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屍人》
文/梅花送暖也驅寒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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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深秋裡，風裡飄著落葉的氣息。
樹影搖曳，月光把它的模樣逼得狹長，投落到那片陰森的墳地裡，更顯得微妙詭譎。
女孩穿過兩隻並列的墳堆，臉上湧現出不安的神色，她裹緊了身上單薄的灰褐色麻衣，聽見耳邊似是有歎息聲，但是理智告訴她彆回頭，穿過這裡。
“彆怕……”女孩咬緊了嘴巴，緊緊閉眼向前，“馬上就到舅舅家了，走出這裡就好……”
她如此祈禱著，雙手也攥緊在了心口，加快腳步。
但這片堆積著墳墓的黑土地仿佛無窮儘一般，她不會是在這裡迷路了吧？
不不不——不可能！自己平時也會趕去舅舅家，這裡已經走了好多次了，不會迷路的！
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耳邊再次出現的歎息聲讓她渾身一個激靈，可她都是白天走這兒，還沒有這個時候穿過墳地……
臨近子時的月光落到了一座座的墳堆上，女孩看不清這裡的儘頭在哪兒，隻有成小坡似的土壤被鍍上了銀白色的光輝，木牌雕刻的名字也因為不知過了多久而風化腐蝕，依稀看不清痕跡。
耳邊的歎息聲由輕轉重，就和她意外聽見後娘和爹爹在熄燈的房裡發生的不為人知的事的聲音一樣！
女孩手腳冰涼，腳步也越發沉重，為什麼她感覺這地越走越鬆軟？
後背沁出冷汗，女孩咬緊牙關剛要跑起來穿過這兒，她一抬腿，有個沉重的東西像是拉了她腳踝一把，死死的。
當即，她撲倒在黑土地上，嚇得出不了聲，而那隻手動了動，沿著自己的腳踝向上……
抓住了自己的小腿！
女孩胡亂蹬著，大聲喊叫起來，因為她借著月色看清了抓住自己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具腐爛的屍體從地下伸出一隻手，死死將她拽住，隨著那隻腐爛露骨的手向上摸去，泥土也聳動起來，似是有什麼東西要從底下爬出……
“啊啊啊！——救命！”
女孩尖叫的嗓音衝泡喉嚨，在這安靜的子夜下異常恐怖！
一陣冷風過，那東西露出了頭顱，眼眶裡的眼球‘啪嗒’掉落，鼻孔裡還沾著黑色的泥土，女孩被這怖人模樣嚇得幾乎眼眶眥裂。
那黏膩腥臭的東西明明還隻是在女孩視野裡如同地平線，下一刻卻陡然增大，撲到了她身上來！
“啊啊啊！——”
女孩隻能喊叫，一瞬間她口鼻被腥氣捂住，在這片黑土地上，一座座矗立的墳堆就像是圈禁她的符咒，冰冷、無情。
潰爛的屍體急速在女孩身上聳動，施展著自己的欲.求，伴著喘.息聲，一切都那樣詭異。
“哼，這年頭，竟然連屍體也會強.奸人了？”
樹葉簌簌落下，一道聲音在異樣中響起，顯得那樣輕蔑。
月光下，女子落到一隻磚頭泥壤砌成的墳墓上穩穩站立，含義不明。
幽風吹動了她的衣擺，朱紅色利落的軟煙羅綺裙仿佛和天空中那隻黃色月亮相互映照的紅色血月。
屍體停下動作，僵硬地轉過了頭顱，露出似是詫異的神情。
趙裳若輕笑，掀起眼睫，語氣一下變得凶惡，“讓我看看，你是什麼東西？”
話音落，圓月下，她身形矯捷，立刻從腰間抽出玄鐵緙金鉸刀，縱身一躍，屍體來不及反應，隻是驚詫。
它看見自己的腦袋從脖子上狠狠落在了一旁！
黑土地十分軟和，縱然那東西掉落的動靜大，但真切落到地麵的一瞬，仿佛無聲。
女孩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她恍恍然睜開眼睛，一道極其細長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邊，踢了隻剩下身子的屍體一腳，她聲音微冷：“沒事吧？”
寒風中，女孩從失神中回過來，她怔怔搖頭，坐了起身。
看到這怖人的一幕，女孩狠狠吞咽了口唾沫，聲音弱弱：“謝謝姐姐……”
“還不起來？”
趙裳若收回視線，掃了四周一眼，女孩四肢嚇得乏力，還是當即從地上爬起，撲棱撲棱身上的灰塵，“你、你把它的頭剪掉了？”
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竟然是頭身分離的畫麵，好在沒有大把大把的血噴湧出來。
趙裳若不應聲，掃視四周一圈後，勾起了唇角，“叫什麼名字？”
小茉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問自己的名字，於是結結巴巴道：“小茉。”
小茉。
趙裳若心裡有數，讚賞道：“膽子倒是大，沒有被嚇哭。”
說著，她就往前走，嚇得小茉連忙跟上她，明亮的月輝下，她這才看清這個救她的姐姐的模樣——
