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在樓梯上,一群人在樓梯下。
“嗬……嗬嗬……好、好巧……”
黎漾在無數雙複雜的眼神中,尷尬地笑,然後一溜煙跑了。
“哈哈哈哈!”何嘉嘉聽完黎漾對自己社死一幕的描繪,笑得直往後仰。
何嘉嘉攬住黎漾的肩膀:“漾漾,彆害羞啊!反正現在大家都認識你,知道你就是拿下小師叔的人了,你應該得意啊!”
“還得意?你是沒看見那群女修的眼神,恨不得活剮了我!”黎漾躲開何嘉嘉的手臂,沒好氣道。
“你諒解下,畢竟是小師叔在她們心中地位神聖,這麼多年又一直沒人能走近他,一直如此也就罷了,可如今被一個外人摘下,她們多少都義憤難平。”
“話說,小師叔怎麼不出來救救你,哈哈!”
黎漾抿了抿唇:“他早就沒影了,我醒來就沒見他,留了個字條說要暫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家謝師叔可是大忙人。”
“唔,估摸是為著萬春祭那意外爆發的火山岩漿。”何嘉嘉布了個防偷聽的結界,湊近黎漾道,“我聽說,那岩漿是人為,也是因此,萬春祭匆匆結束後各宗的長老閣主就都聚在一起商討,弟子們也延後離開。”
昨日裡在不進風聚餐時,黎漾就聽何嘉嘉他們說了萬春祭比試的結果,個人前三甲中有兩位劍天的師兄,其中一個便是她們的隊長陸林,團隊第一名也是劍天宗,禦霄宗作為東道主,此番拿了第三,而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名的黑馬,燕山宗。
當時黎漾聽到燕山宗,心跳就漏了一拍,何嘉嘉他們不知曉其中的關節隻當他們是黑馬,而黎漾卻覺得有種風雨欲來的不安。
也不知道謝硯沉有沒有告訴其他宗,魔壤和魔息的事?
何嘉嘉半掩著嘴,壓低聲音:“而且,你知道嗎,我們回去的路線與來時並不同,更加說明那火山是人為了,不然好端端為什麼要繞遠路呢!你說是不是!”
黎漾:“改變路線?這是怕有伏擊嗎?”
何嘉嘉:“恐怕是……”
正在這時,黎漾識海中傳來逆流器的聲音:
「若我預估正確,這艘飛舟將會在明晚路過坡流山!」
「如果路過,這麼近的距離,剩餘的能量足夠我們往返一次!」
「運氣好,可以直接傳進去見到那鎮守人,完成任務了!」
逆流器的語氣頗為激動,反倒是黎漾有點沉默。
何嘉嘉:“小師叔既然不在,漾漾你要不回這睡?如果有意外,我也能搭把手。”
黎漾因為逆流器的話思緒有些混亂,聽到何嘉嘉的話,黎漾沉默半晌低頭道,“我……我、我過兩日來。”
何嘉嘉擠眼笑:“好好。”
黎漾知道何嘉嘉又想歪了,但她也再解釋。
**
夜深後,黎漾趁著人少摸回了頂層的船艙。
黎漾之所以回來是想著,如果明日去坡流山,和何嘉嘉住一起不方便行事,而在謝硯沉的船艙內,不會有人發現她不在。
逆流器:「沒想到啊,瞌睡了送枕頭,如此,我們也能儘早乾完正事早日回去了。」
黎漾給自己倒了杯茶,沒說話。
過了會兒,逆流器篤定道:「你不對勁。」
聞言,黎漾手指不自然的蜷了下:「我有啥不對勁?明天你好好定位,彆又撞刀口上了啊。」
「……」逆流器想了想說,「要不……你明天再拜個那什麼佛祖?」
黎漾:「你這樣我有點慌……」
逆流器:「應該不會這麼倒黴吧……近距離傳送往返是沒問題的,若真遇意外至少生命無憂,不過……」
黎漾:「?」
逆流器:「不過,到時你得再補充補充能量,最好一次充滿哈。」
黎漾:「……」
黎漾:「什麼時候開始,充能量變成跟嗑瓜子一樣簡單的事了??」
逆流器心裡嘀咕,它特麼也沒料到,曾經為了吸口蒸發的氣都差點祭天,現在居然能輕而易舉得到,隻要這傻瓜主動去親謝硯沉,然後親久點,它怕是能直接充滿吧,像昨晚,它就差點能充上了……
黎漾不知道逆流器心裡的彎彎繞繞,她隻是覺得悶的慌。
不知道是因為明日即將要麵對未知,還是因為要離開了。
她甚至希望明天能來得慢一點……
然而,那一刻終究還是很快來臨。
翌日下午黎漾早早就做好準備,天一暗下來,逆流器啟動傳送,她出現在了坡流山的林間。
一看四周都是樹木草叢,黎漾差點神經反射地跳起來。
「你定位的不會是之前被刀三次的地點吧?!」
逆流器:「怎麼可能!」
黎漾剛籲了口氣,就聽逆流器又說:「我們傳的是對麵的樹林。」
黎漾差點岔氣,在腦中驚道:「那不是依然繞著那湖潭水!!」
逆流器:「彆激動啊,現在可是一百一十年前,不會遇到那個殺你的人的。」
黎漾連忙回道:「我能不激動嘛,那可是刀我四次的人,這裡又是案發地點!」
黎漾繃起神經,鼓起勇氣穿過樹葉的間隙往湖邊看去——
沒人。
媽呀,幸好沒人!
