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遠縣,依山傍水、景色宜人的窮鄉僻壤。
夕陽如血,斑駁的灑在老舊的城牆上。
城門口,兩個守城卒無精打采並肩而立,一個賽一個的心不在焉。
四周靜悄悄的,偶有幾聲歸鴉鳴叫,穿透了春日裡的寧靜。
炊煙嫋嫋,敞開的城門落鎖的時辰到了。
兩個守城卒彼此看了一眼,動了動僵硬的身子,上前關閉城門。
老舊的城門於夕陽的餘暉之中緩緩合攏,發出沉悶而悠長的吱呀聲。
就在此時,一個身著赤色圓領袍的姑娘猶如一抹火焰一般,驀的闖入了即將閉合的門戶之間。
姑娘步伐急促卻輕盈,衣擺隨風輕揚,粉嘟嘟的嬌憨麵容霎時間便驅散了沉悶之感。
姑娘知曉自己來遲了些,星眸之中飽含歉意的同那兩個守城卒揖了一禮,而後徑直入了竹遠縣,隻留了一抹倩麗的背影。
兩個守城卒見狀,不由得愣了一愣,隨之閃過一絲驚訝與遲疑,不隻為那姑娘來的太過突然,也為那姑娘太過耀眼……
關罷了城門,兩個守城卒忙不迭的轉過身去尋起了那姑娘,可那姑娘早已是不見了蹤影。
二人失落的搖了搖頭,各自回家去了。
那姑娘名叫橠白,此時已是直奔縣衙而去。
此時雖已是黃昏,但街上的行人亦是不少,似從天而降的一個漂亮姑娘自是要吸引不少的駐足觀望。
世人隻瞧這姑娘模樣生的恍若天人,卻不知她當真不是個人……
橠白本是祈綿山上的一株人參,吸收了百年的天地靈氣,化作了人形。
此番前來竹遠縣,是為了尋一位故人……
橠白腳步輕快,卻因著不認得路,一壁打聽一壁前行,耽擱了半晌,行至衙門口的時候,天色已晚。
夜色漸濃,銀輝傾灑在衙門口畔,兩隻石獅子安靜矗立。
橠白上前一步,踏上了青石台階後駐足不前。
身為人參娃,當屬草木精靈,五感要靈敏於常人甚多,她聽得出這縣衙裡一個人都沒有。
秀眉微微蹙起,怎得會空無一人呢?她去判官那處查了生死簿的,是竹遠縣沒錯啊!
橠白待站了半晌,直到那更夫提著鑼開始報更,她方才回過了神來,一個箭步便跨到了那更夫的麵前。
更夫被嚇了一跳,亂敲了一聲鑼。
橠白歉意的笑了笑,追問道:“勞煩老伯告知,這縣衙中的縣令大人,今在何處?”
“縣令?”那更夫疑惑的反問了句,而後說道:“這竹遠縣縣衙已是空置三年了,何來的縣令大人?”
“……”橠白愣住了,怎會如此?!
更夫見她呆愣愣不在言語,敲著鑼繼續打更去了。
橠白抬眼,望著這衙門緊閉伴著燈火闌珊之景,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生死簿上說,她的故人輪回轉世,正是這竹遠縣的縣令大人——陸歸舟。
可是……可是怎會壓根兒沒有縣令大人呢?
心中焦灼,橠白不覺來回踱步……
四周靜悄悄一片,隻聞得腳步聲與偶爾的夜鳥鳴啼。
徘徊了半晌,橠白停住了腳步,凝望著縣衙門前那高懸的牌匾。那牌匾已是漆痕斑駁,看樣子,確是年久無人的模樣。
就這麼就走!?
不!絕不!
橠白神情堅定,不尋到阿舟她絕不會甘心的!
沒有縣令總還有捕快吧!沒有捕快不是還有那兩個守城卒!等到明日他們上值,她再去問一問他們,這裡到底有沒有縣令大人!
