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扒門縫兒(1 / 1)

參緣縣令 甦翮 4717 字 4個月前

想著今夜就可以宿在滿是雨露的濕濡泥土之中,橠白滿心歡喜的回了書房。甫一踏入廊下,橠白便是一怔,心下疑惑,陸歸舟怎麼在這?還鬼鬼祟祟的在扒門縫兒?

橠白停住了腳步,心下滿是疑惑?陸歸舟看什麼呢?自己書房裡進賊了不成?

何人膽子這般大,竟然膽敢到縣衙裡為非作惡!

可若真的是進了歹人,陸歸舟這文弱書生怎麼成?

橠白心下一凜,有心衝過去,又恐驚擾了屋中的歹人,打草驚蛇……

左右為難過後,橠白決定暗中施法,悄無聲息的過去,等下過去先捂住陸歸舟的嘴,免得他叫嚷,而後在進去書房捉那歹人!

轉眼間,橠白便已經閃身來到了陸歸舟的身後。

陸歸舟依舊躬著高大的身軀,極力的往門縫兒裡瞧。

他身形高大,橠白隻好踮起了腳,眼疾手快,一把便自陸歸舟的身後捂住了他的嘴……

陸歸舟一個瞠目,嘴巴便已經被牢牢捂住,尚未回過神兒來,他就見一隻著赤色靴子的小腳砰的一聲踹開了門……

那門一開,橠白登時放開了陸歸舟,一個箭步跨入了房中,準備捉那歹人!

然而,橠白愣住了。

那書房中空無一人,儼然是自己方才出去之時的樣子,哪裡有人來過的痕跡?

見書房裡沒人,橠白轉過身去望向了陸歸舟。

陸歸舟瞠目結舌,怔怔愣在了原地。

橠白:“人呢?”

陸歸舟:“什麼人?”

橠白:“你方才扒著門縫兒看的歹人?”

陸歸舟:“……”

陸歸舟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整個人有了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局促和尷尬。

雨聲漸歇,隻餘屋簷下殘留雨滴的滴答聲,襯的陸歸舟愈發尷尬了。

他如何能承認自己是在偷窺橠白,心下焦急的忖度了片刻後,遮遮掩掩的回答道:“沒……沒有人……”

“沒有人?”橠白喃喃重複,愈發不解的發問道:“沒有人那你在瞧甚?”

陸歸舟的尷尬更甚,額角已是微微滲出了汗,方才驟然被橠白捂住了嘴,他便已是被嚇了個不輕,如今又眼見著自己被抓了包,真真是一個急上心頭,不知所措。

雖是不知所措,陸歸舟仍是在心下揣摩著橠白此舉以及含糊應對之法……

橠白見陸歸舟半晌不語,反而愈發的神情焦灼,秀眉微蹙,微微偏了偏頭,滿眼不解的望著陸歸舟。

陸歸舟焦急的猜測了片刻,終於是推理出了橠白此舉為何,想來定是以為自己在瞧著什麼為非作歹之人卻又無功夫傍身而不敢出手,情急之下,方才如此……

可是推理出了橠白為何有此舉動又能如何?那房中無人,他又該如何解釋自己扒門縫兒的舉動?

“我……我……”陸歸舟語塞了半晌,隻好搪塞道:“我敲了半晌的門,見你沒有應門,這方才一時失禮。”言說到此處,陸歸舟慌亂的神情稍霽,繼而正了正身形,發問道:“你何故不在書房中抄錄案宗?”

陸歸舟如此一問,倒讓橠白有了一瞬的心虛,她何故不在房中抄錄案宗?自然是去搬花盆了,至於搬花盆是為何,那是暫且萬萬不能同陸歸舟言說的……

“呃……”橠白一時間亦是語塞,倏然眼尾餘光瞥到了書案上那盞正在接著雨水的茶盞,急忙借機說道:“我是在抄錄案宗,隻是這屋頂漏了水,我暫且用了茶盞接著,可這茶盞太小也就能頂個一時半刻,便想著去尋個大些的器皿來,無奈何,我初來乍到不識路徑,沒有找到廚房……”

橠白言說著,不覺垂下了眼眸,似是這般便能掩蓋住自己的心虛。

陸歸舟見自己扒門縫兒那茬兒終於被岔了過去,且又橠白又主動提起來了屋頂漏水,不禁讓他心中暗暗雀躍,直默念天助我也。

“這縣衙空置已久,想來是年久失修,若是修葺起來,也要等雨停之後,且這縣衙的銀錢……”陸歸舟神情尷尬的先行鋪墊了一番,而後,佯裝著若無其事倡議道:“不若我讓人將書案搬到我的書房裡去,就是不知你是否介意同我共用一間書房?”

