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利品(1 / 1)

重明之冥 鶴搖西 4623 字 3個月前

蛛母原本隻是一隻不足拇指大的毒蜘蛛,吸收了天地靈氣,逐漸長到了成人拳頭大小。

機緣巧合之下,方無戍一頭栽進了蛛網裡,蛛母對送上門來的口糧自然來者不拒,張著大嘴往方無戍胳膊上咬了一口。

毒物遇上毒物,自然是誰更毒誰就是贏家。

蛛母大難不死,方無戍給它取了“小丫”這個名字,從此吃香的喝辣的,快哉快哉!不巧的是樹大招風,太過耀眼囂張總會招來禍事,他們被自稱正道的修士群起而攻之,不得已逃進了山河圖,心驚膽戰地躲了半個月,終於逃過了那隻紅毛鳥的追殺。

後來,一人一蛛在龍生墳作威作福兩百餘年,玄牝之門又開啟了,本想乾一票大的,結果方無戍居然被幾個毛都沒長齊的龜孫給嘎了。

小丫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成千上萬隻子子孫孫都進了它的肚子,小丫長得比小山還高,脊背上堅硬的甲殼頂開了土地,它跺一跺腳,地麵都要抖上三抖。

小丫邁著八條大長腿衝出了地底,還沒在地麵上站穩,就有人給了它兜頭一鞭子,滋啦滋啦冒著電,酥麻感從頭頂直抵足尖。

小丫尖嘯一聲,徒子徒孫們紛紛爬上了它的背,爬不上去的圍在它身邊打掩護。

燎原之火不知從何處而來,澎湃火浪灼燒著蜘蛛怪的身軀,它們吱哇亂叫著橫衝直撞,原本緊密有序的隊形一下子便散了,小丫也被燙得跳腳,空氣中彌漫著皮肉被烤熟的焦香。

“嘩——”

水聲震耳欲聾,大河忽然改變了流向,洶湧的河水如脫韁的野馬,一邊咆哮著一邊奔湧而來。渾身灼熱的蜘蛛怪們要麼被大河衝走,要麼一見到救命的河水,便紛紛下餃子一般跳進了河水之中,就像是熱鐵汲進冷水裡一般,蜘蛛怪身上“滋滋”作響,濃重的白氣彌漫開來。

蜘蛛怪很快便折損了大半,隻有四隻體型較大的蜘蛛怪還堅守在小丫四周,而小丫背上的徒子徒孫不到五十隻。

“轟隆——”

夜空之上不知何時飄來了一朵烏雲,一陣刺眼的白光過後,粗壯的閃電貫通天空與大地,結結實實劈在了小丫一家人身上,紅色的蜘蛛怪頓時被劈成了黑色。

小丫疼得尖嘯一聲,巨口源源不斷向頭頂吐出了結實的蛛絲,將一大家子都罩了起來。

又是一聲巨響,然而並非源於頭頂,而是地下。

一條粗壯的木龍從小丫腳下鑽了出來,直接將龐大如山的蛛母撞飛了出去,那堅不可摧的蜘蛛網自然沒了用武之地。

四個蜘蛛怪雖然靈智未開,但也清楚危險源於遠處,它們一個接一個口吐蛛絲,想要將木龍的身軀和四周的樹木山石裹在了一起。

然而木龍比它們想象中要狡猾得多,它嘴裡叼著蛛母,在半空中橫衝直撞,遇到蛛絲也不躲,很快,蛛母和木龍一起被困在了密不透風的蛛絲之中。

四個乾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蜘蛛怪終於將老母親帶進了坑裡,然而等待它們的不是老母的謾罵,而是一把閃著火光的劍。先是被烈火灼燒,又是被冷水衝刷,蜘蛛怪的甲殼已經變得十分脆弱,那劍不費吹灰之力就劈開了它們的身體。

小丫以仰躺的姿勢被蛛絲固定在半空中,徒子徒孫的血濺到了它的身上。小丫怒不可遏,竟然讓幾個小雜毛爬到了它的頭頂作威作福,簡直是欺蛛太甚!

