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友至(1 / 1)

重明之冥 鶴搖西 3914 字 3個月前

身後的城門“吱嘎”一聲開了,歡呼聲和腳步聲齊齊傳入耳中,秋遷雙腿脫力癱倒在了雪地上,心“咚咚咚”跳個不停,聲音大到幾乎能蓋過世間其他任何聲音。

她做到了。

秋遷激動地哭了出來。

寸微雲飛奔過來半蹲在她身邊,秋遷一見到他,哭得更大聲了:“我快要嚇死了嗚嗚嗚……”

寸微雲乍然失笑,將人摟進了懷裡,伸手從上到下撫著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做得很好。”

哭了一會兒,秋遷才止住眼淚,掙脫了寸微雲的懷抱,她抬頭往城牆上看去,隻見閆扶音掀開了眼前黑紗,低頭看著她,朱唇動了動。

秋遷看清了她的嘴型:乾得漂亮。

秋遷破涕為笑,陽光破開陰雲,她的笑容是那樣的耀眼。

“什麼人!”

身後忽然傳來驚呼,秋遷扭頭看去,隻見兩男一女不知何時走到了護城河邊,士兵們警惕地用長槍指著他們。

他們三人皆著錦衣,最中間的男子唇邊噙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另一男子身後背著長劍,唯一的女子則容貌昳麗,耳上掛著水滴形狀的吊墜。

中間的男子舉起了雙手作投降狀,他的聲音清朗如風:“彆緊張,我們是閆扶音的朋友,就是剛剛射箭的那個人。”

正是袁涯鄰、婁雪沁、翟子續三人。

牆頭上,嵐孟愣了一下,他們幾個怎麼來這了?她連忙和城守說明了情況,城守大手一揮,讓將士放行了。

四人在城門前彙合。

婁雪沁親親熱熱地攬著嵐孟的胳膊,激動道:“你那一箭好颯啊!這才是我想象中運籌帷幄、叱吒風雲的修士!”

“還有那句,‘我會殺得他們片甲不留’也好霸氣!”

嵐孟簡直無地自容,好想在地上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她連忙岔開話題,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婁雪沁“哦”了一聲,“柳師兄說你在這,所以我們就過來了。”

“你們有事找我?”

“扶音,你是不是沒看山水令發布的告示啊?山河圖即將開啟,玄牝之門位於雍州,我們正要趕過去呢。”

山河圖是九州大大小小七十二個秘境的集合,是諸神留給後世弟子的財富,不論是人是妖都可以進入山河圖尋找機緣,隻不過限製修為在破妄境以下。山河圖開啟時間並不規律,兩次之間相隔幾百年也是常有的事,唯一能確定的是,每當有天災降臨人間時,山河圖就會開啟。

比如這次禍及三州的雪災。

山河圖開啟時會引起天地靈氣震蕩,所以過不了多久,雪災就會慢慢消弭了。

嵐孟大吃一驚,“山水令還會通知這種事情呢?”她將那個八百年都沒理過的青色令牌取了出來,往其中輸入靈氣,立即有好幾段文字浮現了出來,有山河圖的通知,也有更早以前梁齊安通知的雜七雜八的事務,密密麻麻一大串。

嵐孟尷尬地把山水令收了起來。

城門口人來人往,一直杵在這也不是個事,嵐孟招呼他們往城裡走。剛往前走了兩步,她才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抬頭往四周一看,隻見寸微雲和秋遷安靜地站在不遠處。

袁涯鄰問道:“那是你朋友?雖然靈力掌握不太成熟,但確是可塑之才啊。”

“她是音係吧?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般殺伐果斷的樂聲。”婁雪沁道。

翟子續連連附和:“她要是修為再高點,就能直接擊碎那些兵器了,不必再討巧地隻攻擊連接處。”

嵐孟心想,要是你們知道秋遷入道修行不過兩個月,怕是會驚掉大牙吧。

她道:“我去說句話,你們在這等我一下。”

嵐孟快步走到兩人麵前,從芥子袋裡取出兩個玄靈果塞到秋遷手裡,叮囑道:“回去以後打坐調息至少一個時辰。”

“對了,介城哪裡的飯菜最好吃?”

“若是請朋友吃飯的話,可以去醉仙樓。”秋遷道,她往婁雪沁等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婁雪沁朝她招了招手,善意地笑了笑。

“行,那我走了,今晚吃飯就不用等我了。”因為嵐孟說了自己不會燒菜,所以這段時間一直在寸家蹭飯。

秋遷目送閆扶音小跑著去到那些人身邊,有說有笑地往城裡走,心想在她麵前,閆扶音一直都是成熟穩重的樣子,原來也有笑得那麼開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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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涯鄰回頭看了看,那個音係的姑娘已經離開了,他朝閆扶音問道:“你怎麼不把那姑娘叫來?人多也熱鬨啊!”

嵐孟表示不理解:“她和你們又不認識,你也不怕人家不自在。”

“你介紹一下不就認識了嗎?”袁涯鄰不服道。

嵐孟淡淡瞥他一眼,“你想乾嘛?”

