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想問個問題!克雷格醫生才五階就是醫療係統的最高領導,你比他有天賦,現在陛下大力提拔人族官員,你怎麼不去試試?能賺好多好多錢,還受人尊敬!”
果然,聽到這“大逆不道”的言論,喬蕾莎臉色黑了又黑。
喬迪不是傻子,她當然明白芙蓮選擇了做叛軍就不可能為王室效力,可她覺得有些窗戶紙就該在明麵上戳一戳,憑什麼都瞞著她!反正她問得天真,小姨也不好發火。
芙蓮姐神色輕鬆:“看來小迪你覺得給血族乾活還不錯?可你不是剛去就被打傷了嗎,怎麼還會有這種想法?”
“薪水確實高呀!”
“我也不是那麼在乎錢。賽諾澤溫暖又自由,多好。”
大人們油滑,什麼也套不出來。
全世界隻有她一無所知,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勾勒事件的全貌,這種感覺很討厭。
“那姐姐,光係脈攻擊力怎麼樣?我剛借了一本關於魔法的書,很感興趣,正好問問你。”
“攻擊力還不錯的,給你看看。”
芙蓮手中凝聚起細碎的光點,逐漸化作一柄瑰麗的光劍。
“哇~~太帥了吧!”喬迪眼中溢滿欣羨。
“可能我比較古板,我始終覺得光係存在的意義就是‘治愈’和‘守護’。攻擊力嘛,能保護自己就足夠了。”
芙蓮收起光劍,臉上現出一絲調皮的神色:“小迪,我也跟你打聽個八卦。你見到克雷格的時候,他狀態怎麼樣?”
喬迪哪知道克雷格狀態如何,她當時昏死過去,過程都是醒來後陛下講的,她隻能編。
“狀態……看不出什麼呀,一共沒說幾句。怎麼,有瓜?來來,跟我說說,喜歡聽。”
喬迪豎起耳朵湊過去。
“噢,克雷格兼任我母校的教授,口碑不錯的。之前同學們說看見他頻繁在精神科出沒,說他狀態很糟糕,傳著傳著甚至變成他瘋了,所以好久沒在公開場合露臉。今天聽你說感覺挺正常,果然八卦不能信。”
“啊,我也感覺他……沒什麼問題。”
喬迪說得心虛。不過陛下說克雷格給她治好了大部分傷處,瘋子應該做不來。
“他受什麼刺激啦?”
“大家猜測是被當今陛下折磨瘋了。隨便聽聽就好,不必當真,你回去也不要亂講哦。”
“不可能!陛下怎麼會!”
喬迪差點脫口而出“今天就是陛下拜托他給我治的傷,他倆關係挺好的”,幸虧刹車及時。
“我就不明白,陛下他做了那麼多好事,怎麼大家還是對他不滿意。他隻是一個19歲的小夥子,乾嘛說得妖怪一樣。”
“赫利爾特的19歲可不是普通人的19歲,他身體各機能的發育程度比……差點忘了那是你偶像,哈哈不好意思,不該說你偶像壞話。咱們都不了解他,討論也沒意義,如果有一天你接觸到他本人,歡迎來跟姐姐講講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好了你們快回去吧,你小姨都拿眼神刀我了。”
喬蕾莎和芙蓮是多年戰友,感情很好。
喬迪也明白這會兒小姨很著急地等問話,不適合繼續聊閒篇,便起身向芙蓮姐道謝加道彆,離開了診所。
“講講吧,到底怎麼受的傷。”
憋了半天的喬蕾莎剛踏出屋門就立刻問道。
“是這樣的。我被分配到了洗衣房,今天上午去收床品的時候路過一個房間,門開了一道縫。小姨你也知道,我這人總忍不住想吃瓜,就從門縫看了一眼,發現一對男女正在……正在做不便描述的事情。
