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池訪客(1 / 1)

“錦釗?你怎麼來了?”

蒼吾宗掌門顧浮嵐一共有四位弟子,大弟子秋宴,二弟子沈錦釗,三弟子秋時,四弟子蘇溪。

沈錦釗出身丹修世家,因自小體弱修了劍道。雖說百年大比他未能排得上名號,但他自創的養元丹千金難求。

走近池邊的青衣男子生得溫潤好看,天生一副討人喜歡的笑相。老天似乎很偏袒此人,他的聲音也那樣悅耳,讓人聽來隻覺柳尖拂過心頭,十分舒服。

“師姐,你的傷好些了嗎?”

“禁池寒冷,師姐有傷在身容易傷了根基,我給師姐送養元丹來。”

秋宴接過丹藥笑道:“傷已無礙,不過方才正覺得有股寒意,多謝錦釗。”

以往她每回外出曆練回宗,又或是閉關出來,總會在竹月閣外麵發現沈錦釗送來的丹藥。幾次過後秋宴也會在曆練回宗時帶上幾株珍奇藥材送給沈錦釗。

二師弟為人和善又貼心,誰與他相處都會覺得如沐春風。

沈錦釗走了沒多久,石門處又傳來細微的響動。秋宴還以為是林執事回來了,卻不想一截大紅的喜袍出現在眼前。

來人杏眼圓臉生得嬌俏動人,數支金釵插在烏黑茂密的發間,她紅唇輕啟,聲音甜脆。

“師姐,我美嗎?”

蒼吾宗大殿,一位青衣男子悄無聲息回到席位,就像不曾離開過一般。

緊挨他身旁原本應坐了人的位置此時卻空了,男子一邊笑著與旁人交談,一邊在喧鬨的席間用視線尋覓那人的蹤跡。

季修林低頭啃兩口醬肘子的功夫,再轉頭一看瀑布下幾個人舞刀弄劍打得好不激烈。

“師兄,他們怎麼打起來了?”

蘇楊一壺美酒下肚暢快極了,他晃了晃再流不出一滴酒的空壺,聞言轉頭看去。

瀑布下對戰的幾名弟子白衣翩翩,一來一往間寒光閃爍,伴隨著隱隱約約的流水轟鳴還真有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精瘦的體修嘖嘖兩聲,嘴裡讚道:“不愧是第一劍宗,在這種時候弟子也不忘修煉。”

蒼吾宗戒律司的林執事趕到現場時,九個弟子身上均已掛彩,其中三個男弟子尤甚,無一不是鼻青臉腫。

但他們此刻都規規矩矩地在瀑布下站成一排。

報信的弟子不是說正打得厲害嗎?

視角一轉,不遠處站了位白衣少年,林執事立馬猜到了大概,上前笑著招呼。

“秋時公子,多謝多謝。若不是你出手,隻怕等我來他們不知鬨成什麼樣了。”

“不用客氣,我隻是路過。”

少年膚白如玉鼻挺如峰,嘴角一點細痣襯得唇色緋紅,明顯可見衣袍下肩寬腰細雙腿修長。

他一身白衣遠看普通,近看才能發現衣料精細,領口衣袖處皆用華美藍絲縫製。

秋時是蒼吾宗唯一一個光憑美貌就聲名遠揚整個遼雲大陸的人。

有不少弟子入宗就是衝著他來的,男女都有,怕不是剛才他隻是路過幾人就停了手。

這種事情況往常也有,林皎羽老早便覺得戒律司的差事就該秋時來乾。

“雲瑛、周澤彬,彆人也就罷了,你們兩個身為長老親傳弟子帶頭滋事,重罰!”

人群裡的圓臉少女站出來,眼裡滿是忿忿不平:“林執事,是他先對清靈君出言不遜,我實在聽不下去才動了手……”

鳳眼男子冷哼一聲打斷:“我出言不遜?你可有證據?”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又要鬥起來,林執事大喝:“夠了!誰是誰非,與我去戒律司好好辯駁!”

“聚眾鬥毆,少不了你們的罰,跟上!”

幾個弟子形容狼狽紛紛低著頭動身,雲瑛的肩膀被人從後方狠狠一撞,要不是身旁的師妹眼疾手快拉住她,隻怕她要跌進瀑布裡去。

正前方周澤彬速度飛快隻留下一個得瑟的背影,在戒律司的人麵前不好發作,雲瑛咬牙忍了。

下一秒卻聽他故意小聲道:“什麼出言不遜,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你忠心耿耿的清靈君不過是個沒人要的……”

“啊!”

話沒說完,幸災樂禍的男子突然發出尖叫,隻見他猛地跌落瀑布,“咚”,水花四濺。

“咳咳咳!誰!誰推我?!”

從水裡冒頭起伏不定的男子妝發散亂,再配上一張青紅交加的臉,狼狽極了。

雲瑛一行人直想拍手叫好:“這麼多人看著,可沒人推你!怕不是你做了虧心事說了虧心話的報應!”

