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雲密布(1 / 1)

藥材上的疑點仍盤踞在眾人心中,但今日與尹哲彥接觸中發現的線索可不止這一點。

在姬明遠強烈要求下,幾人直到坐在茶館裡才繼續方才的討論。

“尹哲彥對於莊淩雲失蹤的態度太過於稀鬆平常了,好像隻是從風言風語裡聽到一個未曾謀麵的學生不見了一樣,一點也不像自己的親學生屢次神秘失蹤的樣子。”

鄧和始終對於尹哲彥的態度有些疑問,畢竟自己也經常麵對失蹤案受害人的親屬朋友,無論是在意受害人還是不在意受害人,總會有一些身在其中的情緒旁逸而出,尹哲彥實屬例外。

扶枝所見疑點則落在另一人身上:“那個穆珺仁也奇怪得很,他端來的茶水中有一絲奇怪的味道,我雖說不清是什麼,但總歸多了些什麼料。”

姬明遠回想了下那茶水的味道,確實除了寡淡些以外,還有一絲甜不甜苦不苦的草藥味。

“你這麼說,那茶水確實有股怪味,現在回想起來,我喝過之後還有些頭暈。”

姬明遠此話一出,二人的目光立刻移向他。

“這麼說來,他倒是更可疑一些。”鄧和接著說道,“我借口上廁所,又去實驗室查看了裡頭那間小房間,一開門就看到穆珺仁蹲在一圈裝土的麻袋中,不知道在忙活什麼。我剛推門進去,就被他一言不發地趕出來了。哦對了,我在小房間門口還發現了他沾土的腳印,左右腳印深淺不一,右腳印左上角還有一個內凹痕跡。”

扶枝闔眼回想與穆珺仁見麵的每一秒,突然睜眼說道:“他進屋送茶時刻意挺直了腰板,但在出門前最後一刻,腰板塌了下去,看來是個體態佝僂的人。”

姬明遠從小在鴻門長大,亂七八糟的知識學了一大堆,對於分析腳印也頗有認識,他念叨著腳印深淺不一,靈光一閃,繼續分析道:“他的腳印特征可以表明,他應是患有腿疾或跛腳,右腳印跡的特殊或是因缺少了大腳趾造成的。”

姬明遠對追蹤術頗有研究,扶枝不疑有他,隻點頭應下後,將此疑點記在心中。

“身材佝僂……”

鄧和低聲喃喃,想到了一個奇怪的點:“伯特先生當日要我調查時,點名提出了要確定近幾年的失蹤案中是否有侏儒身影頻繁出現,他應當是知道或看到過什麼。”

姬明遠聞言一樂,抱臂說道:“那倒是有意思了,如果這位伯特先生對於自己女兒失蹤案知道這麼多的話,為什麼不直接按圖索驥去找人呢,倒是遮遮掩掩,還要信外人的話來找記者調查——我不是說你不靠譜的意思。”

鄧和並不在意姬明遠有些歧義的話語,說了句沒事後就起身,向扶枝問道:“茶館可有電話,看來這事需得先與伯特先生問清楚才是。”

扶枝搖搖頭,卻又點點頭,叫鄧和一頭霧水。

正當鄧和要繼續詢問時,扶枝身邊又是聚起一團新葉,她手中動作不停地與他說道:“茶館因不方便讓許多人得知,唯恐有人按電話尋來,便未曾安裝電話。但你要是想要電話,現下便也能有。”

跟隨話音出現的,是以葉子構成的“電話”,鄧和試著拿起“話筒”,,發現上麵閃著金光的紋路,與扶枝前幾日給自己的傳訊令有所相似。

“這是...”

“看來你認得,沒錯,這其實就是放大版的傳訊令。我在莊淩雲的房間還布了許多相同的傳訊令,以防後患,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場了。你便按照平常打電話的樣子撥號就是,莊園自會接到這通電話。”

扶枝胸有成竹地看著鄧和一副新奇的樣子,再次催促道:“你要是好奇,拿回家研究便是,先打電話。”

鄧和興奮地應下,平靜了下心情便拿著電話去院中與伯特先生進一步詢問細節。

許久之後,他才拿著“電話”走了回來,但表情明顯不如去時雀躍。

“與伯特先生確認過了,他確實是在莊淩雲失蹤當晚看到了一個‘侏儒’身影在大門前晃悠。”

鄧和聲音低沉地將伯特先生看到的一切都複述出來。

他在莊淩雲失蹤前一晚,曾隱約有所感覺地在半夜驚醒,站在主樓臥室窗前喝水的功夫,隱約發現了莊園外麵有一個個子特彆矮的人在探頭探腦。因為莊淩雲的事情,他對這種事情甚是機警,忙放下水杯要去叫下人前去驅趕,這時格外淺眠的莊瑾瑜也被海曼驚動了,然後開始猛烈咳嗽,海曼著急妻子的身體,就先為她順氣,一時將此事岔過去了。

