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精怪(1 / 1)

回程路上,姬明遠對此嘖嘖稱奇:“還得是和阿枝行事長見識。失蹤的人自己回來也就罷了,在她的視角下自己居然還是正常生活的,太神奇了。”

扶枝卻對此沒這麼樂觀,深遠的視線從車窗向外投去,沉默了許久才開口:“現下看似疑點很多,但每個疑點都隻是一個小線頭,不知何時才能穿起大網。”

路遇轉彎,副駕駛的鄧和順著慣性扭過頭來問扶枝:“莊淩雲口中的穆珺仁的確不太尋常,但內情仍需調查,你還是覺得穆珺仁有問題嗎?”

“從茶水到莊淩雲口中的異樣,穆珺仁都是格外有疑點的人。如果他是製造一切事端的罪魁禍首,那直接抓了就是,如果他不是,或許也能從造成他異樣的原因反推變化。”

扶枝的心中其實對犯案之人並沒有明確定論,眼下收集到的不過二三零碎疑點。

闔眼靜思,扶枝將目前所能知道的一切劃分為三類——一為靈力波動,包含莊淩雲身上的濁痕與尹哲彥與常人不同的無靈力體質;二為犯案之人特征,需得共有製造幻境的能力與身材矮小兩項特征;三為可見疑點,包含莊淩雲口述的異樣、尹哲彥完美的反應與穆珺仁奇怪的行為。

儘管事態尚未明朗,但無論是正推還是倒推,扶枝總覺得拚圖缺了一塊,而這一塊將成為破局的關鍵。

想了半天,除了一腦袋霧水以外啥都沒想出來,扶枝索性徹底放棄思考,招來兩片葉子蓋在眼睛上睡了一覺。

引擎聲停止時,幾人再次回到了驚語報社。

看著鄧和走入報社大門後,扶枝對姬明遠說道:“你在這裡等他吧,拿到照片後第一時間去茶館,如果我沒在,你們就先看著,不必等我。”

姬明遠見扶枝說完就要下車,連忙伸手攔她,問道:“阿枝你要去哪裡,小記者這邊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不如等他拿到照片,我們一起隨你去。”

扶枝半個身子已經在車外了,聞言回過頭來:“我不過是想散散心、整理下思路,不要緊張,沒事的。”

扶枝是個倔脾氣,認定的事誰都沒辦法改變,這是姬明遠從小便明白的事情,所以他隻能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決絕地關上車門,往茶館方向走去。

在走出姬明遠視線範圍後,扶枝轉身走入了一個小巷子。一陣風恰好刮來了一抔樹葉,撞了扶枝滿懷,當風止住時,巷子裡已空無一人。

扶枝再現身,已是在莊淩雲的房門前。

她附耳門上,聽了半晌,發現裡頭確實毫無聲響,這才推門閃身而入。

裡麵的陳設與扶枝上次前來查看時並無不同,但空氣中躍動的粒子明顯隨著主人的回歸變得多起來,而在房間的牆壁處,幾道無形的屏障將全屋籠罩成了一座天然的牢籠,扶枝早先布下的綠葉,此刻也都從各處角落中爭先恐後地竄出,各司其職地附在屏障的各個節點。

扶枝有些可惜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旗袍,喃喃道:“早知就不穿這身了,真討厭......”

隨著她逐漸敗壞的情緒,屏障也顯出乳白色的真身,一聲金石撞擊的脆響下,以扶枝的靈力為媒介,整座牢籠被徹底上了鎖。

咚咚,咚咚。

細小的撞擊聲被扶枝敏銳地捕捉到,杏眸間霎時射出鷹隼一般的視線,直直鎖定在某個光接觸不到的角落。

新葉鞭在一瞬間成型,隨著扶枝的視線甩向那個角落,鞭上還附著從扶枝手掌中蔓延出的綠光,光華流轉間,迅捷如雷。

當扶枝為雙眸加持靈力時,牢籠內的一切靈力波動都儘在掌握中,哪怕是極為微小的波動——就像眼前同塵埃粒子一般大小的精怪。

小小精怪身如白玉菇,長杆圓帽,豆狀小眼藏匿於傘蓋之下,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扶枝。

新葉鞭襲向它的那一刻裹挾著磅礴的靈力,奈何此精怪身量雖小,但實在靈活,身影一滅一現,竟是從新葉鞭下逃脫,直衝窗口奔去。

“看來你是做梁上君子習慣了,有門不走愛走窗是吧!”

