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哲彥因莊淩雲的莫名消失有些焦心,扶枝等人也適時告辭。
扶枝走在最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實驗室裡扶著額頭的尹哲彥,心裡總有些揮不去的疑雲。鄧和回頭時看到的就是略有憂慮的扶枝,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還是把她的神色記在了心裡。
餘京大學坐落在餘京城內,離虎頭山有些距離。坐在汽車裡離很遠就能看到虎頭山的山頂,但實際上開到其山腳下著實花了些時間。
扶枝在車內也一直沒閒著,凝魂盞乖巧地立在她身側,盞蓋開了個小縫,源源不斷地將已經煉化精純的靈氣提供給扶枝,供她收為己用。
鄧和也是頭一次看到扶枝“修煉”的場景,儘管路途顛簸,他仍然是將身子扭過來看著後座上的扶枝的一舉一動。
在他眼中,扶枝身周應當是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從凝魂盞中飄出的霧狀靈氣在觸碰到扶枝身體之前就被擋住了,如白練般舞動的煙氣被“屏障”自動吸收,在某一個界限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隨著扶枝闔眼吸納,盞中盤旋的深色靈氣顏色愈發淺淡,當汽車最終停在山腳下時,盞中的靈氣已被吸收了三分之一。
姬明遠出聲提醒道:“虎頭山的上山路不好走,都是進山的人自己踩出來的小路,車是開不進去了。阿枝,你這邊怎麼樣了?”
扶枝聞聲睜開眼睛,凝魂盞的蓋子也隨著她的動作自行蓋了回去,而後逐漸消失在原處。
她此刻神采奕奕,較上車前滿臉慍怒的樣子精神不少。
“走吧,要是再晚些,這小菌人再跑了就費事了。”
扶枝一聲令下,三人便隻拿了些工具,便棄車徒步往山中深入。
山中多草木,梅山如此,虎頭山更是。因梅雨季已過,虎頭山外頭倒是比當日前往梅山山麓時乾燥一些,但人跡少有踏足的虎頭山,樹林的密度要遠高於齊家種植藥材的梅山,不光行走起來受限,臉上凝結的水汽更是讓人難受。
鄧和走進這片林子不久,眼鏡上就滿是霧氣化作的小水珠,用袖子多番擦拭也管不了多久,索性就摘了放進口袋裡,也省著待會兒救起人來礙事。
看出了鄧和的不便,扶枝開口道:“菌人最喜這種陰暗潮濕的地方了,你若是不舒服,現在轉頭出林,在外頭接應我們就是。”
鄧和抬頭看了看走在前頭用鏟子探路開路的姬明遠,與身側的扶枝道:“按理來說,姬明遠才是與此事無關的人,他都沒走,我怎麼能走。無論是出於對伯特先生信任的回報,還是出於對神秘失蹤案的好奇,我都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回頭。”
說著,他又抹掉了臉上的汗水,平穩了下呼吸,快步上前趕上姬明遠。
看著二人有說有笑的身影,扶枝也跟著放鬆了神情。
扶枝在實驗室做下的照心陣,既能顯示出此地殘留靈氣所屬真身,又能追蹤這道靈氣的去向,不過由於虎頭山中靈氣豐盈,追蹤著實有些難度。
一道箭頭似的的金光一直指引著三人往林內深入,開始時箭頭速度飛快,時不時還得停下等等三人,等到半山腰時,箭頭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指示方向的動作也變得遲疑。
在某一個位置時,箭頭像吃了三百個菌人一樣,開始不停地抽搐、抖動、旋轉,讓走在前麵的姬明遠與鄧和摸不著頭腦,趕緊叫來了扶枝。
扶枝見此,直接收了加持陣法的靈力,露出了誌在必得的笑容:“就是這附近了。”
二人聽到這句話,立刻戒備地掃視四周,視線轉了一圈也沒發現“穆珺仁”和莊淩雲的蹤跡。
“它不會這麼輕易現身的,”扶枝雙手扒著推開兩人肩膀,從他們中間穿過向前走去,“既然它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擄掠莊淩雲,還躲到這裡,就說明這裡是它在這裡有所依仗,最起碼也應當有幫手。”
還不等二人對此有所反饋,扶枝就鞭出如風,綠影直甩向旁側一棵樹下的陰影處。
新葉鞭收回時,正卷著一個同凝魂盞中那隻一樣的小精怪。
凝魂盞在扶枝另一隻手掌心出現了一瞬,吐出先前那隻小精怪後就又消失不見了。
扶枝雙手分彆捏著兩隻小精怪,任由“沒見過世麵”的姬明遠與鄧和打量。
“一模一樣。”姬明遠評價道。
鄧和則挺起腰身又開始環顧四周,警惕地說:“既然有小兵前來查看,那說明我們找對地方了。”
扶枝不願與這兩個修行尚淺的小精怪多為難,畢竟它們此刻連“菌人”都算不上,隻能算是個剛修煉出微末靈智的幼年蕈精,給二人看過後就撒手放了回去。
放走之前,她還盯著兩個小家夥說道:“回去告訴它,就算藏得再深,我都能把山翻過來找到它。”
小精怪在失去鉗製的下一刻立即消失,不過是姬明遠與鄧和一眨眼的功夫,便從扶枝手中不見蹤影了。
扶枝拍了拍雙手,與二人說:“行了,狠話也放完了,該乾活了。”
“姬明遠,幫我尋一些枯枝敗葉來。鄧和,你幫我在附近找些菌菇來,不拘種類。”
