留著。

隨意走著,許陵竟看到方應,奇怪這個時候他身邊怎麼沒人,方應絕不是和她一樣的心態。

“方少爺?”她從後麵來,喊了一聲。

方應對許陵一點都不意外,無精打采,幽怨地嗯了一聲。

“一個人杵著乾什麼呢?”

方應搖頭,繼續幽怨。

許陵打量了一下周圍,確定方應真的沒有找到搭檔後才開口:“你的鑄劍師搭檔呢?”

方應一聽,反問回去:“那你的劍器師搭檔呢?”

“我已有合適的人選。”

“所以你是來挖苦我的?”

許陵僵著臉憋笑半天,才說:“也不是,因為我心中合適的人選就是你啊。”

方應頓時微愣,直直看著許陵,表情錯愕,隨後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同是天涯淪落人,許陵和方應便組成了搭檔。

陸纏排隊時恰好瞥見這兩人站在另一條隊伍的尾巴,他遠遠看著,拍了拍旁邊的王漾,叫他回頭:“你看。”

王漾瞅見一襲紫衣的許陵,居然忽略她身後的方應,脾氣又上來:“你又想去找她當你的搭檔是不是?給大爺看好,大爺給你找的搭檔排你前麵!”

陸纏也急眼了:“不是,你看她後麵的方應,他們兩個又湊一塊了。”

王漾定眼一看,啐道:“還真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隨後他又附耳悄聲道:“待會進去避著點,讓我們隊裡的人彆跟他們對上,方應我們姑且能一搏,那個許陵的手段我們見識過,彆惹。”

不必他說,陸纏也清楚,綜合劍術課業上他可是親眼看她和陸奉月長老過招,招式乾脆利落,比那幾拳頭的陳年舊賬還精彩千倍。

少時,霧方陣入口大開,排在最前麵的弟子已準備好,手中結印,緩步進入。

霧方陣內外,一步之遙,恍若隔世。

陣外風和日麗,陣內陰雲密布,冷風颯然,彌漫淡淡霧氣。

進入陣內落地點都有所不同,許陵和方應落地,周遭一片密不見天的林子。

“我先陪你去采礦。”方應道。

許陵道:“不急,附近都是林子,這兒的礦不值得采,往裡走,看到高點的山再采也不遲。”許陵默了默,又道:“倒是留意點有沒有霧狼的行蹤,要是主動上門,也省得去找。”

方應問:“你也想要它的犬齒?”

“長老說了,除了上交三種石料,其餘可以自己留著,不能白來。”

兩人朝有光的方向走,穿過那片林子,才知身處一處懸崖,峭壁之上竟一木一草未長,再往下瞧,一條長而寬的河流走勢極高,水流湍急,聲如迅雷般嘩啦啦直衝。

他們對麵矗立一座礦山,被瘴氣籠罩到了半山腰,方應看後,瞥了一眼許陵,“過去怕是得費兩枚避毒丹。”

“所以不必兩個人去,我去探查一番,有收獲就把礦石采好,你就在附近轉轉,彆走太遠。”

“但你孤身一人,碰上霧狼怎麼辦?”

不啻平地上,山頭躥出幾頭狼也是大有可能。

“陸長老的課業不是白學的,放寬心。”許陵服下一枚避毒丹道。

“避毒丹的作用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到,必須出來,”

許陵點頭,帶上穿雲劍,一溜煙似的飛向礦山。

她人站在穿雲劍上,耳畔風聲作響,穿過那濃重的瘴氣,選擇了一塊平坦的石頭上落下。

遠看不知,這座礦山山壁竟被鑿出大大小小的礦洞,有的已有些年頭,支撐洞口的木頭腐爛不堪,許陵擇了一口新鑿不久的洞口,取出一顆夜明珠照明,一路往裡探。

礦洞深而錯綜複雜,越往裡越來越低,許陵彎著腰走,腳邊突然躥出一隻烏溜溜的老鼠,直吱吱亂叫,教人驚了一下。

有老鼠證明她所在的礦洞不僅安全,裡邊的石料不算太差,這可是好兆頭。許陵撕了塊饅頭喂給它,繼續越往裡走,洞的兩邊和上方慢慢煥發銀光和金光。

不知走了多久,許陵才抵達儘頭。

她手裡拿著夜明珠,照過石壁,拿著鑿子試一試,一一看過,從色澤、紋路、線條和質地,都是常見的溶英礦和璜雲石,可作為任務上交。

許陵鑿下兩種礦石,各一大塊,往裡深挖了些,都是這兩種礦石,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珍稀石料。

她就此作罷,收納礦石後原路返回。

方應坐在一塊石頭上,過去半個時辰,看到許陵回來,問道:“可有什麼收獲?”

