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從來是不把我當人的(1 / 1)

“我姐雖然對你不大方,卻是個不把我和孟以冽當人的。

上一回色誘神女,上上回進銷金窟,她倒是乾脆得很,直接就讓我們去了。若是當時碰見個瘋狂的女妖怪,非要對我霸王硬上弓,嚶嚶嚶…淳姬妹妹你可就要傷心了。”

假裝抽泣的弟弟借機把頭靠上那鮫人皇姬的肩膀,偷偷觀察起心上人的神色來。見那位高傲的少女雖然一臉的淡漠裡,透露著些許著嫌棄,卻沒有推開弟弟,被打趣了的孟國主伸手砸了一下陸伯都的肩,也跟著大家笑了起來。

“我手下倒是有一個殺手,早已埋伏進了那家茶樓的內部。他自小是和弟弟被賣進江都城裡一家風月之所學琵琶和敲鼓的,後來被我贖了出來,學了幾年功夫。

兄弟倆俱是才貌雙絕的佳人,我上孤山前他們倒是給我傳過兩封密信,裡頭有那個宅院的地形圖,你們拿去看看。”

在床上笑得傷口也要裂開的孟以冽掏出一卷小巧的黃紙遞給了自己,低下頭展開圖紙的人看著圖上裡三層外三層的地形圖,也不禁在心裡暗自咂舌。

這位神女看來真是一丁點兒的苦也不想吃,倒難為她父母舍命送她從孤山逃了出來,希望罪惡滔天的女兒能在江南夾著尾巴做人低調的苟且偷生。

誰成想這位神女,到了凡界反倒掀起了更大的風浪,不止在城裡建了那個方便她選新歡的茶樓。更是在城郊的山上,建了那樣大的一座豪宅,那院子看規模,關上上百個男子都綽綽有餘。

“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咱們幾個就一道去那個宅子走一趟,那位神女任她武藝再高強,院子裡的埋伏再多!還能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裡遊的,都逃得過去不成?”

見屋裡的人看見地圖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弟弟又率先提議一起去院子裡捉拿神女,跟陸伯都對視一眼點點頭的人,也拿起了自己的長槍,大家分開三路朝著那個山頂的大院子趕去。

“你看,這地方比起皇宮來都絲毫不遜色。”

圖紙上的大宅已經出現在了腳底,望著盤在屋簷上一隻隻琉璃作成的彩龍和院裡四處羅列的奇石假山,孟望舒有些感慨。此地雖然地處半山,人跡罕見,卻修得金碧輝煌,曲折回旋,活脫脫就是那位神女的行宮。

“彆說遜色了,反而更奢華些才對。這麼一看,我在昆侖後山修的新殿倒寒酸了許多,屆時隻能委屈孟國主了。”

說話的年輕神君一把握住她的後腰,轉進了院中一處隱蔽的大石後頭。兩人就那麼緊緊貼著屏住呼吸等一旁巡邏的守衛過去,望著近在咫尺的那雙濃黑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她忽然舔了舔嘴唇,踮起腳拉住對方的衣領就吻了上去。

從來都是臨危不亂的年輕山神,被唇間流連的一抹甘甜徹底地擾亂了心神。原本認真聽著腳步的他,覺得耳朵裡隻剩下比海浪撲來更響的轟鳴聲,腦子裡也一片空白。

他顧不上觀察院裡的動靜,用手扣住她的後腦,熱烈地回應起來。

“我可真服了你倆…都啥時候來,烈火宮的人都打進裡屋去了,我到處找了一大圈,結果你們……”

孟白藏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臉臊得通紅的姐姐捂了起來,她原本隻是想頑皮一下逗逗那個眉頭緊鎖的家夥,誰成想一親上去對方就不放過自己,最後被弟弟看了笑話。

急匆匆往裡趕的人還未走到最裡麵,就看見穿著率先衝進去的殺手都陸陸續續退了出來,有的胳膊腿上還掛了彩。看來那位神女,今日是準備頑抗到底絕不投降了。

“你們鮫人如今也是出息了,連神界的閒事都敢管。從前你們不過是貢品一樣的玩意兒,流水一樣地被送往各處去討人歡心,現在翻身了沒幾日,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了?

還有你這個人魚生出來的世子,拿著代持的世子之位,不過是個空殼罷了,也敢對我拔劍?”

裡屋的人聲音還是同往日一樣刻薄,被她奚落了一番的鮫人皇姬卻並不惱,挺直了腰杆大聲答話:

“我們從前是兵力孱弱,隻能通過那種方式保全自己。可說到底,更不是玩意兒的,是你這種敗類才是,成日裡荒淫無度為了自己的那顆色心,不惜殘害生靈。

你真以為神界那些人背地裡不議論笑話你嗎?你才真是三界之恥!”

提起長槍往裡衝的人,沒想到跑在自己和陸伯都前頭的,是方才還嬉皮笑臉的弟弟。他握著一柄長鞭,咬著牙就跑在了最前頭,嘴裡大喝道:

“賤人,你還命來!”

