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紙杯電話是周沐雪前世幾乎每個幼兒園都做過的簡易實驗。

兩個一次性紙杯,一根長線,一個針頭就是全部的器材。

用針在兩個紙杯底部戳小孔,把長線兩頭分彆從兩個紙杯底部穿進去,並打上結固定。

接下來隻要把線拉直,就可以通話了。一人對著紙杯說,另一人把紙杯貼在耳朵上聽。

這個實驗對於現代的小朋友來說,隻是一個模擬電話。但對古代沒有見過電話的孩子來說,必將是一個神奇的玩具。

天亮後,周沐雪在暢姨的幫助下,找出一厚疊油紙、兩大罐漿糊,一捧小刷子、還有一捆棉線。孩子們吃過早餐,做完消食早餐後,她把這些簡易的實驗器材擺在學堂的案上。

“今天我們做一個聲學實驗。”她兩眼放光。

科學教育是周沐雪的特長,她自幼便喜歡跟著科學雜誌附贈的小材料包去擺弄一些簡易潛望鏡、彩虹發生器之類的東西,上學後更是在科學中找到了心靈的庇護所。如今能夠帶孩子們一起玩科學,她自然很開心。

但也有些擔心,不知該如何向古代的孩子們傳遞其中的科學知識。

她決定先不講背後理論,直接讓孩子上手。

第一步是用漿糊把多層油紙黏在一起,變成厚紙板。古代沒有一次性紙杯,她打算用厚紙板卷成小喇叭狀。

這本該是很簡單的一步,沒想到剛開始就雞飛狗跳。

錦鯉班這邊,安安直接上手在罐子裡掏出一坨漿糊,可是漿糊太滑了,從指縫中滑落,“吧嗒”一聲掉在正枕在案上的陳小馬頭上。安安趕忙去擦,但隻是把手上更多的漿糊抹到小馬頭發上。

這邊陳小馬在哭嚎,那邊俞小四和小六卻被逗的咯咯直笑。陳小馬惱怒,站起來要打他倆,卻被漿糊拽住,頭發生疼,但反而覺得好玩,破涕為笑。

玉兔班這邊,周亦和陳有望把油紙撕成條,黏上漿糊偷偷往同學背上貼。但思親發現了他倆的詭計,召喚同學們警惕,於是更多人把油紙撕成條塗上漿糊,教室裡開始了貼紙條大戰。

暢姨急的團團轉,想要阻止孩子們搗亂。但周沐雪卻示意她先觀察。

因為她看到,孩子們一個個放下了戒備,開始心無旁騖的投入到玩耍中。

眼睛裡的無神被閃光代替,緩慢的動作變成了敏捷的躲閃,沉默寡言變成了開懷大笑。這不正是對孩子們的療愈?

暢姨幾人也明白了周沐雪的意思,大家都隻是在一旁看著孩子們胡鬨,隻在衝突可能升級之前上去疏解。

學堂裡就這樣瘋鬨了將近半個時辰,連院外的軍士們都被吵鬨和大笑聲吸引,伸著脖子探進來看情況。後來孩子們終於累了,周沐雪讓暢姨她們端來水和點心,讓大家安靜坐著,一邊吃喝一邊看周沐雪自己準備實驗材料。

她先是在油紙上均勻塗抹薄薄一層漿糊,把另一張油紙平整的粘在一起,這樣重複幾次後,5張油紙便粘成了有一定硬度的薄紙板。

接著她把薄紙板卷成圓錐狀的小喇叭,在尾部留下一個小孔,然後用漿糊黏住定型。

同樣的步驟重複一遍,周沐雪得到了兩個小喇叭。

接著她剪出一截長長的棉線,兩頭分彆從兩個小喇叭的底部塞進去,打好結固定。

一個簡易的古代版傳聲筒就做好了。

“誰想第一個來玩?”周沐雪問。

好幾個孩子直接要往前衝。周沐雪趕緊說:“彆忘了昨天教的,要舉手,等老師點名。現在,想玩的,看誰最先舉手!”

