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潭開口間，幾條蛇頓時原地崩裂炸出一攤青黑色濃稠液體，蛇身被炸成無數碎片迸向四麵八方，一股腥臭味在周遭蔓延開來。

小尾兒的精氣放恢複，此刻法術被破除伴隨他百年的蛇王被儘數除殺，他以自身血氣飼養它們，如今他們死亡他受到的反噬隻會加倍。

小尾兒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皮膚在一瞬間有皸裂的跡象，他連忙穩固自己的妖丹□□才不至於當場潰散。

就在雲潭準備朝他本體進攻之時，徐道長那邊卻突然傳來一聲響動，紅夜設下的結界也在此時被徐道長攻破了。

徐道長在結界破裂之時便眼疾手快抓起靜坐於地麵的魚散，雲潭也反應迅速地奔到小尾兒身後。

她腳尖踩住掉落在地麵的劍柄之上，劍身瞬時翻飛騰空，雲潭一手遏製住小尾兒另一隻手準確無誤接住劍柄，抵在小尾兒脖間。

小尾兒舊傷疊新傷全然沒有還手之力，此時連說話喘息的力氣都沒有。

雲潭與徐道長就這樣無聲地對質，眼下就賭誰更在意對方手中的人質了。

徐道長無法確認魚散在雲潭心中的位置，畢竟於他而言這雲潭與魚散二人隻是同僚，沒有深厚的情誼，甚至他剛趕到養息院時魚散是被丟棄在大廳中的，對比之下雲潭去救的那人似乎在她心中分量更重。

雲潭亦無法確認他們這人妖之間有幾分真情，依照對於二人品行的判斷，雲潭並不覺得他們的情誼能有多深厚，但方才徐道長費心幫助小尾兒療傷，現下又以魚散做要挾，種種舉動無一不表明他對小尾兒的重視。

“放了他。”

“放了他。”

二人異口同聲開口，此言一出，兩人都知道對方還是在意自己手中的人質的。

雲潭沒有時間再跟他磋磨，眼見葉無痕傷勢慘重紅夜也不知去向，如今一對二的局勢不容樂觀，眼下小尾兒雖然沒有了還手之力，但這道長看上去可比他更難對付。

雲潭沒有跟他交過手，不敢輕舉妄動。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帶那個人離開，第二我們兩人互換人質。”徐道長說道。

他目前還是處於優勢地位，雲潭想要的可不止他手上的人質，還有那邊地上躺著的那位，雲潭看似有兩個選擇實則隻剩一個。

那就是帶葉無痕走，舍棄魚散。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最大程度的安全，若是人質交換那徐道長在得到小尾兒之時定然會對幾人發起攻擊。

“你錯了。”雲潭望著他，手中的劍往小尾兒脖頸處深入幾分，語氣異常強硬，“我還有第三個選擇，這裡的兩人其實我都不熟，還有一個人被你們關在何處？”

徐道長有些意外，“你在乎他？小姑娘休要耍什麼小聰明，我是道士，無論是何等鬼魅的力量在我這裡都微不足道，你要是想把他放出來對付我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當日紫煙應是同你們傳輸訊號的吧，那日那人就跟在我的身邊，你應該能看的出我們關係不一般。”雲潭道，“我並非要用他來對付你，他如今在你手上就算出來了必定也會有所折損力量大不如前，我隻是更在乎他罷了。”

“剩下這二人任由我處置？”徐道長向她確認。

雲潭不假思索地回答，“任由你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話音落，卻見魚散的耳廓微動，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如今身處這養息院中外麵是何時辰天色如何一概不知，隻是算起來，這雨應當是快要停了。

雲潭麵上無任何異樣收回眸子，靜靜等待徐道長給出回複。

“好。”徐道長想了想道，“沒問題，我帶你上去。”

見雲潭猶豫他又譏笑道，“你不敢？”

雲潭暗自咬牙，下定決心，“沒什麼不敢的，帶路。”

徐道長倒是沒跟雲潭玩什麼花樣，或許是因為小尾兒對他而言的確很重要，兩人就這樣挾持著人質來到三樓他的廂房外。

“就在裡麵，書架下方有一個桃木製成的木匣子可以暫時壓製鬼魂對於遊魂則效果更甚，你可以進去拿。”徐道長將門推開站在門外等雲潭進去。

雲潭毫不猶豫便挾著小尾兒進去了。

徐道長在門外等候，雲潭一眼便看到書架下方那隻桃木匣子，他們這些人對這種捉鬼捉妖的法器最為敏銳，雲潭帶著小尾兒走過去，將匣子拿起來，木匣子上方還隱約畫著符咒，看樣子是專門壓製鬼魂之物。

她將東西收起，才轉身出去，沒忍住問道，“你這裡為什麼會有這些壓鬼的物件？”