袁涯鄰猛地從背後掏出一個簽筒來,舉手做出捋胡子的動作,高深莫測道:“貧道日行一善,想找個有緣人算算姻緣。”

婁雪沁嗤笑道:“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你還去算個屁的姻緣。”

翟子續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的,不才見過她一麵嗎?”

袁涯鄰挑眉:“莫非你想說方才和那姑娘在一起的男子?他們倆可不像是一對。”

“這就是你不懂了。他們舉手投足間頗有默契,對視的時候含情脈脈,兩人的著裝都是相配的,衣裳麵料相同隻顏色不一樣,最重要的是他們腰間掛著的碎玉飾品合起來分明一塊完整的玉玦,這就像是合璧玉佩一樣,你會把另一半玉佩送給姐妹嗎?顯然不會,由此得知,他們兩個絕對是一對。”婁雪沁分析得條條是道。

她朝嵐孟抬了抬下巴,“我說的沒錯吧?”

嵐孟朝她豎起大拇指,“厲害。”

婁雪沁神氣地看了翟子續和袁涯鄰一眼,昂著頭顱大步朝前走。

翟子續擰眉深思:“是這樣嗎,怎麼我就沒發現……”

袁涯鄰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氣道:“兄弟,我懂你。”

嵐孟花錢請三人在醉仙樓胡吃海喝了一頓,酒足飯飽時,月亮也掛在了東邊的天空。

嵐孟很有自知之明,一滴酒也沒碰,袁涯鄰喝得也不多,兩人並肩而行,剩下兩個酒鬼則肩搭著肩、相互攙扶著走在後麵。

袁涯鄰分享了自己的收獲:“太乙門一個避世不出的前輩告訴我,‘孟婆傷心淚’的孟婆,並不是奈何橋頭那個孟婆,畢竟就算是足以登天的修行中人,去了冥界也是九死一生,更彆說取得孟婆的眼淚了。”

嵐孟疑惑問道:“那誰才是孟婆?”

說到這裡,袁涯鄰伸手撓了撓頭,臉上浮現出幾分納悶,“他的原話是,‘非甲非乙,孟婆就是孟婆’。”

嵐孟滿腹疑團,“莫非是,名字是‘孟婆’的人?”

“若真如此,那未免也太簡單了。”在袁涯鄰看來,大道即是如此,這最關鍵的一味眼淚也該是曆經千辛萬苦才能尋得才對。

嵐孟深深歎了口氣。

“燧明之書”給的答案也太語焉不詳了,就不能再寫詳細一點嗎?虧它還被稱為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之書,啞巴之書還差不多。

忽然,婁雪沁指著天空喊道:“啊!有隻大鳥!”

眾人抬頭往天上看去,一隻通體蒼青、翼長數丈的鸞鳥快速劃過了夜空,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天際。

“這裡怎麼會有青鸞?”嵐孟皺眉低語。

袁涯鄰手撫下巴作思考狀,“我記得,妖域掌權人之一就有青鸞吧?”

“不是九尾狐嗎?”翟子續一手勾住袁涯鄰的脖頸,把上半身的重量全放在了袁涯鄰身上。

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袁涯鄰嫌棄地把翟子續的頭推開,“你喝酒喝傻了吧?青丘九尾狐早就滅族了,現在隻有一條尾巴的狄陰天狐。”

“我想起來了!當年堯玦掌炬去青丘平狐亂,最後在英水河畔隕落了。”婁雪沁癟著嘴號啕了起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自古紅顏多薄命嗚嗚嗚……”

她踉蹌幾步倒在了嵐孟身上,被嵐孟一把接住。

嵐孟大為不解:“你又不認識他,哭個什麼勁?”

婁雪沁十分傷心:“聽說堯玦天人之姿,無數女子為之傾倒,我都還沒見過呢,怎麼就死了?”

嵐孟啼笑皆非,隻好攙著她往前走。

翟子續吵著鬨著要袁涯鄰背他,被袁涯鄰一腳踹進了河裡,婁雪沁哈哈大笑起來,沒多久便把堯玦的事情忘在腦後了。

翌日,天光大亮,嵐孟敲響了寸家的大門,秋遷跑來開門,見她整裝待發的樣子,問道:“閆姑娘要走了嗎?”

嵐孟點點頭,把手裡的書冊遞了過去,“這本樂譜送你,對現在的你來說可能會有些難度,得空的時候可以練一練。我不在的話,惡鬼上門的概率會大大增加,你要是敵不過,就帶著寸微雲躲到我那房子裡去。”

秋遷接過樂譜,鄭重地道了謝。

嵐孟擺了擺手,轉身朝候在遠處的婁雪沁幾人走去。

一輪明日跳出了山峰,明媚陽光潑灑在挺拔的背影上。

秋遷出神地看著他們漸行漸遠。

總有一天,她也會像他們這樣,如晨曦的陽光,意氣風發照四方,山攔,劈山,水攔,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