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1 / 1)

牧夫人醒來後,第一時間去望了一眼兒子的屍體,他果然被那個狠毒的女人弄得屍首不全,若不是有方嬤嬤攙扶,她恐怕一眼就氣暈倒了!

“夫人!”嬤嬤滿眼擔憂,寬慰她:“夫人,您節哀呀!”

牧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唇色蒼白,“我怎麼可能節得了哀?我不會放過她的,我不會放過她的!”她喃喃,失了神誌。

女人依靠方嬤嬤的力,好不容易緩過來,銳利陰暗的眼中滿是算計,“去,給我備車。”

嬤嬤雖然不懂她想做什麼,但還是照她的吩咐去做。

……

泠風古鎮上,人來人往,喧鬨聲不絕,那間趙裳若居住的茶樓地勢極好,打開窗子四麵八方都能瞧見光景。

挑著擔子裡頭是鮮豔布匹的徒步人臉上洋溢著樸善的和氣,一旁巷子裡有孩童提著剛打的香油一蹦一跳往家回……

好好補了一覺恢複大半元氣,趙裳若推開窗子,不但嘈雜聲傳入進耳,冷風也拂麵而來。

她剛不由自主的揉搓了下雙臂,就有人為她搭上了薄衫在肩頭,趙裳若扭頭看去,白骨很是貼心。

小茉背對著她們坐在桌前,手托著臉,不知睡是沒睡,隻有腦袋一晃一晃的。

收回視線,趙裳若再度看向那街市的熱鬨,不由說了說心裡話,“我倒是還挺羨慕那些人的,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

就好像蜉蝣,微小而有意義,他們不需要顧及太多,當災難來臨,自己什麼都不必做,或者說,什麼都做不了。當然,平安無事時就與之相反了。

聽著她的唏噓,白骨轉了轉頭,像是照她說的,去看世間百態。

一聲輕笑,也不知她是在笑它,還是在笑自己,“算了,你一具骨頭架子,總歸是有那麼一點兒靈智,估計體會不了我的心思。”

正當趙裳若要關上窗子回去躺下,白骨的手製止了她。

神情一愣,她順著那潔白細致的手骨看了過去,白骨僵硬而認真地點了下頭,像是在印證她剛剛的話。

它懂。

那東西一動不動,隻可惜它是一副骨架,若非如此,趙裳若覺得自己此刻一定在被人一眨不眨地注視。

餘光瞥向它攥住的自己的手,趙裳若狹長薄潤的眼皮覆下,忽然小茉的叫聲打亂了她的思緒——

“啊!姐姐你看!——”

她不是有意發出這樣的尖叫聲,隻是著實被眼前的一幕嚇到,畢竟自己半夢半醒之間一睜眼就看見了這個場景!

靠在牆壁邊有間衣櫥,也是正對著小茉擺放,明明是關闔的狀態,此刻竟然從底下爬出了許多蛾蚋蜘蛛洋辣子,源源不斷!

她一睜眼還不光看見這些,驚叫的同時,有什麼東西欲要從衣櫃中破出,撞擊在門縫上,撲通撲通!

衣櫃門被撞擊,一下又一下在聳動,小茉直接蹦了起來,屁股下的座椅也被她這一動作彈倒,“咣當!”

她踉蹌站穩,這才依稀看清,那昏黑櫥櫃中將要衝出來的,不是一隻大蛇是什麼?

她嚇到失語,第一反應便是躲到趙裳若身後去,身體也是如此照做。

有了掩護,小茉被大量蟲蛇嚇到的不安消散一些,這才有機會注意趙裳若的神情。

她不為這些東西所嚇,反倒眼底對那些張揚挑釁之物輕蔑不已,悠悠靠在了圓桌邊上。

“彆讓它們爬上了我的床。”

略略警告道,趙裳若抱臂。

也不知怎麼,房間裡忽然多出了個人,小茉瞧見他從帷幕後出現,大吃了一驚,那是個十分俊美的男人,含情的雙目高挺的鼻梁,唇瓣薄潤,麵容棱角有致,若是放在女人堆裡,恐怕也不容易認出。

更讓人心魂一震的,是他的身段,肩腰比極好,人又瘦削高大,出眾的身量反倒讓他的容貌落在下風,小茉忍不住回頭,他好像和跟在趙姐姐身後的骷髏一樣高!

一比不要緊,小茉竟然發現他們兩個的骨骼身量沒有多少差彆,唯一的不同便是,一個皮囊卓越,一個恐怖駭人。

蘭非英笑出了聲,鼻間溢出輕笑,咧開嘴就連唇瓣也鮮紅了不少。

“不錯嘛,這麼淡定。”

他隨手一揚,有什麼粉末流了出來,落到地麵上,一下子那些蛇蟲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剛剛都隻是小茉的錯覺。

就在小茉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時候,趙裳若從圓桌上走下,不緊不慢坐在榻上,還是這兒坐著舒服。

男人仿佛發覺什麼異常,眼睛微眯,如風影一般出現在她身後,“你受傷了?”