如是想著,橠白快步的離開了縣衙門前,自街上轉了幾圈,尋了一家客棧投宿。
盥洗淨麵之後,便歇息下了。
躺上了床,橠白的心思未能沉穩半分,回憶卻又翻湧而起……
彼時的橠白剛剛化形,還是個胖嘟嘟的奶娃娃模樣,入了夜便漫山遍野的嬉戲玩耍。
彼時的陸歸舟還是前一世的阿舟,雖天資聰慧,卻是個病弱不足的。
其兄長為了能醫好他的身子,便到山上去挖參,無巧不巧的將橠白挖了回去。
於此,橠白便得了與陸歸舟的一場相識。
彼時的阿舟尚且是個十歲少年,卻甚是疼愛橠白,幾乎日日抱著她。
後來,橠白回去了山上,阿舟每一年都會去看她,他說會等她長大,娶她做娘子……
可是凡人的壽元如何能與草木精靈相比,阿舟等了一生,也沒能等到橠白嫁給他……
橠白仰麵在床,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兒滑過太陽穴,消失於鬢角之中……
“阿舟哥哥……”橠白喃喃出聲:“你不可以食言的……”
呢喃罷了,橠白緩緩閉上了雙眼,不知過了幾時睡了去。
翌日清晨,橠白醒來便直奔衙門口,打算尋那衙役問上一問。
方才轉過街角,橠白便驀然一怔,直直的愣在了原地。
隻見那縣衙門前,兩名男子負手而立。一者身形高大挺拔,宛若鬆柏淩霄,一者稍矮些許,猶如翠竹依石。
橠白的心跳愈發快了,那並肩而立的兩個男子,不正是陸歸舟兄弟二人?
真想不到,輪回轉世,他們還是兄弟!
心下愈發興奮,橠白抬足便欲過去,卻又心下一沉,驀的收回了腳步。
不行!不能這麼貿貿然的過去!阿舟已經輪回轉世,哪裡還會記得她,她就這般過去相認,豈不是會被當做歹人?
如是想著,橠白不敢再上前而去,隻好躲進了街角,探出一顆圓頭,悄咪咪的看著……
陸歸舟與陸歸乘兄弟二人站在衙門口,心涼的很……
那縣衙,甚是破敗不堪,猶如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者,紅牆綠瓦斑駁陸離,屋頂的瓦片參差不齊,大門上的銅環鏽跡斑斑,僅有的兩個衙差東倒西歪的倚靠在大門前打著瞌睡。
聽說,此處的縣令之位已是空缺了三年……
三年前,竹遠縣的老縣令故去,朝廷本想派旁的官員前來任職,可人人皆知竹遠縣是個不毛之地,皆是托了關係不肯前來。
無法,縣令的位置隻能空置,最終隻能從新科舉子裡挑一個沒有後台的拿捏到了此處。
於是,陸歸舟便成了補缺的最佳人選。
春闈放榜之時,榜上有名的陸歸舟滿心抱負,一心想著無論到何處為官,都要大展拳腳,好好的成就一番作為。
此情此景,無疑是在陸歸舟的躊躇滿誌上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陸歸舟隻能一聲歎息,上前喚醒了那兩名衙役,前往了縣衙內室,核對文解,就此走馬上任……
橠白見狀,自街角處現了身,悄咪咪的跟了上去。心頭是一陣陣的喜悅翻湧而來,原來不是阿舟哥哥不在這,是她來的早了!
橠白幾步便來到了縣衙門前,腳步再次停住,雀躍的心情消散了幾分,她怎麼進去啊?
橠白犯了難,她雖對人世間的規規矩矩一知半解,可也知道這衙門裡不是隨意出入的,且話說回來,即便是可以隨意出入,她見了陸歸舟,陸歸舟也已然不認得她了,她又該如何做說?
“唉……”橠白心底一聲歎息,星眸一轉,睇見了縣衙旁不遠處的一顆大柳樹。
那樹看似已有百年之久,參天蔽日,主乾比之橠白的腰還要粗壯上許多,甚是枝繁葉茂。
橠白四下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她暗暗施法,翩然躍起,身姿輕盈宛若飛燕一般。足尖輕點,隨即借力而上,直達頂端。
那樹甚高,橠白立身於樹頂,視野開闊,剛好將縣衙內部儘收眼底。
橠白深知自己此種行徑不太光明磊落,偷窺偷窺實乃小人之舉,可她實在是太想見阿舟哥哥了,她心下暗暗發誓,隻看一眼,且絕不看機密之事。
橠白抬手,撥弄了幾下身旁的柳枝,遮擋住了自己的身子,而後透過柳枝的縫隙,看向了縣衙之中……
縣衙之中的陸歸舟心更涼了……
縣衙的院子裡雜草叢生,鳥兒甚至在屋簷下築了巢,審案堂裡的木柱上油漆斑斑駁駁,橫梁上的灰塵積了厚厚一層,一陣風吹過,揚起的灰塵讓陸家兄弟噴嚏連連。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陸歸舟也隻得拾掇心情,重振旗鼓了。
陸歸舟挽起袖子,同兄長與那僅有的兩名衙役,將縣衙裡裡外外的打掃了一番。打掃罷了,清點了一番在職官員。
這一盤查,陸歸舟目瞪口呆,這縣衙裡除了他這個縣令和兩名衙差之外,旁的官職竟然一概空缺!