和陸歸舟共用一間書房?那豈不是可以和他朝夕相對?

橠白求之不得,當即點頭道:“我怎會介意!我願意!”

聽聞此言,陸歸舟心頭一陣雀躍,當場便喚來了丁蓬李虎,即刻搬起了書案。

丁蓬李虎領了命令,當即動手搬起了書案。

搬動書案的動靜不小,陸歸乘聞聲便趕過來瞧,結果一來,就看到丁蓬李虎一人一邊抬著那書案自主簿的書房中出去,心下不解,徑自上前發問:“阿舟,這是作甚?”

陸歸舟也不做隱瞞,照實言說了。

一見陸歸乘,橠白心下有了些許不自在,雖前幾日已是同陸歸舟將話說開,不會再心存芥蒂,可是橠白著實是清楚的感受的到,陸歸乘是不喜她的。

待陸歸舟將話言說罷了,她便收拾起案宗自己筆墨紙硯,先行告辭到陸歸舟的書房中去了。

陸歸乘望著橠白走開,直至她背影消失不見,這方才湊近了陸歸舟幾分,壓低聲音詢問道:“阿舟,你這是甚的意思?何故要同橠白姑娘共用一個書房?”

麵對陸歸乘,陸歸舟的心虛之感明顯要弱於麵對橠白之時,他聽罷便回答道:“主簿的書房漏了雨,所以如此。”

陸歸乘聽罷,追問道:“漏雨而已,修葺上就是了,如何需要搬動書案,如此的麻煩。”

陸歸舟再言語道:“哥哥有所不知,這縣衙是何等的清貧,之前修葺打掃早已將銀錢用儘,哪裡還有餘錢來修屋頂,隻好暫且委屈橠白了。”

橠白?陸歸乘隻憑陸歸舟的如此稱呼便再嗅出了端倪,這男女有彆,若非親近之人如何能直喚其名?

陸歸乘的心中隱隱擔憂,自打陸歸舟見了橠白之後,他就越發的覺察到了陸歸舟的反常,現下種種,他幾乎已是可以肯定陸歸舟是對橠白有了男女之情……

陸歸舟見他不再言語,便同他知會了一聲,回書房去了。

陸歸乘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隻覺著他連腳步都帶著雀躍。

歎了口氣,陸歸乘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了下來,眉頭是越皺越緊……

自家弟弟的這份心思,就快要昭然若揭了……

說心裡話,陸歸乘著實對橠白喜歡不起來。倒不是他覺著如今陸歸舟做了官便一步登天,恨不能娶個公主,而是於他看來,橠白功夫好,模樣俏,又是個能讀書識字的,這幾日裡,他偶爾也聽得了橠白的談吐,總之她各處比之自家弟弟來,隻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也正是因為她過於斐然,陸歸乘方才不喜歡她。

說到底,無非是他覺著,這樣一個既有模樣又有才華的女子,若是柔柔弱弱的也成,可這柔弱二字,跟橠白壓根兒就不沾邊兒……

在陸家兄弟的老家,隔壁住著一對寡居的母女,姑娘名叫滿春竹。

那姑娘芳齡二九,模樣普通,但卻是個甚為勤勞能乾的姑娘。

陸歸乘覺著,弟弟就應該找個這樣的姑娘,男人娶妻,應當低配,否則娶個處處高自己一頭的娘子,豈不是夫綱不振啊!

如今陸歸舟做了官,論品階上的確是高於橠白的,可再觀橠白的性子,哪裡會是因為這個就自覺低人一等肯做小伏低的?

“唉……”陸歸乘思來想去,滿心的憂愁化作了一聲歎氣,無奈的起身離去。

橠白抱著一堆的文房用具,一路跟著丁蓬李虎去了陸歸舟的書房。

縣太爺的書房比之主簿所用的書房自是寬敞明亮上許多的。

丁蓬李虎將那張書案抬到了書房之後暫且擱下,等待著陸歸舟過來吩咐,再行安置。

不消片刻,陸歸舟便步入了書房。

丁蓬李虎當即上前問道:“大人,這書案要放置何處?”

