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韝砂在工程師的指導下進行了數次改建,島嶼中心的高爐轟轟作響,以速於先前多倍的速度提煉鋼材。
你一開始還有好奇心去瞧瞧,但有次飛濺的火星穿透匣子落到你的本體上,燙得你渾身一哆嗦,再也不敢隨意靠近。
你知道這裡是為了消耗晶化骨髓而開展鍛造業的地方,能人與刀匠來來往往,也有人為成品爭吵不休。運送礦石和器材的工人麵帶疲色,將新的材料投入生產。你看習慣了這些場麵,隻有些擔心高爐上升騰的黑煙,那煙比往常都要濃要深。你隻要離黑煙太近,就會掛上一個減少生命上限和持續扣除靈力的debuff,而如今的島心黑煙四處可見。
這讓你感到有些不安。你說不準這份不安是源於濃烈的黑煙還是村子附近突然增多的魔物們,你減少了外出的次數,用更多的時間待在踏韝砂,試圖找到這份不安感的來源。
不久後,這塊石頭落下了。
第一起事故發生在高爐附近,突發的小型爆炸讓勞作的工人失去了五指,還未等丹羽處理完突發事故,噩耗又接二連三的傳來。聚眾鬥毆,工人精神失常,熔爐爆炸,包括用作原料的晶化骨髓也出現問題,甚至有人因此死去……你瞧見從核心區域出來的工人麵帶黑色,身上掛著汙穢入體的debuff,在不斷扣除他的生命值。而不斷擴大蔓延的黑氣,逐漸覆蓋大部分人的工作區域。
這些變故來勢洶洶,數天之內爆發開來,村子裡人心惶惶,你路過時聽見人們低語著,談論那些在島心乾活又一去不回的工人。管理者以強行姿態壓下工人失蹤事件,卻壓不住越發濃烈的黑氣和人們心中擴散的不安。你無法接近核心區域,隻能遠遠看著黑氣與不停運轉的大爐。
你不是沒想過試圖去解決,但黑氣對你的傷害比對工人要高得多,他們會掛上持續性扣血的debuff,你則會在這高度汙染中直接眼前一黑血條清零回歸標題界麵。濃烈的黑氣和地雷似的一踩就爆,你無法接近,隻能遠遠觀察。
直到有一天,大爐失控了,無人能接近這運轉的高爐,更無法讓它停下。死者數量增多,在釀成更大的慘案前,他們判斷出踏韝砂的人們無力處理這些汙穢與邪崇,恐怕得向稻妻城求援。向天守閣報告將軍,又或者是向鳴神大社請巫女出手鎮壓邪崇,再由人去關閉高爐。
做出決策與執行的速度都很快,當天就有人乘船出海,你站在岸邊,和傾奇者一同遙望那船前行的方向。
希望他此行順利。你在心底默念著,勉強壓下你的不安。黑氣如同烏雲一般堆積,人們看著島上的爐心,隻能寄期待於他們能在鳴神島搬來援兵派遣巫女處理汙穢。
隻可惜,首先應驗的是你的不安。
出海的人不知所蹤,踏韝砂沒等到援兵。負責人沉默許久,再派了人架船出行。
第二個人也沒有回來,第三個人,第四個……而黑氣已經濃烈地聚集在天空上,把整座島的天空都覆蓋了,黑壓壓得看不見一絲陽光。
你從未見過踏韝砂有這樣風雨欲來的情景,踟躕地看著你的存檔欄,你有一百個存檔位,因此隔幾天就會存個檔以防萬一。但你無法進入爐心,也沒有治療傷員和祓除汙穢的辦法,回到幾天前恐怕也無濟於事。
在愈發緊張與不安的氛圍中,你看見傾奇者找到丹羽,說服他讓自己去鳴神島請求幫助。此前數名沒能回來的人都說明了這不是趟容易的差事,但傾奇者堅持要去,最後丹羽還是給了他一條船。
你也跟著去了。隻要不變作人形,你的本體並不大,你沒打算麻煩地和管理者們多費口舌,隻悄悄地把裝著你本體的匣子塞進船裡。這樣搭便船的行為你不是第一次乾了,熟門熟路甚至沒費多少勁。
傾奇者看見你的舉動,卻也沒多說什麼。你就這樣和他離開踏韝砂,越過風暴前往鳴神島。閃電雷鳴與狂風暴雨中,駕駛這樣的一艘小船著實危險,好在你們最終越過雷暴,抵達神明所在的島嶼。
你去過稻妻城幾次,不過很少久留,持有神之眼的武士和能感知你的巫女都是個麻煩,城裡的人們也不如村子裡的人友好。稻妻城的風景雖美,卻不如你在後世見到的其他城市那般繁華,你一般買好需要的東西就跑回踏韝砂。
此時你也並非為逛街而來,便無暇欣賞路邊夢見木落飄落的粉紅雲霓。你們一路趕往天守閣,求見將軍大人——那位稻妻的統治者,高高在上的雷神。
來到天守閣時,你還在想,神明是這麼好見的嗎?
很顯然,神明不是這麼好見的。
你們的請求被拒絕了。
你對此不太意外,如果雷神馬上接見你們可能你還會震驚一下。反倒是傾奇者有些愣神,看起來被拒絕這件事他比你要驚訝得多。
可踏韝砂如今的狀況嚴峻,你們不可能因為一次拒絕就灰溜溜回去。隻是屢次請求又被拒絕,你沒看到半點搬回援兵的可能。
你讀了幾次檔,試過賄賂試過硬闖也試過跟隨有身份的大人物混進去,但通通失敗了。雷神似乎不打算見任何人,你們的訴求無從開口。情急之下,你看見傾奇者拿出那枚從不離身的金羽,轉而請求覲見八重神子。
鳴神大社的大巫女,你知道這位輔佐永恒的八重宮司。隻是你顯然沒有與對方打交道的機會,因此也不知道這位大巫女是怎樣的性格。作為信物的金羽被帶走,遲遲沒有回音,最後八重神子趕來時承諾會處理此事,卻又要走繁瑣的流程手續進行申請。
不知此行數日踏韝砂的現狀如何,傾奇者耐心漸失,似乎不打算再無望地等待下去。
“回去吧。”
你聽見他的聲音不同往日,麵色有些陰沉,語氣甚至稱得上咬牙切齒。
“幕府……放棄了我們。”
你其實不太擅長說話,不知道此時該對他說要不再等等還是說我覺得你說得對,又或者怎麼開口都不太合適。
傾奇者把你的沉默當做無聲的不讚同,他用有些泛紅的眼睛盯著你,再次說道。
“我們回踏韝砂。”
那表情好像你不答應就是背叛似的,你覺得他的情緒不太對,又或者他是太過擔憂踏韝砂的大家。
於是你想了個兩全之法。
“你先回去吧?”你告訴他,“我留下這裡再等等,如果那位八重大人答應的援手真的到了,到時候我就領他們回踏韝砂,解決大家的麻煩。”
“……”
傾奇者沉默地看著你,你回望他,覺得自己的提議並沒有什麼問題。
最後他還是在對你超過90的信賴度作用下答應了,你留在稻妻城,而他迅速趕回踏韝砂。
你在稻妻城裡又等了三天,這才等到他們調遣人手乘船出海,去處理踏韝砂的大事件。
你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