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林淼的後背重重砸在了山牆上,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感覺肋骨斷了兩根,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一雙陰沉的眼睛緊緊盯著緩緩走來的閆扶音。
磅礴的妖氣從她身上溢出來,林淼感受到了可怖的威壓,正一點一點壓彎他的脊梁。這妖族到底是何修為?他竟然沒有一點還手之力,在這樣的威壓下,他甚至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他瞪著對方,惡狠狠道:“你果然是在隱藏實力!”
閆扶音挑了挑眉道:“腦子轉得挺快的嘛,不愧是隻用一年時間就達到元初大圓滿的天才,隻可惜,道零老賊聽不進去你的勸告呢。”
“你潛伏在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林淼繼續問道。
他裝作疼痛難忍,被迫彎下了身軀,實則借著衣袖的遮掩,悄悄從腰間的芥子袋裡取出了一件法寶,那是道零仙人賜予他的法器人偶,它的攻擊堪比聞道修士全力一擊,缺點是隻能用一次。他耐心地等待機會,隻要閆扶音進入他三尺以內,他就催動人偶,葬送這個大妖的性命!
四步,三步,兩步……林淼心中希冀高漲,他的指尖浮起一簇靈氣,眼看著閆扶音的左腳抬起,就要踏進攻擊範圍內。
就在這時,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薔薇藤貫穿了他握著人偶的手掌!
“啊——”
林淼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慘叫,掌中鮮血汩汩如泉湧,人偶摔了出去,它的衣裳、臉頰都染上一層血紅。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脖子上冷汗直冒,疼得恨不能在地上打滾,然而,又一根薔薇藤貫穿了他的心臟,他摔倒在地,咳出的血沫堵住了他的氣管,胸前的衣服被大量血液浸染成暗紅色,黑氣從他身體裡滲了出來,他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層嗜血之紅。
“絕望嗎?”
他聽到了閆扶音的聲音。
“那些被你們抽乾真元的孩童,死前也是這樣的心情吧。在漆黑狹小的藤繭裡,生機一點點耗儘,希望一點點破滅。明明他們隻是可憐又無辜的孩子,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來不及做,沒有吃過各種各樣的美食,沒有見過山川大河,沒有用腳丈量過這片土地的遼闊,怎麼就要下地獄了呢……”
“明明該死的另有其人。”
“哢噠!”一隻腳狠狠踩在了人偶身上,磅礴的靈氣迸發開來,沙石被炸飛,地上被炸出凹坑,然而那隻腳卻完好無損。
林淼瞪大了眼睛,七竅源源不斷淌出鮮血,他亦感覺生機一點點流失,希望一點點破滅。
視野裡猶如羅刹的身影漸漸遠去,林淼睜著眼睛,很快便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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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刃狠狠插進包宇的心臟,鮮血噴湧而出,飛濺在翟子續臉上,他眼前血紅一片,像是有數萬隻蜜蜂振翅飛舞,耳邊嗡鳴聲連續不斷,包宇死不瞑目的樣子不斷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翟子續!翟子續!”
婁雪沁見他握著劍呆愣在原地,像是魔怔了一般,咬著牙揚手抽了翟子續一巴掌,怒吼道:“給老娘醒過來!”
仿佛靈魂驟然回歸身體中,翟子續哆嗦了一下,鬆開了緊握著劍的手,跌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他殺人了……
婁雪沁迅速從瓷瓶裡倒出一枚清心丹塞到翟子續嘴裡,手放在他背上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他入魔了,已經不是人了。”
這時,柳逸直衝進了洞穴,看到氣絕身亡的包宇和洞中打鬥的痕跡,明白他們也經曆了一場惡戰。可形勢嚴峻,地宮很快就會坍塌,由不得他們優哉遊哉。
他握著玉白骨扇的手猛地一揮,無數風刃劃破空氣發出“歘欻欻”的聲響,藤蔓被割斷,孩子們紛紛掉出了藤繭,藤絲一斷,真元迅速回歸到孩子們的身體裡,隻有已經“成熟”的那兩個小球滾到了地上。
柳逸直心中隱隱作痛,脫下外衫將小球和乾屍般的孩子包裹嚴實。
翟子續也恢複了狀態,將劍從包宇胸口拔了出來。
三人或背或抱,或用風、水承托,將十四個孩子全都帶出了洞穴。至於那三個人販子,柳逸直收回了捆靈索,揮出三道風狠狠抽在了他們身上,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車夫被抽醒時,隻感覺大地在晃動,頭頂上泥土沙石掉個不停,他的眼中赤紅一片,周身繚繞著濃鬱的黑氣,指甲變長變尖銳,口中長出尖牙,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兩個凡人見到他的樣子頓時慘叫起來,嚇得屁滾尿流,手腳並用地往外跑。
沒走兩步,其中一個人便被扯住腳踝摔倒在了地上,然後鑽心的疼痛從小腿處傳了過來,他一邊慘叫一邊往身後望去,隻見車夫雙眼猩紅,嘴裡不知道在嚼著什麼東西,赤紅的血一滴一滴從他嘴角流下。
他,他在吃什麼?
為什麼我的腿好疼?