趙裳若不悅地聳了下肩,讓他把手從自己肩上挪開,卻也是因為自己不答還拒的姿態讓他周身散發危險氣息——

長臂從她肩上滑過,蘭非英貼近她麵龐,同時鎖住她纖細的脖頸:“大老遠把我叫來,你就是這個態度?”

見他真生氣了,趙裳若啟齒,“我找你來另有要事。”說著還拿掉他束縛自己肩頸的手臂。

沒了桎梏,她連呼吸都輕鬆許多,剛從枕邊拿到那顆藥丸,蘭非英的手指已經勾上了她細嫩的下巴,眼尾泛紅。

“你還沒回答我呢,是誰把你傷了?”

以他的手段,全然可以讓那人粉身碎骨,成為他那些寶貝的食物,替她出氣。

趙裳若猶然歎息,“對方已經被我除掉了,找你來,是想讓你看看這個——”

她把那丸藥放到他眼前,“你可認得它?”

蘭非英眼眸發沉,從她手上接過來,仔細打量了片刻,在指尖把玩了會兒,“你從哪兒得來的,要它做什麼?”

趙裳若懶得回答他這些是是非非的問題,一把要奪過那藥丸,不料對方反應迅速,沒讓她得逞。

青眉一挑,她不說也彆想拿回這藥,正好,讓他把東西帶走,叫她也嘗嘗追著人心願難圓的滋味兒。

這樣的邪惡想法隻是出現了一刹那,蘭非英目光重新落到藥丸上,悠悠開口:“不出所料,這是蠱。”

蠱?

趙裳若對蠱並不了解,她眼中不明所以,所以呢?

彆看從前在青陵山都是他追著她跑,捉屍上她有天賦,可秉持著對煉藥煉蠱的興趣,又何嘗不是他的天賦呢?

蘭非英麵上閃過傲氣,悠悠吐言,“蠱,就是一種可以控製人心的東西。”

曆朝曆代,這種東西都不被正統接受,但依然有不少心術不正之人拿它來牟取暴利,時至今日,蠱也成了特定地方特定人群所研究和把玩之物。

“這種東西一旦服下,就會控製人按照下蠱人的意願做事,”蘭非英說著,眼底不知在想什麼,“雖不知這蠱有什麼特殊作用,但顯然,它與我所見過的那些都有所不同。”

趙裳若覆合上了眼眸,看來,這東西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本以為找來了擅長製藥製蠱的蘭非英就可以幫助自己破解其中奧秘,但不想,他也所知甚少。

“罷了。”趙裳若說著,趁他不注意,奪了藥丸過來,“你既然不能把這其中的玄妙告知於我,我也不為難你。”

她的話冷冷,平白叫蘭非英心裡十分不爽,怎麼,看不起他?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將人拉到了麵前,居高臨下打量她,那張靡顏膩理的小臉配上冷冰冰的眸子,與記憶中的她重合,又有所出入,勾的蘭非英心頭癢癢的。

他就是喜歡她這副模樣,讓人想狠狠蹂.躪一把,從五年前在青陵山時就想了。

男人的眼中升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泄露出危險,一旁的小茉感受不到,可白骨如臨大敵,身影一閃,出現在他們之間——

掌骨牢牢製衡蘭非英的掌腕,大力捏緊逼他放手。

不像人一樣,能夠從皮膚血管暴起這一點看出情緒波動,白骨則是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從裡到外滲出冰寒之氣。

蘭非英錯目,視線從趙裳若臉上移到白骨空蕩蕩的眼眶裡,不禁發出嗤笑,對趙裳若輕聲又咬牙道:“五年不見,你什麼時候還多了個骷髏護身?”

他冷笑,豔麗的眸子有想把骨頭攪碎的衝動!

趙裳若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手臂一用力,甩開了兩人的桎梏,她揉著手臂與後肩的連接處,警告道:“都給我安靜一點,不然就都滾出去。”

她所說的‘安靜’,不僅僅是指聲音上的安靜,還包括氣氛上的,劍拔弩張吵到了她。

顯然,蘭非英和白骨都明白她口中的‘安靜’含意,各自收斂了鋒芒,白骨緩緩站起身,真如個架子一般,低存在感,安靜。

而蘭非英視線不離她片刻,就這樣打量著,讓人不上不下的,難受極了。

他的確有很多想和她說的,畢竟兩人已經五年沒有過聯係了,隻是奇怪,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放任自己的目光靜靜流淌。

那時,他剛被送到青陵山時,最感興趣的人便是和自己同齡的她,那時候的趙裳若和如今沒什麼兩樣,若說現在是個冰冷美人,那時候便是小冰棱。

她那般高傲,對自己愛搭不理,現在依然如此。

……

不知過去多久,當趙裳若被小二喊去,替他們簡單核對下意外弄錯的客房人員時,蘭非英向一旁格外安靜的小茉勾了勾手,眼底埋藏著一層不懷好意。

隻可惜房間隻剩下他們兩個,小茉不明所以,在他灼烈的目光下靠近,麵對這麼漂亮的人,她緊張地說不出話,隻能握緊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