它發出刺耳的尖嘯,八條腿用力一蹬,便扯斷了纏繞全身的蛛絲,然而尚未在地麵上站穩,低語聲就從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一串串閃著金光的梵文如同枷鎖,拴住了它的八條腿,將它整個蛛都吊了起來。

小丫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縷危險的氣息,它低頭一看,隻見一個人影迅疾如風,一瞬間便從遠處躥到了它麵前。

它朝那人影吐出千萬條蛛絲,卻被靈活地躲開,那人的身影時而出現在石後,時而出現在樹梢,令蛛眼花繚亂,防不勝防,一個不小心就讓那人躥到了自己身下。

小丫心中警鈴大作,八條腿奮力掙紮起來,想要護住腹中命門,然而它剛掙脫梵文枷鎖,尖銳的疼一下子席卷全身。

尖嘯與雷鳴同時響起,衝天雷電狠狠擊在小丫身上,“轟隆——”巨大的身軀重重砸在了地麵上,將土地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整座秘境都好像抖了一抖。

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重新降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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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嗎?”

元赫舉著螢石躡手躡腳地靠近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巨大蛛母,二十步,十步,五步,他拿起一旁的樹枝捅了捅蛛母的一條腿——沒有動靜,用靈力打在它的腦殼上也毫無反應。

死了。

元赫猛地舒了一口氣,朝懸崖邊等待的人招手,高呼道:“死了!我們成功了!”

躲在樹林不遠處嚴陣以待的柳逸直和翟子續也紛紛鬆了口氣。

柳逸直走到了月光下,他抬頭一看,閆扶音雙手環胸立在懸崖邊,距離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她的神色,隻隱約瞧見她好像輕輕笑了笑,然後伸出手勾了勾手指,他掌心的參劍便劇烈震動起來,柳逸直一鬆手,參劍便破空而去,飛進了運籌帷幄的姑娘手中。

她舉起參劍對著月光看了看,似乎在確認沒有損壞之處,然後轉身離開了崖邊。

柳逸直低下頭,用手背揩了揩臉上濺到的血,無聲地笑了笑。

婁雪沁如釋重負,累得癱倒在了地上,哭喪著臉:“終於結束了,老娘的腰哎……”

崖下三人陸陸續續飛了上來,調息的調息,清洗的清洗,剛剛結束了一場惡戰,眾人的心情都比較輕鬆愉悅,婁雪沁甚至一邊撩起褲腿在水裡泡腳,一邊毫無心裡負擔的放聲歌唱。

柳逸直坐在樹下調息,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他麵前,他睜開眼,見閆扶音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你還需要多久?”她問道。

柳逸直挑眉:“怎麼,你很著急?”

嵐孟不著痕跡地瞥了遠處的夏瀾熹一眼,看向柳逸直的眼睛,催促道:“是,所以你快點。”

柳逸直腹誹道,怎麼就像是耗子見了貓一樣。

河邊,翟子續煩不甚煩,終於朝婁雪沁道:“好吵,你能不能把嘴閉上?”

婁雪沁“切”了一聲,“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餘光瞥見樹下的兩人,她推了推翟子續的胳膊,“你看,我就說他們倆關係變好了吧?”

翟子續納悶地看著樹下說話的兩人,皺眉道:“沒看出來。你老關注他們做什麼?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調息恢複傷勢。”

婁雪沁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蠢人。”

翟子續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然而還不等他絕地反擊,話題中的兩人便朝自己走了過來。

柳逸直問道:“我們打算即刻啟程,你們要和我們一起走,還是再休息會?”

翟子續麵露疑惑:“這麼著急做什麼?不是說龍生墳夜裡不安全嗎?”

