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之事,妖族確實有助我們人族,但如今形勢不同,國與國之間都隻有利益不論輕易,更何況是兩個族群,他們妖已經威脅到我們人類的安危了,朕怎能放任不管?”楚桉木平複心情才道。
這些話說出來換作旁人可能就當真了,可是經曆了當年之事,巫玄異已然看透了楚桉木。
“妖界從未大規模攻擊過我們人族,當年的契約他們仍然在堅守,隻不過如今妖界無王各路小妖分散沒有主心骨。”巫玄異不卑不亢道,“這些妖傷人的背後根本原因終究是為人所操控被人利用,聖上難道還要裝作不知情嗎?”
巫玄異一句句直擊楚桉木要害。
“你可知你如今在跟誰說話?”楚桉木怒視著他,“朕是皇上,朕的決策豈容你置喙!”
“你是皇上!可你也是楚桉木!”巫玄異撞上他的視線不做任何回避,“當年平定人鬼之戰我為你瞻前顧後,你曾向我承諾過會給天下生靈一個安身之所,我們將你推上皇位,隻因為朝廷中的流言蜚語你便對我起疑心,認為我要謀篡你的皇位。”
“你口口聲聲惦念著舊情,可偏偏我的情誼你不顧,好,我也不與你計較,既然你疑心於我那我便隱居山林之間,這麼多年了,你常常借仁安的名義來讓我幫助你,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意算盤打到我徒兒身上了是嗎?我告訴你楚桉木,今日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得逞!”
其實巫玄異一直都了解孟仁安的為人,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願意麻煩旁人的人,這些年他卻一次次請自己出山處理那些懸案,左不過就是楚桉木靠著這些懸案監視他。
倘若他的修為有所長進,那麼楚桉木就會對他更加防備,所以巫玄異隻好次次出山給足了孟仁安麵子,但這些案子他也裝作無法偵破。
隻有這樣才能讓楚桉木放下戒備。
當年兄弟情誼早已在楚桉木登上皇位那一刻開始消散,到如今更是碎的渣子都不剩了。
此去邊境,巫玄異明知楚桉木安的何等心思,孟仁安說自己的兒子將從白下進安州,特意指定雲潭前去輔助,如今楚桉木又將雲潭留在了州部。
“妖王一脈僅存一子,其威力足以震懾整個妖族實在不容小覷。”楚桉木見巫玄異當真動了氣,反倒是開始解釋自己的用意,“早晚有一日那孩子會重拾妖族重任,到時他若有一念差池整個妖族便會全力圍攻人族,妖原本就是畜生,他們哪裡會管人族的死活?”
“雲潭與魚散原本就有牽絆,我看雲潭那姑娘也並不討厭魚散,就讓他們慢慢接觸,倒時若兩人真的成就一段佳話,魚散也有了牽絆總不至於不管不顧。”
巫玄異依舊不退讓,“潭兒是一輩子都要留在我的身邊的,倘若她有一日當真想成親嫁人,也該是她自己的選擇,而不是我們刻意幫她鋪好道路,讓她不得不為之。”
“倘若朕直接給他們賜婚呢?”
“那就請聖上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你如今更應該側重的是邊境的死侍,而不是為了日後還未可知的戰爭憂心。”巫玄異道,“真的擔心,就更不應該下達什麼捉妖令,這才是一步步將人妖關係往不可逆的方向上推進。”
“邊境之事我不會再插手,還請聖上,好自為之。”
巫玄異放下最後一句話,揮動衣袖間離開了金鑾殿。等他離去,楚桉木獨自在龍椅上靜坐片刻,過了會他一把將麵前幾案上的東西儘數揮到地上。
“巫玄異!巫玄異!”楚桉木怒吼道,“為何處處都要與朕作對!難道朕的決策就永遠都是錯的嗎?憑什麼?”