“我好奇,在門口偷看了一會兒,可能不小心弄出了動靜吧,屋內那個男的突然喊了聲‘誰在外麵?!’我特彆慌亂,扭頭就跑,被小車絆了一下,狠狠摔了一跤,右手撐到地麵骨折了,左腳好像被什麼蟲子蟄了一下,當時實在太緊張,記不清太多細節。
“那個男的出來,倒沒怎麼追究,隻說‘新來的?以後記住,不該看的彆看,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說完啪一聲把門關上。我趴在地上看不到臉,不知道是誰。
“後來一個同事路過,把我扶起來,發現我手骨折了,跟我說這種小傷去診所很快就能好,我就去了,還問同事借了兩個銅幣付診費,等發工資得還給人家。
“骨折確實治得比較快,但那會兒我腳踝癢,就順帶問小醫生‘腳上好像黑了一塊兒,有事嗎’,小醫生沒啥經驗,說估計就是被什麼咬了,沒事。
“這時有位看著脾氣很好的小個子先生過來,我也不知道是誰,大家都很尊敬他。他在旁邊看了一眼,說這個這邊治不了,要光係六階,讓我趕緊去找不要拖,不然後果嚴重,說完就走了。
“我將信將疑,小醫生催我說你還不趕緊去,知道這是誰嗎,這是誰誰誰,他說的不會有錯。我當時沒記住,但肯定是個大人物,就是你們說的克雷格吧。
“我記得芙蓮姐姐好像是六階,也沒多猶豫,請了假就往家趕,累死了,心疼我今天的工資555。其實人家也不是故意針對我,不過這一小塊兒黑斑真有這麼嚴重?以後我再也不亂偷看了……”
這個故事喬迪在心裡反複默誦了十幾遍,怕被拷問細節還專門向陛下確認了克雷格先生的外貌,自我感覺邏輯上沒什麼瑕疵,隻能祈禱小姨的眼線千萬彆是洗衣房的。
瞎編一通後喬迪心情很糟糕——她一個普通女孩一無所知地去賺錢,怎麼就淪落到了“雙麵間諜”的地步?
對她來說,陛下和小姨都不可儘信,甚至小姨更過分——養她十四年,瞞了十四年,到現在也沒透露分毫。
如此沉得住氣,背後肯定有謀劃,但凡知道她一去就進了陛下房間,指不定要安排什麼掉腦袋的活兒呢!
還好騙小姨沒有太大心理負擔,小姨頂多罵一頓罰一頓唄,騙陛下可就……
她也沒騙陛下,打打太極而已。
“聽描述確實是克雷格。他看到你的傷隻是簡單說了一句嗎,沒有其他反應或者……驚訝?”
“沒有吧,人家那級彆,見多識廣,傭人受傷這種小事也沒啥好驚訝的。”
“整個諾爾特都很難找到六階以上的醫師,他沒想過你能去哪兒找?”
“他隻是告訴我辦法,找不到和他也沒太大關係呀。再說芙蓮姐以前不是他們醫學院的學生嗎,這麼出色的,聽說過也不稀奇。”
“芙蓮大學時隻有四階。”
喬蕾莎暗自思忖。
誰都知道血族光係無人,才讓克雷格這樣的平庸之輩行至高位。他自己應該清楚民間有高手,不願受雇於血族罷了。喬迪作為人族,他推薦她找更強的也正常,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這一切都過於剛剛好,真不是對麵察覺了端倪,故意設套試探?
“你在哪個區域受的傷,主堡還是周邊的輔樓?”
暗係六階以上,聖迦特有名有姓的就那麼些人,確定位置就可以縮小一點範圍。
“主堡”,喬迪想主堡超級大,不容易穿幫。
“不過小姨你也去過聖迦特嗎,怎麼對那裡蠻熟悉的樣子?”
“聽彆人聊起過。”
主堡……主堡裡符合條件的男性不超過五個,其中暗係力量天花板自然就是那位,該不會……
“小迪,你這幾天有見到偶像嗎?”