黎漾拍拍胸膛,總算放下心來。
摩拳擦掌準備問逆流器,鎮守者在哪裡時,它突然出聲提醒:
「閉息,有人來了!」同時一層隔絕氣息的結界將黎漾包裹住。
黎漾屏住呼吸,眼睛好奇地盯著眼前拳頭大小的間隙。
今天是月圓之夜,平靜的湖麵在明亮月光的映照下泛著粼粼波光,一個頎長的白衣人影從對麵樹林緩緩走出。
不是謝硯沉又是誰?
然而這人分明是謝硯沉,可周身的氣質卻似乎不同往日。
他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手中的抱影劍被拔出,劍身在月光的籠罩下染上銀霜,有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縈繞劍身。
不待黎漾看清那黑色霧氣是什麼,就見謝硯沉走到湖邊,站立片刻後,忽然拔劍插入水中,兩手捏訣,可抱影像是遇到什麼阻擋,僅末入劍尖就無法再進。
原本平靜的湖泊猛然泛起無數道波紋,清澈的湖水眨眼變成了濃重的黑,看得黎漾心中發顫。
謝硯沉在乾什麼?那湖水之下的黑又是什麼?
「魔息,那黑色全是魔息……」
「沒想到,這封印邪魔的大陣竟是在湖的下方!」
逆流器在黎漾的腦中說道。
但黎漾還是想不通,如果湖水下是封印大陣,那謝硯沉為什麼要用劍攻擊湖麵?難道不怕損壞大陣嗎?
黎漾心中驚疑不定,隻能用眼緊緊鎖住前方的身影。
“放肆!!”
嗬斥聲突地從空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匆匆禦劍落下,見到這場景勃然大怒。
“謝硯沉!你竟想破壞邪魔封印!”
“住手!”
中年男人揮劍刺向謝硯沉,而謝硯沉卻一動不動,始終維持捏劍訣的姿勢。
黎漾心中一慌,卻瞧見男人的劍停在離謝硯沉半米處,無法再刺入。
黎漾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男人剛才所說的話,他剛說謝硯沉在破壞封印?為什麼?
不可能!他可是大乘期下第一人,受無數人敬仰的謝硯沉!
然而下一刻,黑色詭譎的霧氣從謝硯沉心口躥出,將震驚想逃的男人牢牢捆住,帶到了謝硯沉麵前。
“你竟……你竟然是……”男人喉間被黑霧勒住,隻餘間斷的汩汩聲。
謝硯沉抬眼望向男人,薄唇輕啟,狀似耳語般說了什麼。
黎漾沒聽到謝硯沉說的內容,她在謝硯沉抬眼露出那血紅的雙眸時,就已怔愣在原地。
鮮豔而又暗沉的紅在謝硯沉的眼中流轉、翻湧,濃烈得近乎要溢出眼眶,讓黎漾覺得自己仿佛下一秒便會被這股漩渦所吞噬,萬劫不複……
血紅眼……
在修真界,這自古以來都是邪魔的標誌。
被魔侵蝕的人,眼睛並不會變成血紅色,隻有天生的高階邪魔才有。
而即便是百年後邪魔已經破封的人間,擁有血紅眼的魔卻不超過十位,皆是一魔可毀一宗的存在。
這些都是黎漾在小青峰的師父告訴她的,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師父提到血紅眼的邪魔時,眼中的驚恐和畏懼。
謝硯沉居然是邪魔……
黎漾滿腦子都是這幾個字,她呆呆地看著捆著男人的黑霧從他的七竅鑽入他體內,隨後發出痛苦的悶哼聲,整個人劇烈掙紮起來。
那張令黎漾熟悉又陌生的臉上,聽到悶哼聲反倒勾勒出一個狂傲至極的邪笑。
一瞬間,黎漾汗毛倒立,喉嚨發緊,心底升騰起難言的恐懼。
在謝硯沉勾手,抱影劍拔出水麵劍指男人的那刻,黎漾慌了神不禁後退一步,發出一聲極輕的響聲。
黎漾腦中頓時警鈴大作,糟了!
她視線本能地看向謝硯沉,卻隻能看見朝她刺來的銀白色劍身——
恍若與當初殺她四次的那把劍如出一轍,甚至連謝硯沉的身影都要與當初那人重合。
傳送的靈力波動登時散開。
謝硯沉血紅的雙眼在劍身撲空時,露出一絲玩味。
然而當感知到那熟悉的波動,瞳孔卻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