一個縣衙裡,縣令、縣丞是由朝廷任命,主簿以下的官職則是由縣令自行任免。
隻有縣令一人自然是不能成事,陸歸舟馬不停蹄的擬了告示,張貼在了縣中各處。
樹上的橠白聽到此處,烏溜溜的星眸一轉,心頭已是有了主意,她嬌俏一笑,飛身自樹上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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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碧空如洗,微風不興。
橠白照舊宿在了昨日投宿的那家客棧,早早的起了身。她到街頭巷尾轉了轉,須臾之間便尋到了陸歸舟命人張貼的告示。
她毫不猶豫的上前,一把將其撕下,而後馬不停蹄的奔去了縣衙。
縣衙門前,陸歸舟命人架了一張書案,又請陸歸乘親自守在此處,為前來應職的人做記錄以及交代後續的事情。
此時縣衙裡正是用人之際,陸歸乘便就此做了捕快。
橠白手捏著那張告示來到了縣衙門前,一眼便看到了陸歸乘。
瞧見了陸歸乘,橠白心思略有些不自在,前世裡,到底是他要把自己燉湯的……
心下如此,橠白腳步不停,上前將告示一遞,詢問起了招募主簿的事宜。
陸歸乘見狀,抬眼打量起了橠白。
橠白過於漂亮可愛,陸歸乘眼中閃過一瞬的驚訝,而後見她雙髻垂髫,儼然是未出閣的姑娘,猜想著她大抵是為著自家兄弟前來詢問的,也沒再做多想,執筆便問:“多大年歲?”
橠白微微一怔,年歲?自己可是三百多歲了,這若是直說,還不將人嚇個好歹!
“二十有二。”橠白謊報了年歲,心下猜想著她這個樣子在凡人中大抵也就是這個年歲吧!
可到底是說了謊話,橠白心裡有些隱隱有些發虛。
陸歸乘眼皮子也懶得挑一下,二十二歲的男子,正值壯年,倒是很符合,繼續問道:“可有婚配?”
被問及姻緣,橠白倏然湧起一陣羞意,肉嘟嘟的腮頰飄起一團紅暈,垂下眼眸搖了搖頭,聲若蚊蚋道:“沒有。”
“嗯……”陸歸乘隨意應了一聲,即是應職主簿,那文筆最是主要,繼而陸歸乘抬起頭對橠白道:“年歲倒是符合,你且叫他過來,再試試文筆!”
橠白頓覺疑惑,秀眉微蹙,自己人就在此處何故還要“叫他”?
心下不解,橠白遂問道:“我就在此,何故要叫來?”
一語畢,陸歸乘難以置信的神情溢於言表,他瞠目道:“難不成是你要應職主簿?”
橠白四下顧盼,而後反問道:“難不成還有旁人嗎?”
陸歸乘聽她如此回答,驚訝的神情頓時變得不耐,他放下筆,沒好氣的說道:“你一個姑娘家來胡鬨什麼!去去去!回家去!”
橠白沒想到陸歸乘會突如其來的大變臉,訝然道:“你這話是甚的意思?”
陸歸乘依舊是那副不耐煩的神情,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哪有姑娘家做主簿的?去去去,趕緊走!彆耽誤功夫兒!”
橠白先是驚訝後是氣憤,這十幾年她隻顧著在人間尋尋覓覓,並沒有和人有過太多來往,竟不知這人間還有男子能做女子不能做的事,這赤裸裸的嫌棄著實讓人憤慨!
“姑娘家怎麼了!”橠白憤然開口,質問著陸歸乘:“我朝哪一條律法規定了女子不能做主簿!”
陸歸乘被嗆的一愣,當朝律法之中的確是沒有規定,但是縱觀曆朝曆代,女子備受壓迫,能得以嶄露頭角的著實是鳳毛麟角,這讓他覺著差事兩個字,就沒有女子什麼事兒。
陸歸乘接不上話,隻好道:“總之女子不能做!”
他這強辯的話著實讓橠白好生的氣憤,她看著陸歸乘那張臉,腦中浮現出了他上一世高舉菜刀要剁了自己燉湯的畫麵,新仇舊恨,她上前一步,啪的一掌拍在了陸歸乘麵前的桌案上,怒道:“不行!你今天必須與我說出個所以然!”
陸歸乘又是一愣,自從陸歸舟榜上有名之後,還沒有人敢如此凶悍的對待他,當即亦是拍案而起,同橠白吵了起來:“我說女子不成就是女子不成,哪裡輪得到要同你講個所以然?”
