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走的老婆又回來咯(1 / 1)

見鮮少動怒的昆侖山神忽然掛了臉,連聲音都變得威嚴了起來。心生畏懼的鮫人皇姬終於鬆了口,請門口的幾人進去說話。

低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弟弟丟失的鞋子,孟望舒隻好扶著赤腳的醉鬼走了進去。殿內的陳設如舊,隻有國主身前的長桌上擺了幾塊紅色的布料,花紋各異,旁邊擺著一把測量腰圍的軟尺。

看來這婚事的確是倉促得很,新娘子已經開始定製喜服了。坐在桌前的人見她的眼神落在那幾塊布料上,有些尷尬地用手把布攏成一團,塞進了袖子裡。

“那塊大紅描金的牡丹纏枝紋很是好看,正襯皇姬勝雪的嬌膚。男婚女嫁,本來就理之自然,就算是你明日就要嫁給那九頭鳳,我們原也沒有多嘴的份。

隻是事發突然,我塗山氏多年來與北海淵源極深。還望你今日看在我母親和祖母的幾分薄麵上,告訴我一句實話,就算是皇姬對我弟弟無意,為何就要如此匆忙的嫁給那位表哥?

我知道月族現今就算太平無事,前兩任月神已經伏誅,也難抹鮫人族百年的憤恨,這些我都理解。但是單憑九頭鳳和鮫人族現在的兵力,去挑釁一個雖然失勢卻依然不容小覷的戰神氏族,是不是太輕率也太突然了。”

說完話的人端出青丘國主的姿態正襟危坐地打量著那位待嫁的少女,果然,隻要提起月族已經離世的兩位月神,那位鮫人皇姬眼底的恨意就立刻湧了上來,他們相識多年,這位永遠神色淡然的皇姬,臉上甚少出現這般惡狠狠的神色。

她在周圍人的注視下,有些難堪的低下了頭,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拭去了眼角掛著的淚珠,恨聲道:

“她們伏誅?她們不過是罪大惡極,害了我族人無數條性命,殺了三界數不清的生靈,最後紙包不住火的時候,打不過最後心懷不甘的離世罷了。

隻怕是到了最後一刻,她們也沒有後悔內疚過,隻恨自己沒能做得再隱秘些,被人發現了懊惱罷了。我娘親為了調查族人,委身給那人類狗官做妾當玩物的時候,月神正在玉蟾宮裡大把大把的數銀子呢。

我那懷胎十月剛生下孩子,就要與自己的骨肉一起被送進煉丹爐的族人在那金玉堆砌的皇宮裡嚎哭的時候,上一任族長正在月族的宮殿裡享用我們鮫人的血肉煉製的丹藥呢。

這些恨意,若僅憑這幾十年的風平浪靜就能讓我們原諒那一切,豈不是這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嗎?”

坐在長桌前的人看上去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來控製自己的情緒,卻依然渾身發抖,一雙碧瞳有些輕微的充血,她定定地看著桌上那支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軟尺,諷刺地笑出了聲。

這一番話,叫一旁的陸上神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自己的母親是個罪大惡極的人這件事,恐怕再活個幾百年,他也適應不了麵對當年受她侵害過的族群帶來的那種內疚和尷尬。

坐在桌邊,聽著喝醉了的弟弟發出輕微鼾聲的孟望舒,此刻卻有些共情起她來,當年九尾族勢單力薄,險些被雀族那些歹人滅族,也是外祖三歲習武,十四歲破了萬蛇纏身的銀光陣,在三界都嘲笑青丘無人隻能由稚女掛帥的困境中殺出了一條保衛族人振興國力的血路。

如今的鮫人,與當年的青丘何其相似,卻又何其不同,相似的是對麵的這位年輕國主,也有著為族人報仇,一雪前恥的決心,不同的是,青丘的曆任國主不論身陷何種囹圄都沒想過依靠聯姻來複國,對麵的那位公主,卻已經在準備成為一支菟絲花的嫁衣。

“正是因為對北海有愧,我才不想有一日需要與你們戰場上相見。

淳姬姑娘,隻要我在一日,我便可擔保北海鮫人族安定無虞一日。可若你執意要聯手九頭鳳,對抗月族,現在本來兩族之間一點衝突也無,你在三界各族眼裡不占理不說,真要打起來,我身為月族以後的族長,是無法真的坐視不管的。

屆時,你們又有幾成勝算,來對抗天下九部的神兵呢?”