玉兔班都是大孩子,反應更快,有四、五個人幾乎同時舉手。

周沐雪點名俞和、俞仁上來。

她讓兩人手拿小喇叭,分開站的遠遠的,直到棉線被拉直。

接著她讓俞和把喇叭貼在耳朵上,讓俞仁在另一頭對著喇叭說話。

“不要大聲喊,小聲說即可。”她提醒到。

俞仁緊張的抿抿嘴,壓著聲音使勁喊:“姐姐——”

俞和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弟弟的聲音就這樣出現在她耳邊,而他人卻離她二丈有餘。

“好玩嗎?”周沐雪問。

“好玩!”俞和猛的點頭。

周沐雪讓她們倆替換動作,這次俞和說,俞仁聽。

“弟弟——”同樣是壓著聲音喊。

弟弟也高興的笑起來。

周沐雪接下來讓每個孩子都輪流上來,直到所有人都懂了傳聲筒的玩法。

此時已至中午,暢姨做好了吃食,召喚大家前去用餐。

沒想到,隻是打打鬨鬨,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這和周沐雪以前實習時嚴格按照課程表的習慣完全相反,但她覺得這樣也挺好。

這些孩子們不需要嚴格遵照現代幼兒園的時間表安排一天的活動,因為他們也不需要提前準備將來小學中學的課程安排。所以,放鬆一點,靈活一點,她這樣對自己說。

午休結束後,孩子們纏著周沐雪要繼續玩傳聲筒。

這一次,她設計了遊戲環節,變成了真的傳聲筒遊戲。

她將兩個班打散,每五人分為一組,每組上來玩傳聲遊戲。

她在紙上寫一句古詩,隻給一個人和坐在下麵的同學看到。然後第一個人要悄聲的通過傳聲筒把這句詩傳給第二個人。接著第二個人傳第三個人,依次傳到第五人,由第五人最後大聲說出他聽到的詩句。

這是現代一個很常見的普通遊戲,但這裡的孩子們從未玩過。

當他們看到“飛流直下三千尺”被傳成了“肥牛直接三千斤”、“白日依山儘”變成了“白癡依山巔”、“洛陽親友如相問”變成“蘿卜吃牛若香糞”,一個個笑的四仰八叉,連還聽不太懂的幼兒們都跟著哈哈大笑。

這笑聲,引來了楓北和俞副將。

周沐雪現在已經知道俞副將名為俞勇,和楓北是結拜兄弟。他二人中間本還有一位二弟,但數月前重傷不治。

俞勇皮笑肉不笑的說:“還以為周大小姐在教書育人,如今看來卻隻是靠雜耍逗樂孩童而已。”

周沐雪已經習慣了他的陰陽怪氣,不以為意:“俞副將說笑了。這可不是雜耍。這在西域叫做PBL,Project-Based-Learning,項目製學習。我們先通過傳聲筒實驗,學習聲音可以通過介質傳播。接著以傳聲筒做遊戲,學習詩詞的同時加深記憶。這可是一整套完整的教學體係。再者,逗樂有何不可?孩童本應無憂無慮快樂長大,但這世間悲歡離合天災人禍,剝奪了他們快樂的權利。如今我將快樂還於他們,也是為他們討回哪怕一絲權利。”

楓北若有所思:“快樂的……權利?”

俞勇見狀忙開口:“笑話。這世間不公多如牛毛,孩童需從幼時起便培養對抗世間不公的堅定意誌。說說笑笑,隻會讓他們變得軟弱!”

“沐雪不同意!”她直麵衝突,“若人生在世隻是疲於應對世間不公與苦難,那活著的意義在哪裡?隻是為了吃苦嗎?俞副將口口聲聲狂風軍是為了掃平世間不公,難道你不希望看到終有一天海清河晏,孩童無憂戲耍、世人笑靨頻頻嗎?難道俞副將希望在狂風軍和北風王治下,人們仍然隻能苦著臉承擔命運的磨難嗎?”

俞勇還要辯駁,楓北突然開口:“罷了。”

俞勇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收聲,隻是惡狠狠的瞪了周沐雪一眼。

周沐雪正打算瞪回去,卻見楓北直接轉身離去。

這……自己是說錯什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