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天的火光在山頂的祭台燃起,祭台下是成千上萬跪拜的黎民。哀嚎聲傳遍了山野,似乎是在等待某種極刑。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那些人們連聲祈求道。
“你不是神女嗎?你的存在不就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嗎?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去死嗎!”人群中傳來犀利刺耳的聲音。
被稱作神女的女孩站在祭台之上平靜地審視著他們,沒有回應。
“是啊,‘死’對你來說算得了什麼?”又有人吼道,“……一場長眠過後,你又將獲得新生!”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我們就能活下去!”說話的人涕泗橫流,雙目變得猩紅。
可笑,明明早就知道了結局,心裡還是會感覺到刺痛。女孩的鼻腔裡泛起酸楚,儘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悲不喜。
“你們很想活下去,是嗎?”
“誰不想活下去?誰願意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可若死的是你,人們會知道你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百姓福祉!你將會受到萬世敬仰,供養你的宮觀會香火不斷!”
越來越多的人釋放著心底的恐懼和怨氣,局麵逐漸緊張起來。
喂,住口吧!親手把人推向祭台,話還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白玘意識到這是夢境之後,忍不住狠狠唾罵。
可惜這些失了心的人根本聽不到。
“好,我答應你們……我將以此身為祭,換諸位保全性命。”
神女話音剛落,祭台上那些原本低垂的鎖鏈猛然被拉扯起來,在青銅柱上碰撞出激烈的聲響。女孩被吊起懸在半空中,烈焰隨風呼嘯而來,迅速焚燒著她的肌膚和裙擺。
祭台下的人們噙著淚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情景,親眼目睹這一場盛大的獻祭。
……難道非得這樣嗎?白玘有些不解,一定還有彆的辦法吧?她想要阻止這一切,卻發現這是個觸碰不到的夢,隻能任由一切發生。
白玘從人群中向神女看去,忽然有些難過。那個被火焰侵襲的單薄的身形,看起來是那麼的蒼白。
女孩的靈力在迅速地消散,她在這場獻祭中沒有任何掙紮,那些短暫凝滯在祭台上方的銀白光輝,隨著風逐漸四散開去。
“是神的力量!是神的力量啊!”祭台下傳來陣陣驚呼。
那些人們感歎著,興奮到近乎癲狂。有人高抬雙臂,像是要觸碰神明;有人狂奔到女孩近前,踏入燎天的火焰。
人群徹底躁動起來,他們瘋了似的衝向祭台,卻在觸碰到烈焰後的瞬間化為焦黑的人形。
都瘋了嗎……停下!快停下!白玘伸出手想要攔住衝過的人群,然而轉眼間那些人就從她的身旁穿過,仿佛沒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白玘遠遠望向那個搖搖欲墜的白色身形,寒意襲遍全身。
那些曾經屈服於力量,祈求得到神明庇護的人們,此刻仿佛長出了青麵獠牙,想要啃食神明殘存的骨血。那些消散的靈力對他們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使他們發狂,使他們瘋魔。
女孩輕輕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
很痛吧……白玘忍不住去感受女孩的情緒,心臟近乎要被撕裂。
這場獻祭從一開始就注定無人生還……她誰也救不了!
白玘驟然看清眼前的局麵,下意識地去捂住自己的心口。巨大的無力感裹挾而來,疼痛感千倍萬倍地湧出,她陷在這個這個夢境中,怎麼都無法醒來。
現在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夜深。
白玘和祁然在大堂簡單用了飯,不時注意著來往客棧的人。這些人有打尖兒的,也有住店的,一切都很尋常。百姓的生活井然有序,這也正是白玘疑惑的地方。
難道他們完全不知道妖的存在嗎?
“很怪。”白玘咬著筷子,吐出兩個字。
“嗯?”祁然淡然地夾起一根竹筍送進嘴裡,示意白玘接著說下去。
“就是邪門的很啊,”白玘放下筷子,小聲說道:“和追夜的反應完全不同,這裡的百姓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危險。而且,你不是說碧虛郡恐有大劫嗎?”
“妖氣過濃,殺氣過重,是大劫之兆。”祁然起先路過碧虛郡的時候就感受到了,現下仍然沒有改變自己的判斷。
“難道這大劫隻針對碧虛郡境內的妖怪?”白玘不免發出疑問。
祁然吃得差不多,便放下了碗筷,不緊不慢地說:“若有妖物在此地作祟,很難說不會傷及無辜。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保證百姓的安全。”
“嗯,說得在理。”白玘表示讚同,埋頭又扒拉了兩口飯。
“或許我們可以問問生活在這裡的百姓,打聽一些奇聞怪事。”祁然忽然建議道。
“你準備怎麼問?如果直言問了,會不會打草驚蛇?”白玘心中一直想的是小心行事。
正糾結著,祁然已經招呼了個店小二過來。
“客官,您有何吩咐?”
“請問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會有妖物經常出沒嗎?”祁然說起話來也不打草稿,“我們是外地來的捉妖師,途徑貴地,想要曆練一番。”
白玘瞪大了雙眼,繼而轉頭對店小二扯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正經的捉妖師。
“喲,原來是兩位仙師,失敬失敬!”店小二格外地客氣,“最近啊,是有不少妖怪的傳聞。不過,大家隻當是飯後談笑的樂子。若說妖物橫行的地方,那大概就屬十裡外的無界鎮了。”
“無界鎮?”白玘下意識重複了一遍。
“沒錯,”店小二接著說道,“大祭司已經在無界鎮的無名山頭布好法陣,就等著那些妖物自投羅網了。”
祁然頓時了然,原來是在無界鎮的山頭。
“多謝告知。”祁然點頭道謝。
“彆客氣,有事您再叫我。”店小二行了禮,轉身去忙手中的活計。
“無界鎮是個可去之地。”等店小二走遠後,祁然看向白玘說道。
“等結束了虞府的探查,我們就去那走一遭。”白玘也深感認同。
今夜是月夜,並且……是滿月。
皓月當空之時,碧虛郡已經完全歸於寂靜。水涼街上的大小商鋪和客棧都閉了門,連燈火也熄得極其早。街道之上空蕩蕩,偶爾有風吹過,掀起微弱的沙塵聲。
白玘的房間選在了臨街的位置,雖然店家多次叮囑夜晚不要開窗,但是白玘和祁然依然沒有照做。
“你說,會有妖怪走在大道上嗎?”白玘看向窗外思索,問向身旁的祁然。
“我怎麼覺得,這大道像是專為那些妖怪留的呢?”祁然換了個思路,忽覺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祁然一語點醒白玘,這不是沒有可能。
“走吧,出去瞧瞧。”白玘提議。
祁然身手敏捷,翻過窗就從二樓躍了下去,落地十分平穩。白玘最後出去的時候關上了窗,輕手輕腳的樣子像極了爬上屋簷的貓。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近了後才聽清是一群妖怪在嬉鬨談笑。祁然給自己和白玘貼上了一個葉子符,這種葉子符能暫時隱去他們倆身上的氣息,讓妖怪難以察覺到存在。
“今夜的滿月,會讓妖怪們妖力大增。”祁然看向夜空中的那輪圓月,預感會有不小的麻煩。
“打不過的話就跑,見機行事。”白玘說得很誠懇,她顯然是做足了心理準備。
“好,”祁然忽然輕笑出了聲,“這個簡單。”
白玘從袖中拿出了法器山尋,喚醒了它的法力,沉聲命令道:“山尋,先去探一探!”
山尋得到主人的指令,立即抽離了一部分靈力前往妖怪的近前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