接下來的事情出乎了弟弟的意料,卻在自己的預判當中,當著心上人的麵被順著鞭子甩到雕著金鳳百花柱子上的孟白藏應該是沒傷到筋骨,卻因為丟了麵子,滾到地上後就緊緊捂住了臉裝起了死。

直到陸伯都把那個神女死死地按在地上捆上了束仙索,自己開始代替今日缺席的孟以冽清點人數,捂住臉的人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雖然弟弟的裝死有些好笑,麵色凝重的孟國主卻笑不出來。來之前摯友交代她的那兩兄弟倆一直沒出現,整個院子被綁架來的男子如今全都在門前的空地集合了。

幾人一起按著名冊點了好幾遍名,那兄弟倆的名字邊都依然是空白的,院中的男子從十四到快四十的都有,有書生有原本在茶樓打雜的,更有農夫和漁民,這些人職業和出身都各不相同。

唯一相似的,不過是都有一張生得姣好的臉。可自己來之前看過烈火宮的畫像了,要說標致,這滿院子的人加起來,也沒有孟以冽派來的那兄弟倆三分的好顏色。

“你是不是在找你們派來的那對細作兄虎啊孟國主?我告訴你啊,你今兒便是屍首,也尋不到全的,那位為烈火宮肝腦塗地的哥哥,已經被我叫人剁碎了扔進後院喂狗了。

而那位年方十四聲音如百靈鳥一樣動聽的弟弟,被我送給了江都城裡大理寺的副使,那位老爺看著一本正經,卻是個有斷袖之癖的人。還慣喜歡這些雛兒,他被送進去半個月就死了,我叫人去收拾的時候,渾身青紫浮腫,嘖嘖…真是好可憐啊。

因而他的哥哥就此發了瘋,竟然想要去殺了那個保住這個院子在江南好吃好喝的保護傘大老爺。

我怎麼勸都不聽,就隻好叫人把他倒吊了一夜,第二天剁了喂我院子裡那幾隻豺狗。真可惜啊……我這兒最標致的,就是那兩位身手敏捷能歌善舞的妙人兒了。”

見院中握著名冊的小狐狸渾身都開始發抖,陸伯都拖著地上那個獰笑道神女就一路衝到了後院,堆著柴火掛著衣服的院子裡的確拴著幾隻目露凶光的豺狗,他輕輕拍拍小狐狸的背,看她抿著嘴閉上眼合手開始感知院裡的氣息。

然而那雙閉上的眼卻許久沒有掙開,感知到那位慘死的哥哥生前的畫麵後,她渾身劇烈地發著抖,連成線的淚水順著被咬得發白的嘴唇不斷地流進衣襟裡,從小聲的抽泣到越來越大聲的痛哭,那雙眼睛始終緊緊閉著,不敢張開麵對這個已經被打掃乾淨的凶案現場。

被捆住身子的神女見到這一幕,卻詭異地高興了起來,到後來居然放聲大笑起來:

“死狐狸,你是通靈看見什麼嚇得不敢睜眼了?是看見小的那個死的時候腸子露在外頭,還是大的那個死的時候不肯閉眼啊?要麼你去我這宅子裡多轉幾圈,不聽話的,走得比他們慘的,還有的是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便去地底下陪他們!叫閻王拔你的舌頭挖了你的眼睛,給你關在無間地獄裡永遠彆再出來!”

聽見弟弟的聲音猛然睜開眼的人,隻覺得身上臉上都濺滿了溫熱熟悉的黏膩液體。她有些木然的抬手擦了擦那些殷紅的血漬,低頭看向那個方才還得意洋洋地炫耀著自己慘無人道的神女,真不愧是做下如此多惡行的人,到死嘴都是硬的。

“你把這刀給我,出去隻說是我見她已經瘋瘋癲癲,便就地處決了她。白藏,扶你姐姐回去,其餘的事情我的人自會處理好。”

陸伯都奪過孟白藏手裡的刀,拖著那具還溫熱的屍體就轉身離開了後院。從後麵趕來的人看著滿院的血跡和狼狽不堪的姐弟倆,對視了一眼後都沒有說話,都沉默地搖了搖頭便又轉身走開把地方留給了姐弟倆。

“稟報聖上,大理寺副使已經按照您的指示處以車裂,孟國主和孟掌櫃也已經送去偏殿休息睡下了。”

江都皇宮裡,背對著侍從背手而立的黃袍男子聽見這些並沒有回頭,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才發布了新的旨意:

“凡與此事相關參與其中的人,通通處以縊首。犧牲的兄弟倆,賞奇功一等,厚養其家人。

再去我庫房裡,取最好的北參,用狼山白和火腿煨了給孟國主送去。”

一直等到侍從接了旨意退出了殿外,他才低頭展開了方才一直緊握的手心,發紅充血的掌心裡,有一朵用小米珠攢成的梅花,看上去像是發簪上不小心掉落下來的。

不知是不是夜裡的燭光有些昏暗,那珠子看著也有些發黃,呆呆的盯著手心發呆的人,不禁又想起了他得到這朵小花的那一天:

那時他們尚且年少,一齊在禦花園裡打打鬨鬨,一向逞強的孟望舒為了比賽跑第一,冒險爬上了園中的假山被石頭上的盆景刮散了發髻,頭上的簪子叮叮當當的滾落在了地上。

站在她腳下的少年天子,那一天無心輸贏,隻遞過簪子的時候,偷偷把這朵小花藏在手心,莫名其妙地在倒春寒的三月裡凍紅了臉,半天也不敢抬頭看那隻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