嗬,來了來了,在這兒等著呢。
“你說陛下呀,沒有誒,陛下哪是隨隨便便就能見的。聽說他出門都瞬移,基本不在城堡走動,想偶遇都沒機會。我都想好了,一年能看他一眼就心滿意足,哇哢哢~~”
喬迪擺出一副花癡樣。
喬蕾莎不再說話。
喬迪尋思自己這關應該算暫時挺過了,巴不得安靜一會兒。
兩人一路無言,回家後相互道了晚安就各自回房了。
精神持續緊張相當耗費能量,喬迪跟芮妹商量好明天再聊,今晚打算看會兒書就先休息。
正準備關門,喬羿突然躥出來抵住門框,試圖強行進入房間。
喬迪煩得很,一邊沒好氣地說“有事明天再來”,一邊想把他擠在門外。
可喬羿真使了力,喬迪沒他勁兒大,隻能撒手放棄並吼道:“你到底要乾嘛,不是說了明天明天,累死了能不能讓我休息會兒!”
“你受傷了?!很重的傷,六階以上魔法傷害?”
“你怎麼又添了個偷聽的惡習!重屁重,我哪裡像有傷的樣子。倒是你,小小年紀毛病一堆,沒救了。趕緊走吧,明天再說!”
“是誰傷的你,你跟我說,我去給你報仇。我雙係五階加體術,沒問題的,你不要怕,不管是誰欺負你我都……”
“等會兒等會兒,沒聽清,再說一遍,什麼加體術來著?”
喬羿突然反應過來,哼唧好半天才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囁嚅:“雙,雙係五階……”
“什麼時候開的另一條脈,哪一係?”
“雷係,好幾年了……不是故意瞞你,隻是你特彆在意這個,我怕……”
“怕我知道後因為嫉妒你而崩潰嘛,所以每次我在場的時候隻練水係,真體貼啊……我懂,哈哈哈,好,特彆好……不對,不對,你跟我出來一下。”
喬迪又想到一件事,拽著不明所以的喬羿下了樓,來到訓練場。
“來,攻擊我。”
“喬迪你怎麼了,我,我為什麼要攻擊你?”
“喬羿,如果你不想我徹底跟你絕交,就按我說的做!快點,魔法攻擊!”
說完喬迪集中精力,想要盯緊喬羿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好了喬迪,彆鬨了。其實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你辭職好不好,那個地方不是你能……”
“廢什麼話,趕緊攻……”
話說一半喬迪猛然怔住,身體僵直,周遭的一切都失了聲,隻剩下尖銳的爆鳴音要刺穿她的大腦——
喬羿已經攻擊完畢了,並非趁她不備,而是特意等她擺好架勢後才出手。
可儘管如此,對於喬羿的起手動作,她還是沒能察覺分毫。
剛才她鬢邊的碎發似乎被微風撩起一點,頰側有些癢癢,眼角閃現一絲細碎銀光。
那瞬間她未以為意,此刻才後知後覺——是雷係力量,迅疾如斯精準如斯。
也正常,喬羿從小的準頭就無人能及,因此以十字弓做武器,於快馬之上亦可百步穿楊。如果不是他萬分小心怕傷到她,此刻她已經一團焦黑躺地上了。
陛下對不起,你說我隻能贏過三階以下,我還生氣覺得你有意輕視,其實你也高看我了吧,或許我連二階也贏不過。
“所以這麼多年咱倆比劃,你總是輸給我,是在拿我當白癡耍?”
喬迪渾身發抖,自尊碎了滿地。
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騙她!
你們這些人,一個養育我十四年,一個號稱對我一見鐘情,一個是我最最親密的弟弟和朋友,結果呢?每一個,每一個都在隱瞞甚至算計,到底還能相信誰……
虧她剛才還以為賽諾澤是她永遠的後盾,原來世界之大從無她容身之處。
喬羿著急地想要解釋,喬迪轉身不再理會,快步跑上樓摔上房門,臉埋進枕頭,將自己徹底隔絕。
當周遭一切歸於寂靜,她終於放心地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