隻是堂下已然闃無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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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痕養好傷已然是兩日後了,其間雲潭與魚散還是將養息院之事上報,不過隻說是因為櫻兒之案調查到安州城內有人豢養妖物,等三人趕去時交手一番,一部分妖物逃走另一部分妖物被養息院的人帶走了,葉無痕也因此受傷。
好在這件事並沒有引起太多波瀾,養息院的妖道消失後不知去了何處,不知因何緣故並未將幾人告發,幾人懸著的心暫時放下了。
這兩日雲潭照常去州部報到,不過城中格外安生,倒也算是過了兩天清閒日子。
巫玄異抽空去了孟府探望孟仁安,聽說人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需要休養便可,孟仁安壽宴將至又恰逢死裡逃生,決定大辦一場,特意邀請梨園眾人前去參觀,一同被邀請的還有葉無痕父子和其他朝中重臣以及楚桉木。
尋常人辦壽宴是不能邀請聖上的,隻是孟仁安與楚桉木關係一向極好,所以眾人即使聽說他邀請了聖上也見怪不怪了。
從前雲潭是沒有參加過孟仁安的壽宴的,這也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參加,前一晚師傅特地給他們在城中的鋪子裡定做了衣服又在鋪子裡買了些胭脂。
“城中有名望的公子貴女都會去參加,你們都打扮好看些彆給師傅丟人。”巫玄異將東西分配給幾人,又指著雲潭和巫書離道,“你們兩個也彆在宴席上給我鬨出什麼笑話,不許拈酸吃醋,若是看到心儀的公子可以記下樣貌回來師傅給你們打聽,院中梨樹下埋著的女兒紅師傅可是早就想喝了。”
巫書離最喜歡看一些偏門醫術,除此之外她也喜歡看一些風月話本子,所以當巫玄異說出這句話時她便已經羞的不成樣子。
她抓起巫玄異做好的衣裳首飾便頭也不抬,紅著耳根鑽進房中。
不過雲潭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裡,“師傅,你去上街搶劫了?這布料可不便宜,你從哪裡弄來的銀子?總不能為了這次宴會要將我們幾個日後的夥食都搭進去吧。”
“你個小兔崽子!”巫玄異在雲潭頭上輕敲,“你當你師傅這些年都是吃白飯的啊,如今你也在州部任職,多少能貼補些,咱們還沒有窮到那個地步。”
雲潭嘟著嘴揉頭。
“對了。”巫玄異又想起什麼,“這幾日你都在州部,看樣子你跟魚散那小子走的還挺近的,你倆如今相處得如何了?”
這幾日雲潭經常在山上用完膳才回來,今去葉無痕家明去魚散家,三人整日廝混成一團,隻是最近這兩天雲潭卻不常在山下用膳都是早早就回梨園了。
“還能如何。”雲潭似乎有些落寞,語調都低沉了不少,“這兩日孟叔叔家中來了客,說是鄰國來的一位公主府邸還未修繕好,現在他們家借宿,魚散每天都早早回去,也不提讓我們去他家用膳,他不提我們自然也不好覥著臉跟去。”
“是有這麼一回事。”巫玄異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這幾年我們蒼雲國與白雲國相交甚好,他們皇帝膝下無子隻有三位公主,前兩位大公主一名喜武還有一名喜歡鑽研樂器,隻有這三公主頗為精通禮法詩賦,兩國為了互相學習文化,白雲國就將這三公主派來與我國學士交流互通。”
“哦。”雲潭點頭。
巫玄異看著她,良久重重歎口氣,“你是不喜歡這位公主?”
“我又沒見過她何談喜不喜歡。”雲潭撐起下巴,“隻是魚散原本隻有我一個好朋友的,現下有了彆人,自然也有更多好友,我心中不痛快也正常,等到時候我跟這位公主有了接觸,興許她也能跟我做好朋友,到時候我就不會難過了。”
雲潭隻是想著便覺得開心。
日後,她的朋友隊伍會越來越壯大,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人玩在一起,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
兩人正聊著,門外的巫琉璃走了進來,他已經將衣服換好。
巫玄異給他定做的尺寸十分貼合身形,赤色袍子麵料柔順絲滑,繡娘針腳精致,上麵秀的雲紋圖案清雅不俗,腰間條帶將他精瘦的腰身勾勒出來,少年未長開的身體套上這件衣衫頗有種說不出的貴氣。
“喲,沒看出來啊,我們小師弟竟然像是哪家出身豪門的公子。”雲潭打趣道。
巫琉璃含笑朝著她點頭,隨後看向巫玄異,“師傅,棋盤擺好了,我們出去下棋吧。”
“好了?”巫玄異起身,“整個師門中隻有你能同我對峙幾局,這麼久沒跟你下,不知道你的功法有無長進。”
“師傅同我一試便知。”巫琉璃道。
巫玄異指揮著他先出去,隨後轉身將遞給雲潭的那個籃子翻開,在下麵翻找片刻,掏出一包油紙包好的東西,遞了過去。
雲潭剛剛張開口,巫玄異便連忙做噤聲手勢,“這東西金貴得很,我隻買了這麼一包,你自己悄悄吃完就行,千萬彆聲張。”
“……”雲潭目光挪動到巫玄異身後,小聲道,“可是……師妹好像看到了。”
不是好像,巫書離確實看到了,不止巫書離,就連巫有膽和巫柏賦也都緊跟在巫書離身後,三人都看到了。
巫有膽與巫柏賦裝作什麼也沒瞧見的模樣,立即裝作尋找東西的模樣,一轉身便離開,動作不添任何拖泥帶水。
巫書離則是直勾勾地盯著巫玄異遞給雲潭的東西,那眼神仿佛釘子般妄圖將那包東西盯出個洞。
巫玄異有些僵硬地回神。
“師傅,你又偏心!憑什麼單單給她帶好吃的!”巫書離三兩步走上前,胸口劇烈地起伏將她的憤懣表現得淋漓儘致,她越想越氣,乾脆奪過巫玄異還未遞出的包裹,手一抬便直直砸在地上。
似是還不解氣,巫書離又上腳狠狠踩了幾下,邊踩邊落淚,等將氣撒出去,她看了兩人一眼擦拭著眼淚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