扶枝不惱,隻是手腕一翻,將鞭尖再次瞄準小精怪的落點襲去。

這次並未失手,小精怪雖已察覺扶枝的用意,但奈何身在半空中,無力扭脫,隻得眼睜睜地被鞭子卷成粽子,邀功似的被遞到扶枝眼前。

儘管雙指已經用了最小的力氣去捏住它的頭,扶枝還是能感覺到它的哀嚎以及在手下的掙紮,頓感一陣頭大。

這小東西捉起來沒什麼難度,但如何處理卻是個難題。扶枝盯著它良久,都沒想明白它是否長有一張嘴,是否能被拷問出來此的目的。

思來想去,扶枝隻能祭出凝魂盞,將這個小東西放置其中與蠱雕做個伴,為防它頃刻便湮滅其中,還特意在盞中注入許多靈力,以保小精怪無虞。

做完一切,扶枝便抬手解開了罩住整個屋子的囚困陣法,畢竟是偷偷潛入彆家女兒閨房,要是被發現了尚是要費些口舌的。

就在陣法退去的那一刻,一道白色身影從那個角落猛地衝向窗口,讓正準備收工的扶枝有些措手不及,隻是依靠本能地甩出新葉鞭,堪堪困住了那道身影一瞬間。

不過這一瞬間也足夠扶枝緩過神來了,她隨之從窗戶奔躍而出,足下踏葉而行,還細心地為自己加了一層幻形。

白色身影去如一陣風,順著莊園旁的小溪就頭也不回地向前逃竄,扶枝緊隨其後,窮追不舍,順便抬起手臂,綠光大盛之間奮力一甩,葉片登時化作鋼刀一般鋒利的模樣,速度慢些,但殺傷力不可小覷。

鞭子尖端不斷向前延伸,當最前端那一節觸碰到白色身影時,直接在它身上劃出一道極深的傷痕,傷口周圍附著的翠綠斑點會讓它每時每刻都在流失體內靈力,直到扶枝解除其中術法,或者它靈力耗儘而死亡。

可惜的是,鞭子也隻傷到它這一下,小溪流入密林,茂盛的枝葉讓扶枝對靈力的追蹤失去精準度,一片綠意盎然中,那道白色身影就這樣憑空消失,滑膩膩的身姿讓扶枝不禁懷疑它是否就出自這片山林。

急速前行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扶枝站在樹木環抱的陰翳之下掃視著周遭,可蟲鳥鳴聲依舊,卻不見一絲白色身影的蹤跡。

若以建木之力溝通目之所及的草木,定能得知小賊藏匿之處,但一旦動用這種力量,自己的存在就再也瞞不住了,為了這種小蟊賊,實屬不必。

不用過多權衡,扶枝便收了新葉鞭,揚聲對林內喊道:“若你與莊淩雲失蹤有乾係,那我勸你早些歇了這個心思,我今日能傷你一回,日後便能次次傷你。”

“想必餘京內其他失蹤案也與你有關,我雖不便介入其他因果,但斬草必除根,莊淩雲一事下的因果,就夠我將你徹底除去了。你若還想過安生日子,就早日從此事中抽身,我也能在契約之下留你一命!”

受到靈力加持的喊聲在人的耳朵裡就是普普通通的聲量,但落在精怪耳朵裡,那就又是一道打在靈智上的重擊。

扶枝見周遭還是沒有響動,便轉身走出了樹林。

在她走後,那道白色身影在枝葉遮掩間探出頭來。它見扶枝確實離去,便一溜煙地鑽出樹林,往一個熟悉的方向奔去。

此刻若是扶枝能瞧見,定會發覺它有著與方才小精怪如出一轍的長相,雖說體型大出不少,甚至像小孩一般大,卻也是讓人實在無法錯認它的種族。

不過扶枝是瞧不見了,她此刻已經出現在茶館二樓,惋惜地撫摸著開線的旗袍,搖著頭換了一件一模一樣的才轉身下樓。

當她即將走到樓梯轉彎處時,樓下二人談話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她耳中。

“扶枝乾什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鄧和疑問出聲,聲音裡還有些倦怠,像是趴在茶案上在說話。

姬明遠的聲音與他相比顯得更焦急一些:“早知道我就同她一起去了,阿枝從來都是膽大包天、不看重自己安危的,她不會已經看出誰犯的案,剛才去捉人了吧!”

啪——

姬明遠大掌猛地拍在茶案上,聲音陡然拔高:“不管了,不就是餘京大學那一對師生嗎,我帶人去一鍋端了,再回來細細審問就是了!”

扶枝停滯的腳步因這句話再次啟動,有些好笑地說:“那要是真犯人不在其中呢,你在餘京場上還混不混了?”

二人因扶枝現身俱是一愣,隨即姬明遠就緩過神來,快步過來迎接。

“我的姑奶奶啊,你到底去哪兒了?”

姬明遠苦著一張臉,扶著扶枝的手到查案前。

鄧和則是觀察得更仔細些,一眼就發現了扶枝的不同:“你換衣服了,發生了什麼事?”

扶枝低頭看了一眼裙身繡花,確實是與方才那一身並無不同。

於是問道:“這不是同之前一樣嗎,你怎麼會認為我換了一身衣服?”

“今日在伯特莊園門口,你揮舞葉片時動作大了些,有一片葉子帶著罡風劃過了你的裙擺,”鄧和隨言指向了扶枝裙身上的一處,“就這裡,那朵烏黑的花朵被從中間劃斷了所有絲線。可現在,它的完好無損。”

姬明遠先是擔憂地看了一眼扶枝,而後眼神極快地轉變成驚喜,瞥向鄧和。

“行啊小記者,觀察挺敏銳啊!”

姬明遠讚許的聲音下,扶枝也扯開一麵笑言。

眼見鄧和有些靦腆地笑著低下頭,扶枝打斷了姬明遠預備繼續調侃的話:“我剛才又去了莊園。”

“在那兒發現了一個小蟊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