“這座山沒有珍稀石料,采到兩種礦石,不算白跑一趟。”

方應打了個哈欠,“也是,老遠就聽西南麵有人在炸山頭,動靜可大了,又聽你所在的山沒半點動靜,想來是有師兄師姐事先鑿好的礦洞,好讓你也進去探查,有好東西早就被人挖走。”

許陵眉頭微蹙,“炸山頭?”

方應解釋說:“有些鑄劍師懂勘察,遇到有概率開采出珍稀石料的山頭就會把事先備好的炸藥拿出來,二話不說就炸,簡單又省力。”

許陵握了握手心,指尖還沾染塵土。

看來是她太原始,還在拿鑿子之類的工具開采,不過也對,要在三天內采到一種珍稀石料,炸開一座山頭來得更快。

她拍開手上塵土,“我們也去看看。”

方應卻道:“我方才聽動靜也被吸引去,站得遠,多瞅了幾眼。那邊山頭聚滿人,不止有鑄劍師,還有好幾個劍器師,一看就是多人組成一大隊,互利共贏,我們去會被馬上趕走,若執意要留,少不了要拔劍相向。”

“我們隻是去看看,又不乾什麼壞事,再說,既是同門,拔劍相向作甚呢?”許陵幽幽道,淺淺一笑。

山頭果然被炸得稀巴爛。

許陵和方應攀在一株老樹上,老樹枝乾虯結,樹冠枝葉繁密,離山頭近,主要是個不易被人發現的藏身之處。

兩人見他們人數眾多,一個個鑄劍師從礦洞裡爬出,兩個劍器師幫忙引水,衝洗他們帶出來的石料。

不出所料,還真被帶出一大塊珍稀石料來。

是筋隕礦,雖然離得遠,但依舊難逃許陵慧眼,從它色澤和遍布的線條看,定是筋隕礦無疑。

早些年,紀酒霞就拿出一塊私藏多年的筋隕礦給她學習研究,光是那一小塊便值五十金。

方應見她仿佛餓狼見肉骨頭一樣,低聲道:“還真讓他們炸出珍稀石料來?”

許陵目光炯炯,仍舊盯著那塊礦,嘴上回答道:“那一小塊就值七百金,你說珍稀不?”

光是那一小塊就七百金?!

方應難以置信,雖然他方少爺不缺錢,但還是不得不感歎這塊礦石的價值,忐忑不安地瞟了許陵一眼,“你不會真要打他們的歪主意吧?”

“來就來了,不捏把土走都對不起自己。”

“那你打算如何對付底下的人,他們人手那麼多。”

“盯上他們的又不止我們,你看旁邊那些樹上不也大有人在,現在就是一個等,看誰先按捺不住,槍打出頭鳥。”

她話音剛落,便遙遙傳來一聲極為囂張懶散的聲音,“俞兄彆來無恙,可是踩到狗屎中了天大的運氣?”

方應隻覺這聲音頗為熟悉,尤其是說話的方式,人聽了心中不免動氣,低頭一看,來者正是王漾陸纏等人,身後還跟隨八個人。

他忙道:“把王漾都吸引來了。”

王漾手裡舉著一把扇子,硬是要把自己凸出個風度翩翩公子的人設,可惜他囂張跋扈的形象實在深入人心,任是摘幾根竹葉掛衣服上也不顯清逸。

俞翊聽後卻麵不改色,淡淡回道:“王少爺莫不是想來分一杯羹?”

王漾扇了幾下,滿麵春風:“俞兄此言差矣。”

二人有來往,說的都是明麵上的客氣話。

許陵悄聲道:“隻要用人用在刀刃上,就是比手中的劍還好使,王漾行事乖張跋扈,不出所料也看上這批礦,後續自然會與他們劍上交鋒,屆時我們渾水摸魚,撈一把油水就成。”

方應卻道:“如你所想便順利多了,王漾看上這批礦不假,不過他麵對的是俞翊,俞翊是神都俞家獨子,俞家走劍器生意,和同為神都三大劍器商行的王氏和陸氏生意上都有往來,作為子女,他們不會因為一批礦石而撕破臉麵。”

神都洛陽,除了門第顯赫的名門世家,便是俞家、王家、陸家鼎足三分。

許陵卻一笑,眉眼彎如月,眼裡的狡黠快溢了出來,她道:“那就由不得他們,不撕的話,我就添一把火,再添油加醋,讓他們想談和都不想,看他們撕不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