橠白正欲回懟,就見兩個衙差聞聲自衙門裡匆忙而出,連連詢問著陸歸乘發生了何事。
陸歸乘見自己這方來了人,氣焰越發的囂張了,語氣中拉滿嘲諷:“這位姑娘竟然來應職主簿了!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言罷,他竟還率先哈哈大笑了起來。
陸歸乘是陸歸舟的弟弟,那兩名衙役是知道的,不免得有幾分抱大樹的意圖,見他如此,皆是紛紛附和了起來。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衙役,名叫李虎,滿臉不屑道:“你們女子就該在家繡花做飯!”
另一名衙役比李虎瘦削了許多,名叫丁蓬,這廝氣焰卻是比李虎更加跋扈,竟然上前動手推搡起了橠白:“去去去,趕緊回家去,這裡是縣衙不是你搗亂的地方!”
橠白沒想到這廝竟然敢動手,本就一肚子氣猶如被引燃了的爆竹,她當即抬手,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狠狠的向後一擰,趁他痛呼之時,抽後就是一腳,直踹上了他的膝窩。
丁蓬猝不及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橠白反剪住了他的雙手,就猶如他們往日裡對待犯人那般將其按倒在了地上,教訓道:“虧你也是女子所生,倒要以男女來論英雄了?!”
話音未落,那李虎便衝了上來。
橠白放開了丁蓬,徑直和李虎打鬥了起來。
丁蓬站起了身,也加入了打鬥之中。
李虎丁蓬雖身強力壯,可橠白不是肉體凡胎,隻三拳兩腳,便占了上風,最後一個漂亮的掃堂腿,就將這兩個壯漢打翻在地,一個捂著肚子,一個抱著腿,哀哀痛呼。
陸歸乘看的目瞪口呆,著實沒想到橠白竟然如此身手不凡!
唰的一下,橠白的眸光利劍一般的射向了陸歸乘,陸歸乘當即一顫,接連後退了兩步,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身手還不如丁蓬李虎,含糊了一個捕快的職位無而已……
橠白一瞧著陸歸乘,隻覺著怒火中燒,上一世要拿自己燉湯,這一世又瞧不起自己是個姑娘,橫豎當下已經動了手,那便新賬舊賬一並算!
如此想著,橠白握緊了小拳頭,照著陸歸乘的胸口直直的打出了去……
咚的一聲悶響,橠白的粉拳竟打在了陸歸舟的胸口上!
方才橠白與丁蓬李虎的一番打鬥,已是吸引了不少的人前來圍觀,在內堂的陸歸舟自然是聽到了。??
即是聽到聲響,焉有不出來查看的?結果他一出了縣衙大門,就看到兩個衙役躺在地上,一個姑娘正對著自己家兄揮拳頭!
陸歸舟不知事情始末,但身為縣令,他也不能任由這等鬥毆事件發生在縣衙門口,可男女授受不親,他又不能貿貿然去攔人家姑娘,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家兄吃拳頭,情急之下,他隻好上前擋住了橠白的這一拳頭。
橠白那一拳是帶著舊仇的,下手極重,待她發覺自己打的是陸歸舟的時候,想收拳也已經來不及了。
強烈的驚訝讓橠白倒吸了一口冷氣,忙不迭將拳頭收回,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陸歸舟隻覺著胸口一陣悶痛,直讓他耐不住的咳了幾咳,捂住了胸口後退了幾步。
陸歸乘與李虎、丁蓬見狀,紛紛圍上了陸歸舟:“陸大人,可有傷著?”
陸歸舟忙搖頭示意,抬眼望向了橠白……
橠白局促不安,一雙小手緊緊握著,手心已是滲出了涔涔細汗,不由得一陣擔憂,她……她打了陸歸舟……打了她的阿舟哥哥……
陸歸舟望見橠白的一瞬心弦便狠狠的動了一動,那姑娘頭若滿月,麵似銀盤,裡裡外外都透著一個圓,肌膚勝雪,眉眼如畫,雙頰飽滿圓潤,宜喜宜嗔,雖身形秀頎,卻是粉嘟嘟又圓滾滾的感覺,一身赤色勁裝,真真是靈動可愛極了。
隻一眼,陸歸舟的心便偏向了橠白……
橠白隻滿心的惴惴不安,那邊廂陸歸乘三人已是急不可耐的同陸歸舟告起了狀,搶先一步將事情的始末同陸歸舟言說了。
陸歸舟雖一心被橠白吸引,可也聽了個大概緣由。
聽罷了緣由,陸歸舟不由得一陣氣憤,轉過身訓斥那三人道:“此事是你三人不對!”
丁蓬、李虎自是不敢言語一二,唯有陸歸乘神色不忿,身為陸歸舟的兄長,竟被弟弟當眾訓斥了,顏麵何存?
陸歸乘正欲辯駁幾句,陸歸舟便已是上前一步,對著橠白畢恭畢敬的揖手一禮,賠罪道:“此事實乃家兄之過,還望姑娘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