雖然二人不知道扶枝要做什麼,但在對付非人物種上,按照她的吩咐行事總是沒錯的——這是三人最基本的默契。
不多時,扶枝麵前便堆起了一團同膝蓋那麼高的枯枝堆,旁邊還躺著一小堆顏色各異的蘑菇,其中某些種類的顏色看著就很詭異。
扶枝頭也不回地叫二人躲遠一些後,就蹲下身來,從兜裡掏出火折子將枯枝堆點燃,起身退後兩步,眼見火燒得旺起來後,將那堆蘑菇撒在火堆裡。
蘑菇被火焰吞噬後,味道並不是很美好,扶枝撒進去時動作瀟灑了些,還有一些孢子在空氣中浮動。
九片綠葉從枝頭上飛落下來,隨著扶枝指尖的點躍排兵布陣,散發著濃烈的光華,在火堆上方均勻排列成一個圓圈。
鄧和躲在遠處樹後,看不清扶枝的其他動作,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九片綠葉向四周散發的綠芒。
扶枝左手抬起,向九葉中不斷注入靈力,右手緊攥新葉鞭,時刻準備著捉拿穆珺仁。
本以為同族被焚,穆珺仁會立刻現身,畢竟蕈精一族最是同氣連枝,連未成精的蕈菇都會受保護,結果等了好一會兒,周遭都沒有一點動靜。
扶枝眉頭緊皺,就算先前莊淩雲隻是單純“失蹤”,也不代表這次沒有性命之憂,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找到她。
想到這裡,扶枝收了新葉鞭。
鞭子中一片葉子自行脫落,恰好落在扶枝向上攤開的手掌中,隨著攥拳碾落成細粉,再攤開手掌時,赫然顯示出一個複雜的圖案。
扶枝一揮手,綠葉齏粉形成的圖案就自行飛進九葉中心,被下方升騰的火舌不斷炙烤,最終化作一陣青煙,飄向了某個方向。
扶枝眸中碧綠暗紋再起,抬眼順著青煙看去,在枝葉交疊掩映下的不遠處,一個原本並不存在的小土丘慢慢顯露在視野中。
姬明遠與鄧和瞧著扶枝越過火堆向前走,對視一眼後連忙跟上去。
小土丘上麵被腐爛的葉子蓋住,周圍生長著零星的植物,光看外表並沒什麼稀奇的地方,但扶枝先前在莊淩雲身上留下的印記卻恰恰指向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土丘。
姬明遠將方才用於開辟道路的鏟子又拿了出來,上前試探性地挖了幾下,發現這個小土丘並不像有動物居住的樣子,索性就將上麵覆蓋的土層全部挖掉。
土丘隨著姬明遠的動作逐漸露出內裡的穴道,鄧和在一旁蹲下查看,半晌後抬頭與扶枝說:“感覺像是兔子一類的動物打的洞,不過這洞要比一般的兔子洞大一些。現在應該是被廢棄了,洞裡都是隨雨水灌進去臟東西。”
扶枝想不明白,最直白的追蹤術法為何會失靈,一個菌人不應當有這般能力才是。
哪怕是莊淩雲被屏蔽陣法藏匿起來,追蹤術法也應當是不起作用,而不是指向一個莫名其妙的地點。
不管如何,既然青煙指向此處,這小土丘就定是與幕後之人脫不開關係,扶枝索性對姬明遠說:“毀了吧。”
工兵鏟立刻改挖為搗,姬明遠乾蠻力活兒從來不含糊,不多時小土丘就不見了,隻留下了一片新翻過的平地。
身後的火堆在九葉的限製下無法向四周燃燒,將所有枯枝敗葉燒儘後,火焰漸漸變小,此刻隻剩下小小一撮了。
一陣風刮過,灰燼四處飄灑,有一些被吹到了扶枝領口裡,搞得扶枝十分不耐。
她不由得抬起頭掃掉灰燼,眸光無意中向上一撇,隻見旁邊樹木上麵的枝乾處,有一個白色的東西躲在樹乾後麵,堪堪露出了一個角。
扶枝手上動作一頓,眼中碧綠再現,清清楚楚地瞧見那白色身影露出的一角上,有一道力透全身的傷痕,泛著濃綠色汁液的傷口處還不斷溢出靈氣。
下一秒,九葉便掠過處理土丘的姬明遠與鄧和,從扶枝耳側擦過,直襲向躲藏的白色身影。
或許白色身影那不大聰明的靈智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扶枝會在這一刻突然發現自己。
甚至連纏鬥都沒有發生,九葉就順利地將白色身影禁錮起來,葉片彼此緊密相接,直接將它裹成了一個球。
姬明遠正弓著腰做最後的收尾,突然頭被什麼砸了一下,哎呦一聲看過去時,隻看到了一個葉子球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到了扶枝腳邊。
球中好像還關了什麼東西,在裡麵不安分地撞擊葉片。
扶枝彎下身子撿起葉子球,對有些不明所以的二人說:“隆重介紹一下,這就是愛玩捉迷藏的菌人。”
“算了,還是叫你穆珺仁吧,與你那些枉死的同類進行一個區分。”
扶枝手指突然用力,球中的菌人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掙紮地更加用力了。
“快說,莊淩雲在哪兒!”
正逼問著,扶枝突然手一鬆,四肢百骸內被一股強有力的異力衝擊,猛地跪倒在地。
鄧和與姬明遠趕忙上前扶住她向前傾倒的身體,連聲詢問扶枝情況。
扶枝臉色登時變得格外蒼白,在二人攙扶下勉強地向前摸索,想拿回葉子球。
就在指尖馬上要觸碰到時,構成葉子球的九葉突然乾枯,而後失去形體散落一地,被困在其中的菌人趁機逃跑,絲毫沒有給扶枝再次抓住它的機會。
扶枝再想做些什麼時,體內異力再次作祟,叫她直接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