陸歸舟環視了一周,而後命丁蓬李虎將那張書案縱向放置在了自己的那張書案側前方,如此一來,既不會顯得逼仄,自己又能抬眼便瞧見她。

如此想著,陸歸舟便照此下了令。

丁蓬李虎應聲動手,將那書案安置罷了,便退出了陸歸舟的書房。

他二人一走,書房之中便隻剩陸歸舟與橠白獨處。

陸歸舟是希望著能多些與橠白獨處的時候的,否則他也斷不會費儘心思的上房揭瓦,可當下真真切切的與橠白獨處,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相較於陸歸舟,橠白倒是坦然多了,她輕抬星眸,望了陸歸舟一眼,微微莞爾,便回到書案前落座,提筆蘸墨,重新抄錄起了案宗。

陸歸舟見狀,也回到了書案前落座,照舊處理起了公文。

細雨初歇,天際還掛著幾縷未散的雲霧,偶有幾滴雨滴自屋簷滑落,聲音清脆悅耳。

書房內,橠白在專心抄錄著案宗,筆鋒遊走,濕潤潤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墨香。

陸歸舟看公文的功夫還不到一刻鐘,便已是有些心癢難耐了。他忍不住悄然抬首,望向了側前方的橠白。

橠白手執羊毫,神態專注,星子般的眼眸時而凝視時而低垂。

陸歸舟的視線不覺落在了橠白書寫的手上,腦中驀然浮現出方才她捂住自己嘴巴的一幕。

橠白的柔荑柔軟細膩,卻沒有絲毫的女兒香,而是一股淡淡的藥香……

稍一回想,便覺回味。陸歸舟甚至覺著鼻端依舊縈繞獨屬於橠白的藥香氣。

不知不覺,陸歸舟眼神之中癡纏愈顯,瞧了橠白許久,若不是怕橠白驟然抬眼發現他的窺視,陸歸舟真真是不舍得移開視線的。

橠白抄寫的速度很快,散值之前,那幾份破舊不堪的案宗便已抄錄完畢。

橠白細心的將羊毫筆放好,拿至麵前,仔細的查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將其拿起,連同其他幾份已然抄錄好的案宗,一並送至了陸歸舟的麵前。

陸歸舟抬手接過,趁機又瞄了橠白一眼,隨即驀然一愣,就見橠白那香雪粉腮之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抹黑墨,結合她肉乎乎粉嘟嘟的容顏,酷似一隻圓滾滾的肥胖花貓。

見陸歸舟一愣,而後眉梢眼角止不住的笑意。

橠白不明所以,星眸之中滿滿的懵。

陸歸舟微笑了笑,自身上拿出了帕子,遞給橠白道:“你的臉上,染了墨汁。”

橠白那飽滿的腮頰頓時飛起兩朵紅暈,她一把接過陸歸舟手中的白帕子,轉過身去,背對著陸歸舟擦拭起了臉頰。

幾下擦拭之後,橠白的腮頰恢複了白嫩,那抹白帕子卻染上了一抹黑。

橠白轉過了身來,垂著眼眸看著手中那抹臟兮兮的帕子,略有些難為情道:“這帕子……待我洗好了再還給你吧!”

陸歸舟溫柔笑了笑:“成。”

言罷,他便垂下眼眸,去看橠白方才交與他的案宗。

那是幾樁早已經了結了的舊案,不過是卷宗破了而已。

陸歸舟大致看了看,無甚問題,便蓋了官印,對橠白:“送回案宗室。”

“好。”橠白應聲自陸歸舟的手中接過了案宗卷,腳步輕快的出了書房,直奔案宗室。

陸歸舟望著她歡脫而去的背影,抑製不住的開心,唇角揚起笑意,眸中皆是喜愛之意。

時辰已是不早,橠白自案宗室回了來,便收拾了文房用具,就此散值。

橠白回去了廂房,洗乾淨了陸歸舟的帕子,將其晾曬好,打算翌日還給他。而後將那大花盆搬回了房中,就此歇下了。

陸歸舟亦是早早的歇下了,此時此刻正雙手枕在腦後,仰麵朝天的躺在床鋪上,唇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之中是無儘的溫柔與遐想。

自不必說,陸歸舟心中想的是橠白。

橠白……真是一個好可愛的姑娘啊……

陸歸舟越是想,那唇角揚起的弧度便越高。他和橠白相識的這短短幾日裡,隻覺著與橠白的每一次見麵都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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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易過,轉眼又是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