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陵不知道他這反應幾個意思。
但居然在方應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她趕忙搖了下他:“方少爺,你這樣很嚇人。”
方應回過神,連眨三下眼睛,“沒……到時候現場缺搭檔的,長老都會合理分配,我懶得找,你呢?”
她聲名遠揚,臭名昭著,估計沒有劍器師敢跟她搭話,當她的搭檔。
許陵似有自知之明,以她的情況,主動反而會嚇跑彆人,聳肩道:“沒找,和你想的一樣,反正憑我的本事一定能順利通過。”
“這麼自信?”
“睢連山脈的西北部常年瘴氣籠罩,除了這一點麻煩些,其他根本不是問題。”
“也是,你又會劍術,遇到危險,沒有劍器師保護也能從容應對。我們劍器師驚險得多,聽明紗師姐當年說,她遇到小狼潮,山裡瘴氣又重,折騰得夠嗆,不過好在有驚無險。”
重峽峰有個規定,年滿十八,不論是新入門還是從小接受重峽峰培養的鑄劍師和劍器師,都要在開課一個月後進入睢連山脈的西北部,進行測試。
測試結果會計入弟子曆練名冊當中,意義非凡,還事關名劍大會,表現格外出彩的弟子在挑選名劍大會參賽者會被優先選擇。
而測試要求鑄劍師開采兩種石料,另外開采出一種珍稀材料有額外加分,而劍器師隻需獵殺一頭霧狼,取走霧狼身體的某一部分。
睢連山脈最常見的魔獸是霧狼,它們數量多,除特殊情況外,常獨自行動,容易獵殺,其犬齒也是不可多得的鑄劍材料,可強化劍的硬度,故此,它的犬齒便成為劍器師的首選。
兩名鑄劍師和劍器師互為搭檔進入山脈,途中劍器師需要保護隨行的鑄劍師,最後二人完成任務,方能借助鑄劍師手中的結印打開山脈出口的結界,一同出山。
測試時間為三日,長老屆時會分發足夠的食物藥物,時間一到,未完成任務或完成任務未及時出山者,測試一律不合格。
“走吧,你不是說明紗師姐經曆過狼潮麼,我們去打聽打聽,說不準大有用處。”許陵拍拍他肩膀,朝明揚台走去。
葉明紗閒暇時就待在明揚台上,此刻捧一本書讀著。
翻了一頁,餘光瞥見方應和許陵,她問道:“再過幾天便要進山測試,不好好準備,怎麼上我這兒了?”
兩人坐下,方應先迎麵而笑:“正因此事而來。”
葉明紗懶懶地挪位,背靠椅圈仍舊不起,“說具體些。”
許陵道:“明紗師姐當年見識過狼潮,咱們就先談談狼潮。”
“祈禱一下你們彆遇上狼潮,”葉明紗緩緩道,微抬明眸,看著兩人,“不然不單單有苦頭吃,隻怕稍有不慎就把半條命搭在山裡。”
“怎麼說?”許陵蹙眉。
“霧狼向來獨來獨往,如果突然出現大大小小的狼群,那一定是發生什麼重要的變故,然後你們即將看見這一頭頭霧狼跟不要命似的,要麼抱頭鼠竄,要麼見人就咬。”
方應聽得一愣一愣的,“那是發生什麼重要變故才導致它們做出這樣的舉動。”
葉明紗思索著:“比如說地動。”
“地動?”許陵驚道。
葉明紗耐心道:“地麵出現一條條巨大的裂縫,劍器師好說歹說,能帶鑄劍師搭檔禦劍飛行躲避,狼窩就搭在地麵,狼不跑,那些裂隙便會吞噬它們,屆時傾巢而出,這就是大狼潮。大狼潮一來,隻怕某些霧狼被地動逼得做出魚死網破的決定,不去逃生,反而圍攻人類,這些畜生瘋起來可是茹毛飲血。”
隨後,她又嗤笑一聲:“我當年遇上的不是大狼潮,而是小浪潮,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劍器師攪了狼窩,連完成任務的我都受其牽連,如今還記憶猶新。”
“這地動可常見?”方應微喟。
葉明紗回道:“睢連山脈每年地動並不少見,西北部較少,但難保不會發生,做好應對之策。”葉明紗放下手裡的書道。
許陵詢問道:“師姐方才說你已完成任務卻遭到牽連,你之前是如何獵殺霧狼的?”
“你是鑄劍師,安心采礦,到那時隻需注意有沒有幾個不長眼的劍器師胡亂來便成。”葉明紗朝她溫柔一笑,她眼眸深邃,笑起來更顯異域風情,“至於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獵殺霧狼的,師姐不妨能與你仔細說說,方應,你也要聽好!”
