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又羞恥(1 / 1)

萬籟俱寂的深夜,水月鏡都十裡外,臨時魔宮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隱匿於黑暗中。

“啊啊——”

淒厲至極的慘叫聲劃破寂靜,遠遠路過的兩名魔侍搓了搓手臂上的疙瘩,對視一眼,身形較高的魔侍搖了搖頭,嘴裡小聲感歎道:“慘呐……”

另一個稍矮的也搖頭:“唉,誰讓這小子犯了魔主的忌諱,竟害了上百凡間女,嘖,還個個先辱後殺!”

“不過,今天怎麼時間這麼長?這都一個多時辰了還活著呢。”

高的諱莫如深地說道:“在他之前,尤護衛帶著隱魔三傳來的消息進去了……”

隱魔是魔修中比較特彆的一種,他們極擅偽裝,速度快,是天生的消息販子亦是刺殺的好手,而隱魔一和隱魔二隨時保護在魔主身側,隱魔三領了個尋人的任務,常年在外。

眾魔之間有則傳聞,據說,魔主百年來始終在苦苦尋覓一個女人,這女人是魔主的妻,死在當初坡流山動蕩那日,可魔主執念深重,從未放棄尋找。

想到這裡,矮的魔侍不禁唏噓感慨:“看來還是沒找到……”每回隱魔三的消息傳來後,本就冷酷狠辣的魔主,都會變得喜怒無常,手段也變本加厲。

高的輕聲歎了口氣,憐憫道:“這小子實慘,運氣也忒差,求死不能啊。”

此時的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搖曳的燭火在冷冽的夜風中瑟瑟發抖,昏黃的光忽明忽暗,將陰森氛圍烘托得淋漓儘致。

“啊!!求、求……您……賜死、死……啊啊!求……”

早已看不出麵容的魔修被無形的力量鉗製在半空,氣若遊絲,他身上的衣物被血水浸透,深可見骨的傷口處,黑綠色的魔炎正滋滋作響地燃燒。

“……求、求您……啊啊!”魔修拚儘力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每發出一個音,都疼得他五官扭曲,魔炎透骨仿佛千萬隻蟲蟻在啃噬,生不如死。

站在一邊的尤鈞,偷偷抬眼望了一下高台上的人。

隻見魔主身著玄色長袍,雙腿交疊,隨意地靠在王座上,上半張臉隱在繁複精美的金絲麵具下,尤鈞僅能通過他輕抿的薄唇和點著膝蓋的指尖判斷——主上還未消氣。

尤鈞跟隨魔主已經八十餘載,他本是仙門小宗派弟子,然而全家十三口人卻死於同門師兄弟之手,隻因撞見了他們的齷齪事,悔恨臨死之際,是魔主路過帶走了他,接下來便是順理成章的轉修魔道和報仇。

彆人或許對魔主的過往一無所知,但尤鈞卻清楚,魔主原本的名字叫謝硯沉,更知道他是坡流山邪魔破封拯救了世間之人,但他始終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變故,讓他毅然決然地棄道入魔,隻暗自猜測這可能與他一直在尋找的人有關。

這麼多年來,尤鈞親眼看著魔主奔波,因每一次失望變得愈加冷漠,眼裡的死寂不斷積累,他曾暗自祈求上蒼,哪怕是個假的也好,至少……至少讓魔主有個寄托,否則他怕是……

忽然一雙幽深的黑眸掃向尤鈞,他猛地一怔,心中暗叫不好,連忙低下頭。

就在這時,殿中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像被突然掐斷,消失地乾乾淨淨,仿若從未出現過一般,僅餘地上一攤墨綠色的灰燼。

尤鈞跟上魔主離開了殿內,走到外頭時,尤鈞躊躇道:“主上,明天就是仙魔會晤日,我們要不要再多帶些人去。”

“不用。”聲音低沉冰冷,駁回了尤鈞的提議。

尤鈞心裡明白,魔主修為高深,仙門無人能抗衡,但就怕對方耍陰招,可魔主不同意也沒法,心道一會跟隱一隱二提個醒,接下來幾天務必時刻保持警惕。

“對了,主上,我查了那封匿名傳訊符,似乎是來自劍天宗。”原本此次會晤魔主任意派個魔君前來即可,但兩日前,一封匿名傳訊符飛入魔宮,被攔截下來後,隻聽見偽裝後的聲音言“仙魔會晤日,得見故人時”,而查到的劍天宗正是魔主入魔前的宗門。

“嗯。”毫不意外,顯然早有答案。

尤鈞心想,難道魔主是知道是誰也信了那話,所以才親至?要見的故人就是發傳訊符的人?

而尤鈞沒想到,這個疑問在翌日他們剛進入水月鏡都時,就猝不及防地揭開了……

**

黎漾前兩日就跟著何嘉嘉到了水月鏡都。

這裡就像它的名字那樣,夢幻而美麗,整個都城都被一層淡淡的水幕所籠罩,陽光穿透時,折射出五彩光華,城中的建築也多以透明或半透明的材質築成,微風中,還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而貫穿都城的是一條澄澈如鏡的河流,被施了法的河流裡,散落著點點星月,美輪美奐。

黎漾此時便蹲在河邊瞧星辰,她身邊有不少人和她一樣沉浸其中。

“姑娘似乎非鏡都中人?”黎漾左手邊和她同樣穿著鏡都輕柔如霧的淡紫色衣衫的少年招呼道。

黎漾瞅了眼兩人同款明顯是情侶裝的衣服,愣了愣道:“我不是。”她隻是在何嘉嘉有急事去處理後自己閒逛發現街上很多賣鏡都特色衣飾的,入鏡隨俗地變了個裝玩下。

“姑娘是來看仙魔大會盛景的嗎?”