他駭然地看著車夫將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張開血盆大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啊——”他發出淒厲的慘叫。
“鬼啊,娘嘞——”另一個人也尖叫起來,他猛地朝前方跑去,然而酸軟的雙腿讓他跌倒在地,他顧不得喊疼,立馬連滾帶爬站起來狂奔,而地上多了一灘黃色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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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林淼和包宇齊齊沒了聲息,道零怒不可遏地飛掠出丹房,不多時便看見了等在路口,藍色長發張牙舞爪的閆扶音。
“孽障!你竟敢殺我徒兒!”
閆扶音道:“有何不敢?不過是你手底下的幾條狗,就連你,”她舉起薔薇藤對著道零的鼻子,眼神一下子便幽暗起來,語氣冷若寒冰:“我也照殺不誤。”
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薔薇藤劈開空氣狠狠抽向道零。
後者抽出一杆拂塵,白骨製成的手柄同薔薇藤撞擊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響。
“轟隆隆——”
靈力與妖力相碰撞產生的餘波震塌了地宮,山崩地裂,煙塵漫天,巨大轟隆聲響徹天際,山中鳥獸四處逃竄,宅院塌了一半,凡人大多被壓在廢墟裡動彈不得,幾個引靈境的修士反應最快,逃出來以後紛紛拿出武器準備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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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陣法加固的丹房並沒有崩塌,山魑毫不費力地穿過門板飄了進去。
裡麵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中央放著一個比人還高的大丹爐,地上亂七八糟堆著不知名的草藥,散發著邪惡之氣,熏得他頭暈眼花。牆上打了些櫃子,上麵放了書冊、瓶瓶罐罐等雜物。
黑霧狀的山魑懸浮在空中,猛地吸了一口氣,吐出來的風卷起了書冊、草藥、瓶罐,所有雜物都落到了地上,他在丹房裡轉悠了幾圈,沒發現閆扶音讓他找的東西,於是徑直穿過山體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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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直三人將十四個孩子送到了山下,找了個僻靜的山洞,將人都塞了進去,然後在洞口設下一個又一個禁製,並且留下了丹靈衛獨有的標記,剛做完這些,他們便聽到了源於山頂的巨響。數不清的林鳥振翅高飛,山中野獸紛紛逃竄,仿佛再慢一步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一般。
三人同時抬頭朝山頂望去,隻見那裡塵煙漫天,峰頂似乎被削去一小半,戰況十分激烈。
柳逸直的臉色愈發凝重,他看向翟子續,問道:“山主有回信了嗎?”
翟子續點了點頭道:“山主已經派駐守按雲城的丹靈衛來救援了,洛山師兄也在趕來的路上。”
自前任掌炬隕落之後,暾雲炬就不曾選出新的掌炬了,現今洛山代掌暾雲炬,隻能調用暾雲炬的投影以清繳魔氣,不過對付道零也綽綽有餘了。
按雲城離此地一千裡,沒有傳送陣、沒有坐騎,丹靈衛最快也得半個時辰才能趕過來,僅靠他們幾個估計撐不了那麼長時間,希望閆扶音不是在吹牛皮吧。
柳逸直吐出一口濁氣,從腰間抽出玉白骨扇出來,環視站在自己身旁的師弟師妹,沉聲道:“我們走。”
三人馬不停蹄往山上趕,柳逸直速度最快,他來到被夷為平地的山頂,隻見閆扶音和一個灰發老者打得難舍難分,想必那就是道零仙人。
道零仙人眼眸猩紅,魔氣將他的修為送到了聞道境後期,閆扶音如今不過聞道中期,打得十分吃力。而且道零的幾個弟子也因魔氣晉升到了元初境,他們已經失去了理智,不怕死地朝她攻擊,閆扶音根本騰不出手來解決這幾個臭蟲。
好在柳逸直來得及時,他“刷”地一聲打開玉白骨扇,光芒在屬於白虎七宿的七檔扇骨間此起彼伏,最終定格在了“奎”字上,緊接著,一個巨大虛影從骨扇裡跳了出來。
奎木狼!
“嗷嗚——”它仰頭長嘯,隨著柳逸直靈氣的輸入,它的身軀愈發凝實,然後直奔那幾個搗亂的元初境修士,它並不戀戰,一口咬住他們的身軀將其甩到遠處以後又直奔下一個,很快,那八個人都被甩出了戰場中心。
奎木狼奔回玉白骨扇之中,柳逸直收起骨扇,取出一柄匕首,身形如鬼魅般在他們中間穿梭。
這時,翟子續和婁雪沁也及時趕到,他們身上都浮起了三個淡黃色光圈,是暾雲炬的賜福起作用了。
長劍鋒利,烈焰灼燒著空氣;碧水如刀,刀刀割人性命。
三人配合默契,很快便解決了三個魔。
這時,伴隨著道零的怒吼,無數浸潤了魔氣的榕樹藤蔓拔地而起,三人同時被藤蔓捆綁起來吊在了半空。
道零扔掉了光禿禿的拂塵,站在張牙舞爪的魔藤中心。或死或傷的八個入魔者被藤蔓捆綁著帶到了他眼前,他伸出手掌罩在最近一人的頭頂,五指用力,那人的頭顱便在他手中爆炸了,魔氣和真元如輕煙一般被他吸入口中。
閆扶音“呸”地吐出一口血,扯掉破破爛爛的礙事衣袖,露出纖細卻有力的胳膊。她眼神冷若冬日寒冰,朱唇輕啟,吐出毫無感情的三個字:
“殺了你。”
她“唰”地一聲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