嵐孟淡淡道:“現在最大的威脅已經除掉了,其他的不足為懼。”

婁雪沁靈光一閃,她一拍手掌:“對了,我們還沒分戰利品呢,那蛛母肯定值不少錢。”

破妄境紅玉蜘蛛怪的屍體可不好得,不論是拿去賣了還是去煉器煆甲,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柳逸直有些意動,他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閆扶音,對方冷著一張臉,感覺她還是想要現在就走。

她究竟在顧慮什麼?夏首座又不是洪水猛獸,論修為,她們倆大差不差,若是真打起來,她也不一定會落入下風。

莫非是因為上次給寸微雲傳修為時虧損的元氣還沒好全?

很快,柳逸直就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夏瀾熹伸手攔在嵐孟身前,直直盯著她漆黑的眼瞳,開門見山道:“那夜,在落霞塢南園,放走賀舟晏的人是你吧?”

柳逸直和元赫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翟子續和婁雪沁則是一頭霧水。

賀舟晏是誰?

“夏首座何出此言?賀舟晏是誰?”嵐孟問道,她的臉皮厚如城牆,說起謊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已經將扯謊這項技能練得爐火純青了。

夏瀾熹不相信她的鬼話,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沉聲道:“我記得你的靈氣,閆扶音。”

嵐孟勾了勾唇,“夏首座,我都不認識你說的那人,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凡事要講求證據,夏首座空口白牙汙蔑友宗的弟子,這不太好吧?還是說這就是禪宗一貫的作風?”

這是霜笛教她的對峙法則。俗話說解決事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與人吵架時得反著來。人家說你不守婦道,你就該回敬他一句欺師滅祖;人家說你不知廉恥,你就要說他祖宗十八代出門都不穿褲衩子,沒臉沒皮。

把小往大了說,把個人上升到家族門派,隻要對方有廉恥心有責任心,不信他不會為了維護自己身後之人的利益而急紅了眼,誰不要臉,誰就是贏家。

夏瀾熹確實沒有證據,總不能把她腦海裡記憶挖出來給人看,對比一下兩股靈力是不是一模一樣吧?

不過她也沒有被閆扶音話中的含沙射影給唬到,她的唇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含沙射影道:“閆道友故意遮掩修為,藏頭露尾的,可不像是光明磊落的丹靈衛該有的作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嵐孟笑了一下,“瞧您這話說的,誰身上沒有點不可對外人言說的秘密,難不成每一個人都能問心無愧坦坦蕩蕩嗎?那豈不是人人都是聖人了?”

元赫警惕地盯著嵐孟,柳逸直也握緊了玉白骨扇,兩夥人各自較著勁,誰也不讓誰,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火藥味。

隻有毫不知情的婁雪沁和翟子續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

半晌,夏瀾熹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放話道:“閆扶音,我記住你了,下次,你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

嵐孟微笑:“在下還是那句話,在指責彆人有罪之前,請拿出有力的證據。”

夏瀾熹冷哼一聲,甩袖離開。元赫瞪了嵐孟一眼,扛著羅宜的屍體追了上去。

崖頂隻剩下自己人。

婁雪沁舉起手,問道:“賀舟晏到底是誰啊?”

嵐孟聳聳肩,“不知道。”她徑直走到樹前坐下調息,看樣子是不打算走了。

柳逸直對上兩對好奇與疑惑交織的眼神,掩唇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那蛛母還在底下躺著呢,夏首座他們一聲不吭地走了,看來是放棄這個戰利品了,我們去處理一下吧。”

翟子續眼睛一亮:“對對,我要用蛛母腦殼上的殼甲淬劍!”他急匆匆跳下了懸崖。

婁雪沁欲言又止,但見閆扶音和柳逸直都沒有解釋的意思,隻好跟著跳下了懸崖。

“不打算解釋一下?”柳逸直回頭問道。

嵐孟閉著眼睛,道:“我不都說了,不認識,不清楚,不知道。”

好吧。

柳逸直飛下懸崖。

看來答案還得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