女子臉龐清透白皙，因為瘦削所以麵上掛不了什麼肉，更顯得小巧精致，紅唇飽滿潤澤，低垂的睫羽遮住了她眼底的神情。
小茉繼續下看，她手裡什麼都沒有，隻有纖細腰間掛著的一隻長長的如同劍鞘一樣的東西，她猜，應該就是方才剪斷屍體頭身的鉸刀。
“姐姐你怎麼也會在這兒？……”小茉感受到冷風，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還是想問她這個時候怎麼會出現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說起來，趙裳若還是從青陵山下山後趕路，經過此處，才會在這個時辰出現在這兒。
“我？”趙裳若順著她話，笑了起來。“我下山來曆練。”
曆練？小茉想了想，這個詞隻有那些道士啊法師啊才會用的，所以……
“姐姐你是法師？”小茉驚訝道。
趙裳若停下了腳步，糾正她：“不是法師，而是捉屍人。”
捉屍人？那又是什麼東西？不過小茉可以確定的是，那些屍體一定是怕她的，不由得一陣欣喜，“太好了，這樣姐姐你就算碰到了屍體它們也不敢對你怎樣！”
聽見她的慶幸，趙裳若不由來了興趣，“你今年多大？這麼晚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出現在這兒就罷了，關鍵是她一個小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覺，竟然出現在墳地裡，這不是很奇怪？
被她一問，小茉低下了腦袋，有些懊惱，“我十二了，是要去舅舅家借宿……”
哦？
“都怪我……要不是我手腳毛躁，也不會把後娘的那件毛領厚褂子弄臟，她氣我做事不穩重，才讓我去舅舅家住……”
聽見女孩懊悔不已的聲音，趙裳若愈發來趣，“那你這個親爹還真不是東西，就這樣任由你後娘把你趕出家？”
這都大半夜了，她一個女孩兒獨自穿過墳地走在路上，不說遇到些鬼神之事，就算是遇到些居心叵測的人就夠她喝一壺了。
“不怪爹爹，他不在家，家裡隻有後娘和我。”小茉泄氣的抿了抿唇，想到什麼，抬起了晶亮亮的眼眸，“姐姐，你可不可以送我去舅舅家？”
又怕她嫌棄自己麻煩多事，小茉連忙擺手，“不遠的，就在前麵！看樣子應該是和姐姐你順路！”
她實在是怕再遇到剛剛那東西，畢竟墳地還不知道要多遠才能走出去，出了墳地再走一小段距離，便是她舅舅家。
趙裳若看了眼她指著的方向，頷首，“走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小茉一高興，小跑著追上，又對她的身份好奇不已，這問問那問問。
兩人踩著鬆軟的土壤，忽然趙裳若停下，抬手讓她閉嘴，反問道：“這兒距離泠風古鎮還有多遠？”
小茉想了想說，“鎮子就在前方，大約是在我舅舅家再往東走一段距離吧！”
她家住的偏，可也時常去往鎮子上采購些什麼東西，儘管一般都是後娘才去，輪不到自己，可她小時候爹爹還沒娶後娘時是有帶她去過鎮上的，那裡有賣好多好多東西，住的人也都是更富貴些的。
聽見小茉這樣說，趙裳若點了點頭，抬腳向前，小茉也緊跟上，隻是落地的時刻，她的腳底好像踩到了什麼會動的東西。
不安感再次來臨，小茉聲音顫抖，“姐姐……”
女孩停了下來，站在墳堆中央，趙裳若警惕起來，後退，退到女孩身邊。
就這幾步路的功夫，她也感受到了腳底有什麼東西在動。
“姐姐……不會、不會又是那個吧？”小茉快要哭了，怎麼晚上走這兒這麼嚇人啊！
她話音剛落，地底下同時有東西躥出，就活像詐屍，小茉尖叫！
趙裳若清楚看見，墳地裡埋葬的屍體全都像是起先的那具一樣，有了自己的一絲意識，從土裡掙紮著爬出來，目標是她們。
隻有一具屍體出現還好，可是一旦有數不清的屍體從地下爬出，簡直讓人毛骨悚然，視覺衝擊也是極大！
“閉眼！”趙裳若的聲音在冷風中漫起，是對小茉說的。
她連忙死死閉住，抱緊了自己。
黑暗的夜中，一道金色的光圈點亮晝夜，趙裳若看著自己拋灑出的符籙自發形成符陣，再一張張有確定方向的飛向屍體額頭，眼中閃過不屑。
符籙一旦接觸到屍體，便死死粘住似的，任由屍體癲狂亂動，這是在製壓這些晦氣東西。
直到屍體沒了氣息，倒地不起，符籙也消散為煙，女子的清冷聲音道：“睜眼。”
小茉惶恐不安地眯起了眼睛，看見四周多了很多‘人’，又意識到那都不是活人，連忙抱住了她手臂，深呼了口氣。
既然、既然那些東西都被她製服，那接下來的路應該會好走吧？
曠野極其安靜，風停了下來，高大陰森的玉米地揮舞著手臂，站在道路一旁。
兩人不知怎樣，竟然走出了墳地，回看那片鼓起密密麻麻小包似的黑土地，小茉心驚膽寒，幸好，幸好她遇見了好心人，才不至於喪命在此……
她剛懸著的心放下，就又聽見一陣窸窣從前方那塊玉米地傳來，不由得心一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