方應急忙點了三下頭。
葉明紗便道:“睢連山脈西北部連白天有些地方都瘴氣重重,夜晚幾乎被瘴氣籠罩,而霧狼喜陰濕,喜夜行,速度快且善於隱身霧中,白日裡大部分潛伏著,獵殺霧狼有兩種辦法,第一種引蛇出洞,第二種守株待兔。”
“往屆劍器師與鑄劍師一樣白天完成任務為多數,趁有些霧狼出來捕食,以生食引誘,將其殺之,晚上再尋一洞口躲避瘴氣,天亮啟程返回。至於一小部分劍器師選擇第二種辦法,等待晚上霧狼現身才動手,不過這種環境對劍器師極其不利,一人之力不足以獵殺一頭霧狼,甚至還會吸引它的同夥前來,於是,采取這種辦法的劍器師會組成五到八人一小隊,共同獵殺五頭霧狼,雖快但險,一般劍器師不會參與其中。師姐我呢,是個明智之人,選擇了第一種。”
看來除了瘴氣,霧狼還是不小的威脅。
許陵思忖。
重峽峰礦產豐富,想要開采珍稀礦石免不了鬨出點動靜,要是因此招來霧狼,可不太妙。
“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和其他人同行,相互有個照應……”葉明紗說著,話鋒一轉:“瘴氣和霧狼存在於明麵上,霧方陣中有無其他危險生靈還是個未知數,畢竟睢連山脈可是條靈脈,適合很多生靈孕育生存。”
聽完葉明紗一番話後,方應連忙鼓掌,許陵也附和,添茶倒水。
“師姐辛苦。”
葉明紗長長吸了口氣,舉著瓷杯,飲了一口,語氣放得重:“你們兩個都要給我平平安安完成測試回來,不要辜負我苦心孤詣。”
“一定,一定。”
次日,許陵趁上午散學,騰出吃飯的時間給自己打了把匕首,不必太複雜,夠鋒利就成,雖說有穿雲劍在手,但她這顆心不知怎麼回事,從昨夜躺在床榻上就怦怦直跳,惹得她入睡難安。
是緊張嗎?
肯定不是。
許陵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一個測試而已,何止於此,她取了根頭發,放在匕首上,輕輕一吹,頭發從兩側掉落。
吹毛斷發,夠鋒利,許陵喜歡一切鋒利的東西,即使它們有割傷自己的可能。
許陵將匕首揣在袖裡,打算一同帶進霧方陣裡,有備無患。
眼見太陽略偏西,許陵直接回玉懸峰給自己簡單整頓吃的,一出鍛造房沒多遠,拐角處就看見薑時薇長老,以及身側隨行一個女子,女子略微一偏頭,許陵就馬上認出她來。
眉目如畫,頗具威嚴,除了陸奉月還能是誰?
豈料薑時薇也發現了她,沒說話,目光已寫滿了話,而陸奉月隨她目光而去,發現拐角處的許陵。
許陵深知避不開,便上前打躬作揖,甜甜一笑:“二位長老好。”表現得格外乖巧懂事。
她高低在薑時薇長老印象裡還不錯,還是得裝一下,以後鑄劍課上薑時薇還能特彆關照,問答她那些五花八門的問題。
至於陸奉月長老嘛……
薑時薇拉來陸奉月,道:“奉月,她就是之前我常同你說的那位表現優秀弟子,許陵。”
陸奉月淺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呀?”她表現得有些詫異,“我之前同你說過她的名字?還是……”
薑時薇有些迷糊,隻好由許陵開口:“時薇長老,我也是綜合劍術課業的弟子,所以陸長老自然識得我。”
說時,目光落在陸奉月身上,見她仍舊淺淺笑著,不語。
薑時薇左看看許陵,右看看陸奉月。
“等等,莫非那個贏你擂台的女鑄劍師是她?”她頓時恍然大悟。
“不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是你時常在我麵前讚揚的弟子。”陸奉月會心一笑,瞥了眼許陵方才走的小道,她似乎是從鍛造房出來的,便問道:“你還沒吃飯?”
許陵趕忙搖了搖頭,隻想抓住這個機會趕緊跑路。
誰曾想滅絕師太竟道:“正好,我和時薇長老恰好也還沒吃,打算去山腳的鎮子上,你隨我們一起吧。”
她的口吻像發號施令,許陵呆了一瞬,眨著眼睛,陸奉月則沒等許陵答不答應,和薑時薇一同往下山的方向去。
她現在跑能成嗎?
許陵腸子都悔青了,她的形象,短短幾句話在薑時薇長老心裡塌了一回,一頓飯的時間,她得塌多少回。
薑時薇默認為她肯去,在前麵催促她跟上。
去吧,不去的話,形象先塌了。
下山禦劍飛行,隻在呼吸之間便抵達山腳。
山腳下有座鎮子,規模不比鬆溪郡小,許陵來重峽峰快滿一個月,休沐也不曾下過山逛過街,一天到晚待在藏書閣或是鍛造房。
陸奉月定下的酒樓主做川菜,主打一個辣。
事先知會過,一進酒樓,小二即刻上前引路入雅間,一路有說有笑,與陸奉月聊得來,顯然常客。
酒樓小二推開門扉,“客官裡麵請,酒菜馬上端上來。”
雅間布置典雅清素,不像吃飯的地方,反倒像是品茶聽曲的絕佳地方。
三人坐了下來,小二手腳利索,不時便已端來一壺梨花燙,既然吃川菜,自然少不了毛血旺和水煮魚,五道菜如流水一一上齊。
薑時薇忽道:“糟糕,隻顧自個了,許陵能不能吃得了這麼辣的菜?”
“能吃一點。”許陵回道。
豈止是一點。
吃辣,許陵還沒遇上能與之高下的對手,倒是陸奉月,冷若冰霜,不想也好辛辣之物,見她吃得麵不改色,許陵低頭,安心吃著魚片。
還好吃這一頓飯,陸奉月沒再說出一些嗆到許陵的話,無驚也無險,山上的飯菜淡得如吃草,唯一的慰藉還是明紗師姐親自下廚做的菜,但師姐總不能一天三頓,頓頓給她做。
是以,許陵這頓飯也是吃得相當愉快。
愉快……
愉快到許陵疼了一下午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