等莊瑾瑜緩和許多後,他再從窗口向外望去,大門旁已空無一人。

“等莊淩雲失蹤後,海曼一直認為是自己的疏忽導致莊淩雲被賊人擄走,所以不敢將此事告知莊瑾瑜,隻是偷偷調查這個個子矮小的侏儒。另有仆人說,自己看到了小姐當晚深夜從日常送菜的小門回了莊園,拿了一些東西後就又從小門出去了,海曼結合她最近的表現,以為她是與人私奔,所以不想將事情鬨大,所以隻是拜托我按照‘有侏儒參與的失蹤案’去調查。”

鄧和有些無奈地說道:“後麵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伯特先生剛才向我確認了目前調查進度,有些著急地想去巡捕房報案,畢竟現在已經是失蹤五日整了,往常莊淩雲失蹤不會超過五日了,這次著實是有些不同,我勸了好一會兒才將他現在就要去報案的想法勸住,讓他改為明早前去,咱們今夜也好具體籌劃一下,是與巡捕房共同行事,還是自己去調查。”

扶枝想起那個穩坐高堂的胡雪鬆,冷笑道:“共同行事也好,單獨調查也罷,他們都是絆腳石,沒什麼區彆。”

“不過多與那個酒囊飯袋打些交道也是好事,畢竟巡捕房內,應當是有條滑膩膩的大魚。”

扶枝意有所指,但姬明遠與鄧和聽的是一頭霧水,什麼巡捕房,什麼大魚,此前並未聽扶枝提起過。二人雖有疑問,但默契地並未追問,扶枝心中埋藏的秘密可能關乎上古,她那時常掛在嘴邊的“因果”二字早已深入人心,唯恐出言擾亂了她的謀劃。

巡捕房一事幾人很快就達成一致,在查出確切線索前需得避著這群人行事,省得他們打草驚蛇,但一旦有所線索,還是要借助他們的人力成事,畢竟解決契約人與委托人的心頭大患才是幾人所求。

小插曲一過,話題又轉回失蹤案上。

如今的線索,主要集中於今日見到的尹哲彥與穆珺仁二人身上,但並未有足夠的實證以及動機證明是他們二人中的誰犯下此案。

扶枝轉念一想,與其大海撈針,不如從莊淩雲失蹤的前後細節上下手。

她將自己的設想慢慢講出:“失蹤案在偌大的餘京並不是稀奇事,但失蹤人三番五次失蹤後自己再回來,且回來後說自己根本沒失蹤,這才是問題所在。這位伯特先生的擔憂不無道理,如果是人犯案,那造成這般前後矛盾案情的原因很可能是莊淩雲在刻意包庇這個犯案之人。但從另外一個角度想,如果不是人犯下這樁詭異的失蹤案的話,那莊淩雲真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失蹤'了。”

麵前二人俱是認同這種觀點,但光提出這兩種可能性並不夠,畢竟這兩種可能性之下覆蓋的,是更多的可能性。

“能讓莊淩雲為之包庇罪行的原因很多,親情、友情、愛情,憐憫、共情、憤怒,都有可能是她做下這種事的原因。同樣,能造成這種情況的怪力亂神也很多了,無論是普通的幻覺藥物,還是具有致幻效果的異獸精怪,都能摻和一腳。”

鄧和為扶枝的猜測添上一筆:“其實往大了看,莊淩雲失蹤也是餘京近三年大增的眾多年輕女子失蹤案中的一樁,身材矮小之人也不止出現在這一樁案子裡。莊淩雲或許不是失蹤人中最特殊的一個,但絕對是與其他失蹤人有共性的。”

共性,扶枝回憶起鄧和先前說起所有失蹤案卷宗中有許多相同之處,譬如失蹤人的性彆與年齡,都有被目擊的類似“侏儒”體態的嫌疑人,可惜語言轉述終究有紕漏,所以扶枝思來想去,決定親自去一趟。

與二人說出自己想法後,鄧和立刻起身前去聯絡自己相熟的那個巡捕,姬明遠則是想了個陰招,想要點了巡捕房趁亂讓扶枝進去查看,也省得鄧和總麻煩那個巡捕。

扶枝聽了之後沒什麼表情,隻是伸手照著姬明遠後腦勺就猛地拍了上去。

“哎呦!我這不是建言獻策嗎,你是暴君嗎,上來就打人。”姬明遠捂著後腦勺,紅著臉梗著脖子對著扶枝控訴。

扶枝冷著臉回複了他的廢話:“嗯對,我是暴君,所以暴君駁回了你找死的策略。”

姬明遠再在扶枝耳邊開始絮叨的時候,鄧和已經掛了電話進屋來。

“今日剛好是我朋友當值,我剛才往巡捕房打電話確認過了,如果你想去確認卷宗,趁夜行動或是明早趕早都可以。明天是胡老太太的生辰,胡雪鬆不在巡捕房,他們督察又是個不出世的,去也不妨事。”

扶枝本想趁夜前去,但突然想起一事,話到嘴邊一轉:“明早去吧,我還需要再籌備些物件。”

鄧和點頭應下,順便拉著與扶枝置氣的姬明遠告辭。

汽車引擎聲走遠後不久,茶館一樓的燈就滅了,隨之亮起的是二樓那盞小台燈。

桌前,扶枝對著杯壁呈現混沌半透明的凝魂盞出神,盞中不斷有撞擊聲傳來,依稀可見幾道黑灰色的氣團在其中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飛。

“果然是一樣的......”

扶枝杏眸一眯,心裡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