陸伯都的一番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事情的方方麵麵都拆解給了這位皇姬聽。正因為心中懷著那麼多複雜的情緒,他才更不希望這位皇姬貿然成為仇恨的犧牲品。

若是在這一切太平的時候,鮫人率先起兵攻打多年來夾著尾巴做人的月族,隻怕是自己裝聾做啞想當不知道,天帝也會要求他出兵鎮壓這次爭端。

屆時,才是對剛過了沒多久太平日記,百廢待興的北海,毀滅性的打擊。

“兩位說的,我不是沒有考慮過,隻是前一陣月族險些易主,陸上神你也不過是在第一輪比武中險勝。

接下來的兩輪比武結果如何尚未可知,太陰神女武藝超群神力非凡,便是仙界的祖師來了,麵對麵打起來,誰輸誰贏都不好說,到時候,族長之位若易主了,我們的處境才更是不好說。

是以,我想著倒不如現在一鼓作氣,借我表哥之力,一舉奪回那幾座島嶼,這樣不管日後月族掌位的人是誰,都與我鮫人族無關了。”

鮫人皇姬的話,聽起來的確像是深思熟慮過,但在座的人仔細一想,卻又覺得這個說法毫無道理。若太陰神女是個歹毒的,那比武贏了以後,再從鮫人族裡奪回區區幾座島嶼,簡直是抬抬手的事兒。

若是比武那位神女輸了,那現在的太平局勢就可以不費任何成本的維持下去,北海完全可以慢慢積攢兵力,以待日後若有真正的好時機來了,再報仇也不遲。

“我總覺得,你是個心思玲瓏,又有腦子的姑娘,我不信隻是方才的那些理由,你就會想要攻打月族,可是那九頭鳳,允諾你了些彆的什麼?叫你便不再思慮周全,在此事上莽撞了起來?”

臉忽然一紅的鮫人皇姬在孟國主探究的眼神裡一改方才的鎮定,有些慌亂的結巴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像下定決心一般,把藏在心裡的秘密說了出來:

“他…他說鮫人靈力天性就弱,我便是再苦練上數百年,也無法真有多大的進益,還是不能不能保護好自己的族人。

倒不如……不如與他成了婚雙修,便可靈力大增,從今往後,便可以真的獨當一麵了。”

聽見這話哭笑不得的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組織了許久的措辭,又在腦子裡把要說的話理了又理避免傷人的孟國主不知為何,答著答著也害羞的磕巴起來:

“你認真想想,如果男女成婚……有了夫妻之親,便能通過雙修提升對方的靈力……

那月族現任的代族長母親,屆時當年嫁給月族族長把他給生下來的!他原身還是鮫人?這麼多年除了極高的武藝天賦,彆的月族靈力他為何也沒能繼承?

他母親可是他長到六七歲才走的,難道死之前手無縛雞之力,是因為那個族長不肯與她雙修嗎?你再看看我,我的祖父是青丘族,說到底是個妖族,他與我祖母情投意合,為何也沒有靈力大漲,晉升仙位呢?

可見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他垂涎你的美貌,貪圖鮫人族的疆土,便編了這瞎話來誆你的!”

思慮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的淳姬,看向兩人的神情裡多了幾分羞愧和不好意思,一把抓起了桌上的軟尺用力扔了出去。又命下人傳信去九頭鳳那兒取消婚約,再發帖告知三界。

見這場鬨劇有了收尾,兩人便也不在逗留,扶著爛醉如泥的孟白藏就回了青丘。

以攪了九頭鳳的如意算盤怕他來找麻煩為由,陸伯都也成功有了在青丘逗留兩日的理由。在客房裡呆了一會兒後,又以擔心白藏為由,成功混進了孟國主的臥房。

躺在床上昏睡的人即便在夢裡也一直斷斷續續的喊著淳姬的名字,守在一旁的孟望舒看著傷心欲絕的弟弟,親自端過了侍女手中的醒酒湯,一勺一勺的喂了進去,直到看著他不再說胡話了,才安心的走到桌邊坐下。

卻不料剛一坐下,就有一勺熱騰騰的雞湯喂到了嘴邊,難得俏皮的年輕神君笑眯眯地撒嬌道:

“你擔心他,我卻擔心你,這一日咱們都是水米未進,快把這湯喝了吧”

低下頭喝湯的人,心裡還是裝著弟弟的事兒,淳姬眼下的婚約雖然解了。日後難免要再議親,她那個怎麼都看不上弟弟的樣子,感覺今日喝得爛醉如泥的人,以後有的是這樣鞋都喝掉了的機會。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陸伯都伸手撫平了那對緊緊皺著的眉頭,柔聲道:

“這男女之事,往往最難說得清楚,淳姬現在看不上白藏,未必以後與他就全無可能。

就像你母親和我父親,當年愛得雖然轟轟烈烈,卻天不遂人願,最後隻能忍痛分開。到了我們這一輩,便是把我骨頭都碾成細渣子,我也要變成鬼纏著你,不和你分開。”

聽見這話感動不已的人,低下頭用臉蹭了蹭對方的手心,兩人四目相對,隻覺得空氣裡都被眼神拉出蜜糖一樣的細絲來,聞著都是甜蜜蜜的味道。

躺在床上酒醒了的孟白藏一睜眼就看見姐姐和陸伯都拉著手麵對麵濃情蜜意的坐著,不禁放聲大哭起來:

“天殺的!我老婆都要跟人家成親了!你們還跑到我麵前恩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