“呃,算是吧。”少年笑時臉上有兩個酒窩,眼神純淨看起來很平易近人,黎漾也不好不理人。

少年說自己是鏡都人,開始給黎漾繪聲繪色地說起鏡都的風土人情,黎漾一時聽著倒也有點意思。

直到周圍傳來竊竊私語,氣氛陷入詭異,才發現鏡河對麵,停著一行服裝與仙門與鏡都都頗為迥異的人群。

黎漾抬頭的瞬間便滯住。

她的視線毫無征兆地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

四目交彙的刹那,黎漾覺得自己像是被拽進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漩渦,而周遭的一切都似被無形的膜隔絕在外,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隻剩黎漾徒然加快的心跳,如密集的鼓點在胸腔裡敲個不停……

“姑娘,你怎麼了?”

“彆怕,仙魔會晤互有約定,這幫魔修不敢在鏡都鬨事的。”

少年也看到對麵的一行魔修,以為她是被他們嚇到,想伸手輕拍她的背安慰,然而那伸出的手還未靠近她,他整個人就被什麼力量束縛住,連張嘴都變得困難,下一刻,被那力量扔進了鏡河裡,濺起一片水花。

周圍人頓時驚呼,黎漾回過神,呆了呆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噗通”聲是從何而來。

正要出手救人時,方才對視之人出現在了她身前。

離得很近,近到黎漾能聞到他衣服上薰香味和一股混著的極淡的若有似無的味道,近到他身上的氣勢壓迫地她完全無法動彈。

身前人的臉部大半被金色麵罩遮住,僅露出緊抿的薄唇和繃緊的下頜。

莫名地,黎漾竟覺得那下頜繃緊的弧度似在哪見過。

黎漾:想什麼呢!下頜繃緊不都是差不多的樣子,當然熟悉!

黎漾餘光瞥見那群魔修將周圍人隔離開,不讓任何人靠近,也瞥見鏡河裡的少年呆愣愣地浮在那看著她。

而在謝硯沉的眼中,一切都被凝固。

他死死盯著眼前隻在夢中出現的身影,即便渾身都在瘋狂叫囂著想要靠近,他卻僵在原地,無法挪動分毫。

他怕。

怕他一動,眼前人就化為泡影,消散於無形。

怕他一動,便會從這場美夢中驚醒,再次墜入黑暗與孤寂。

他隻能遵循本能地禁錮住她,不讓她消失,不讓他……再也找不著。

但,這次,似乎同以往不一樣。

微風輕拂,麵前人溫熱的呼吸輕輕拍打在他臉上,帶著絲絲縷縷的暖意。

謝硯沉近乎貪婪地將這熟悉的氣息卷入身體,心間湧起一絲奢望:會不會……這一次,是真的?

謝硯沉已經數不清這是百年來的第幾次催動無名指上的鸞印,每一次都是他在絕望中的掙紮和期盼。他緩緩閉上眼告訴自己,最後一次了,如果仍然是幻影,就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他已經撐了太久,身體也將至極限,他沒法再等下去了……

然而,那從未響應過謝硯沉的鸞印亮了,發出燦金色的光芒,直直照進他的心頭。

黎漾正滿心疑惑,忽然感覺她的左手無名指傳來一陣灼熱刺痛,像是一團火在燃燒,但她無法抬手查看,下一瞬,她猛地被拉進一個懷抱。

像個失而複得的珍寶。

黎漾在他顫抖的懷抱中,聞到了先前那若有似無的味道。

恍惚間,她仿佛置身於一座雪峰,蒼鬆成林,白雪皚皚,山巔樓閣,陌生而又熟悉的場景爭先恐後地浮現。

原來,是鬆雪味啊……

不過,緊接著腦海裡又突然出現一些讓她麵紅耳赤的畫麵。

黎漾:??

不是,那個主動攀上去親人的是她?

還有,都這時候了,仍不給她看清那人的臉啊?講不講武德?

等黎漾發現自己能動了時,她已經轉瞬離開鏡河邊,被壁咚在一個不知是哪家後院的牆角。

剛一張嘴,便被勾起下巴封住。

帶著鬆雪寒涼的舌尖在黎漾嘴裡瘋狂掃蕩,不留餘地。

黎漾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想扭頭,對方卻固定著她的臉不讓她移開,她被親得全身發軟,狼狽又羞恥。

可她竟沉浸在這鬆雪的氣息中,生不出絲毫的抵抗的念頭。

甚至不知何時攥上了他的衣服,讓自己靠得更近。

黎漾覺得自己真的瘋了。

不然她怎麼會和這連長相都不清楚的魔修在外麵親得難舍難分。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這人的技術高超……

直到她感覺唇邊有抑製不住的津液流出,她才猛地推開身上的人。

黎漾撐在牆上,急促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