“啊!!!”周澤彬狀似癲狂地甩手拍擊水麵,林執事掉頭走回瀑布跟前,黑著臉聲音冷得嚇人:“還不上來?”

折騰一番,一溜兒弟子終於跟著男人離開,隻有雲瑛悄悄往回看。

方才,是秋時師兄出的手嗎?

可大家不是都說秋時師兄喜歡蘇溪?

傳言好像不對啊……

待林執事和幾個犯事弟子都走得遠了,少年並沒有立刻返回席間,而是抬步往後山的方向去。

卻不想剛走兩步,便被一道聲音叫住:

“秋時師弟,原來你在這裡。已經開席了,你快隨我回去吧,呆會兒霽月君那邊還需我們幫忙。”

不知何時出現的青衣男子站在瀑布下,正一臉溫和地衝他招手。少年不著痕跡地皺眉沉默片刻,轉身隨人離開。

另一頭,席上的季修林方才得知今日同霽月君成婚的並非清靈君,而是清靈君的師妹蘇溪!

來自北境的魁梧體修驀地站起身來,差點兒打翻了師兄剛斟滿的酒,他臉上一會兒驚喜一會兒驚疑,扯住說話的八字胡急急追問。

“當真?!”

若真如此,那他季修林豈不是有機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當年初次見清靈君就是在百年大比的賽場上,那女子談笑間就能把對戰者擊飛戰台,受人挑釁也不惱,隻不過出手更快更狠。

再見則是魔族來犯,她主動前來赤霄派支援,留在寒苦的北境與他們一群糙漢子抵擋魔族半月有餘。

冰天雪地裡眉目堅毅的女子攜幽藍長劍站在最前方,她站的地方無一魔可突破。

從那以後,他就對清靈君念念不忘,可卻聽說她早有婚約。

“誒等等,你說霽月君娶的是清靈君的師妹?哪個師妹?”

是他知道的那個師妹嗎?

那年清靈君從北境離開時不少師兄弟帶了禮物前去相送,清靈君隻取了幾枚北境最常見的雪果,說是帶回去給師妹嘗嘗。

後來他專門找蒼吾宗的人打聽,才知道清靈君對她的師妹蘇溪極好。

那如果霽月君真娶了清靈君的師妹,那清靈君豈不是很傷心?

“說話就說話,做什麼動手動腳?撒開!”

“好好好,我撒開了。我問你,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清靈君人呢?”

唇上一撇八字胡的男子嫌棄地拍了拍衣襟,這才慢悠悠開口。

“我怎麼知道清靈君在哪兒?我隻知道今日的新娘姓蘇名溪,杏眼圓臉嬌嫩得很,哪兒是那空有武力一身煞氣的清靈君能比?”

此話一出季修林便陰了臉,八字胡尚未察覺,他滿臉輕蔑:“要我說啊,天底下就沒有男子會真的喜歡……誒!你乾什麼?!”

話說一半,男子警惕後退。

原因無他,麵前的體修一手夾著菜一手藏袖,袖中隱隱有紅光顯露,分明是在運氣。怎的?還想動手不成!?

八字胡“嘖”一聲,心想年輕人就是火氣大,正感歎自己事先察覺的機敏,卻不料後膝處突然襲來一股猛勁,他一時不查“哎呦”一聲竟直挺挺當眾跪下了。

季修林當下不客氣地嘲諷:“胡說八道的現世報!”

八字胡滿臉通紅,他踉蹌著起身環視一周欲找出偷襲的卑鄙小人,卻隻見周圍一圈賓客看好戲的臉。

大庭廣眾下如此丟臉,男子羞惱萬分,他衣袖遮麵飛也似的奔逃,沒看見身後立於入口處尚未進殿的一青一白兩道身影。

對上沈錦釗訝異的眼神,秋時麵無表情語氣森然:“難道你能允許這種貨色妄言師姐不成?”

“秋時師弟說得對,自然不能。”

少年不再多說回到席位,沈錦釗緊隨其後,他盯著少年的背影唇邊展開一個笑意味深長的笑。

後山禁池,本該在婚房等待心上人的師妹卻現身此處,她一襲紅裝確實美,但事情怎麼想也不對勁啊。

蘇溪蹲在池邊與秋宴四目相對,沉默而短暫地對視後,她率先開口:“師姐,我做了這樣的事,你為什麼不生氣?”

然而秋宴眼裡沒有絲毫憤怒或輕蔑,隻有她從小到大萬分熟悉的溫柔甚至縱容,外加一點茫然。

白衣女子反問:“為什麼生氣?你與霽月君兩情相悅有何不可?”

蘇溪忍不住勾了嘴角,秋宴盯著自家師妹細看半響,忽地問道:“小溪,你可是被魔族脅迫?”

淮山遇襲後,不僅顧卿憐,蘇溪也變得跟以往不同。

今日本是她與顧卿憐的大婚之日,她卻出現在禁池,身上還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魔氣。

少女原本兩手撐著頭蹲在池前,聞言不徐不疾站起身,她笑得漫不經心。

“師姐,我就是魔,怎麼會被魔族脅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