“放心，我們這裡隻抓妖不抓鬼，隻是你也知道這裡常年有人進入出難免死傷幾個，陰魂不散在此為非作歹，便隻能將其壓製起來。”徐道長說得十分誠懇，看上去倒是沒有隱瞞。

雲潭不再多想，挾著小尾兒下樓來到出口處，此時外麵的地勢環境她並不清楚，所以不能輕易將人交付，徐道長也十分好說話地讓她可以先帶著小尾兒離開。

不過他補充道，“若是你將他殺害我會有所感應，到時必然會追殺你們二人，並且在一炷香的工夫內他必須回到養息院。”

“我答應你。”雲潭應下，目光在魚散和葉無痕身上停留一瞬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夜幕之下，山間煙霧繚繞白霧遮擋視線，此刻雨勢將停，空氣中還殘留潮濕的泥土氣息，道路泥濘，雲潭幾次險些失足滑下山坡。

這處山群應當是位於西北方向最高也是最人跡罕至的位置，因其地理位置偏僻晝夜溫差大環境惡劣從而鮮少有人來也並未有人取名。

能在這樣的山巔之上建造一座養息院必然十分困難，其中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可與一國之力相比，看來這個組織不但擁有龐大的賺錢體係和數不儘的妖邪，更有許多隱藏在黑暗中的勢力。

雲潭走到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在小尾兒身上貼上傀儡符指使他獨自回去。

隨後她才打開匣子，匣子剛一開紅夜的身形便閃出半跪於地麵，他的形態格外虛弱整個人已經呈現接近透明的狀態了。

雲潭趕忙上前，“紅紅，你還好嗎？”

“無礙……”紅夜說著臉上痛苦的神情卻沒有減少半分，“我感覺到我的□□了。”

這話說出來連紅夜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他已經死了百年之久，□□即使沒有風化也已然潰爛不成型，而他卻在進入那匣子之後意外感受到自己生前的屍體。

不過雲潭並不懷疑他，追問道，“你是說在那匣子中你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你的□□是什麼狀態？”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操控我去尋找他，我感覺我的□□不是自己的，有一種力量讓他想要行動。”紅夜道，“不過那已經隻剩一具白骨，無法再動了。”

“讓你的身體行動？”雲潭滿眼不解，“這匣子真是怪異，我們帶回去好好查看一番。”

隻是她剛說完，手中的桃木匣子卻頃刻間化為粉末從她指縫間流失，被風吹散紛紛揚揚飄灑在地麵之上。

雲潭有些惋惜，“看來這匣子隻要將裡麵的鬼魂放出來便自動會化為灰，無法再次利用。”她說完看著紅夜依舊十分虛弱，將頭上的發簪取下，對他道，“你現下狀態不好，這段時間就好好休養吧。”

紅夜聽她這麼說才想起詢問正事，“他們呢？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他們被我師兄師弟救走了，好了彆問了，快走吧。”雲潭說著將發簪往前遞了遞，指尖一點金光閃動，她對著簪子使用自身靈氣，身旁隻有兩人能見的一道極其窄小黑不見底的門打開。

紅夜見她催促，如今鬼門又被打開隻得邁步走了進去。

見紅夜離開，雲潭收起術法重新將簪子插進發髻之中，轉身回望山頂的養息院，深吸口氣毫不猶豫的抬腳往回走。

世間的確有無數想要當救世主的人，他們敢闖敢拚，不懼生死不畏艱辛，舍私情之小惠，全蒼生之大愛。

雲潭說過，她不做救世主。

師傅說過，遇到危險就要跑。

可是雲潭也在心中暗自發過誓，倘若有一天朋友有難，親人有危，她也絕不退縮，雖然這不是救世主，但這是君子之道。

如今師傅不在，紅夜不在，雲潭沒什麼好顧忌的，潰卒當慣了，今夜就當個忠義之徒。

—

半山腰上，巫柏賦予巫琉璃看著手中的羅盤，雲潭身處的環境與他們十分相近，看樣子應該相距已經不遠了。

“這群山實在曲折，我們不熟悉地形加之方才落雨，當真是耽誤了不少時間，看來要加快腳程了。”

巫琉璃抬眼朝山頂望去，隱約見得一襲青衣道袍女子，背影清瘦在霧中若隱若現，姿態如蒼鬆紮根絕壁。

“大師兄，那人是不是師姐？”巫琉璃問道。

巫柏賦將視線從羅盤挪開，順著巫琉璃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她。”

但又與尋常的雲潭不相同，若要說，巫柏賦倒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雲潭。

他喃喃道，“怪不得師傅說潭兒流著雲將軍的血，她最難舍的就是渾身的正氣。”師傅說過，雲潭學什麼都快，隻一點不好，就是無論如何都學不會狠心。

“師姐怎麼又回去了？難不成要跟他們拚死？”巫琉璃撓撓頭，“我們快跟上吧，彆又出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