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雨落(1 / 1)

細細的雨絲從天而降,師明珠呆在自己的小屋裡,隔著窗看著被煙雨籠罩的流雲峰。

她手腕和腰際的傷口過於可怖,所以她施了個障眼法,免得逢時總以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她。

師尊說,血霧會吸收她的靈力與血肉的力量壯大,而壯大的血霧也將反過來擾亂她的神智,直至把她變成如魔修一般的瘋子。

師明珠抬起手腕,隔著障眼法看了一眼,而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師尊說,她會為她尋找解決血霧的辦法,讓她安心呆在流雲峰。

可是,連天珠都無能為力的血霧該怎麼去除?

還是想想在徹底失去理智之前,關在哪裡才不會對世間造成太大的影響,才比較靠譜吧?

師明珠瞧著細細密密的雨絲,思索著人跡罕至之地。

直至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窗前。

離淵依然撐著那把油紙傘,眼眸深邃而幽深,在見到師明珠的一瞬間便發現了她身上的異常。

“你怎麼了?”

他在刹那間來到師明珠身邊,目光穿透了小把戲一般的障眼法,看到了其中猙獰的傷口。

他直接拿起師明珠受傷的手腕。

“就是這麼一回事。”師明珠不在意地說道。

畢竟她連自己的埋骨之地都快想好了,所以其他的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黑發的男人在下一刻開口,話語讓師明珠微微睜大的眼睛。

“我知道該如何除去血霧。”

這可是連她的師尊都說沒有辦法,要再去想想的事?

師明珠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懷疑。

但離淵並不在意那份懷疑,他單膝跪地,將唇湊在了她的傷口處。

“誒?你做什麼!”

師明珠一陣驚愕,正要甩開離淵,就見他另一手不輕不重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大抵是示意她不要亂動。

她感覺到微涼的唇瓣覆在她手腕的傷口處。

“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

師明珠有點不自在地說道。

離淵並沒有回答她,他隻是專注地將纏繞在師明珠手腕上的血霧,儘數吞吃入腹。

師明珠當然也注意到了離淵所謂的治療方式,所以在離淵停下的時候,她直接收回了手,而後仔仔細細地看著上來就捧著她的手啃的人說道:“你這麼療傷的?你不會受到血霧汙染嗎?”

離淵迎著她的目光,坦然道:“不會。”

誒?

師明珠有點疑惑,就見離淵的手已經伸向了她的腰際,輕飄飄的觸碰弄得她有些癢。

“隻能這樣除去血霧嗎?”她又問道。

“也有彆的辦法,但你身上血霧不多,而這樣又比較快。”離淵如實地回答著。

唇碰到手腕還好,碰到腰際就總有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師明珠有點彆扭,於是便道:“我也不大著急的。”

離淵聞言抬頭看向她,幽深的目光中似是藏著些什麼,說出了師明珠不大理解的話語。

“得快些,不然會來不及的。”

師明珠心裡冒出了個大大的問號。

另一頭,雲望津在第五辰的洞府中做客。

雲望津看著第五辰來回奔走的模樣,話在嘴邊繞了個彎,開口道:“鱗族在重傷之後,會幻化成幼年模樣以便養傷?”

第五辰的腳步停下了些許,衝著雲望津點點頭道:“是這樣的。”

雲望津琢磨了一會兒,又道:“所以你的傷勢若想完全恢複需要的是時間,而六眼天珠則可以加速這個時間。”

第五辰歪著頭看著他,將手上的東西放下,對雲望津說道:“師兄你到底想乾嘛?”

雲望津猶豫了一下,複而說道:“所以,師妹你是不想被人看見變小的樣子,所以才一直閉關的嗎?”

第五辰突然覺得自己的拳頭有些癢,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師兄,你來就是說這些的嗎?我這裡忙得很!”

“開個玩笑,”雲望津輕聲笑道,複而斂去麵上神情,嚴肅起來,說道:“距離你那時候說的時間已經不遠了吧。”

百年之前,第五辰擊敗魔族,籠罩在所有人上空的魔族陰雲終於退散。

雲望津等待著第五辰的歸來,就見他的師妹,一手提溜著一個小女孩,一手拎著隻小孔雀,好像剛從菜市場買菜回來一般,將兩個幼崽都扔給了他。

“我需要閉關,那兩個小家夥就拜托師兄了。”

第五辰的腳步有些沉重,入魔的上古妖族並不好對付,她拚儘全力終結了對方,而對方也給她留下了難以彌合的傷口。

雲望津非常清楚,那妖族臨死之前的一擊帶著多麼強烈的怨恨之力,故而很是擔心師妹,亦很是擔心一切終結之後,他的師妹所說的話語。

“百年之後,飄渺宗乃至世間將有大劫降臨。”

第五辰輕聲笑了笑,說道:“那時我不就告訴過你了嗎?”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繼續說道:“我帶回來的那個人類女孩,便是那場浩劫最為關鍵所在。”

但雲望津的神色依舊不大放鬆,那張故意挑撥的信紙讓他心驚不已,要知道他出去雲遊四方,哪怕是師妹也並不知道他的所在之處。

那些藏於暗處,蠢蠢欲動的東西,是怎麼找到他的?又到底想做什麼?

“她是應劫之人?”雲望津蹙著眉問道。

第五辰想了想,說道:“她是終結劫難之人。”

雲望津微微一愣,顯然並沒有料到第五辰這樣的回答,複而也跟著一笑,說道:“有師妹這話我便放心了,此次歸來,我也不再離開飄渺宗,直至劫難過去。”

第五辰不自覺地露出了點驚喜的神色,而後道:“既然如此師兄可以幫我個忙嗎?”

“什麼忙?”

“那個玉棺太難搬了,師兄幫我搬一下吧?”第五辰露出星星眼期待地看著他。

雲望津打量了一下第五辰如今小女孩一般的身形,與那玉棺的對比著實有些可怕,但是,

“師妹,你是條龍,不是人吧?”

“可是靈力要節省點用才行。”

第五辰走向洞府門口,看著眼前從天空飄然而落的雨,說道:“誰知道本來好端端的人,會不會突然瘋掉?”

流雲峰,後山。

林木長得遮天蔽日,將傾盆的大雨遮擋在樹蔭之外。

樹蔭之下,金曜麵無表情地打量著這個小師弟。

逢時微微笑著看他,看不出一絲被強行帶到偏僻之處的慌張,說道:“怎麼了師兄?我很擔心師姐的傷勢,若是無事的話,我便去尋師姐了。”

金曜歪了歪頭,說道:“我看見你了。”

逢時一愣,複而微笑著說道:“你在說什麼?”

“在鎮魔關,殺那個魔修的時候,我看見你就在鎮魔塔的廢墟後麵藏著。”

說看或許也並不準確,隻是妖族天生對靈力的波動更加敏感,而又本能地擅長尋找潛藏在暗處的危險。

逢時的瞳孔緊縮了一下,他記起來了,在燕見山的刀尖刺穿師明珠的手腕的時候,他心緒不寧,不小心將氣息泄露出去一瞬。

而於感官敏銳的妖族來說,這一瞬間便已經足夠讓他們確認躲在那裡的敵人。

但逢時麵上依舊不動聲色,說道:“就算我出去也隻會給師姐添麻煩吧?”

以他表麵上不過黃境的修為,躲起來實在在正常不過。

“是嗎?”

金曜完全沒有將這事輕輕放過的意思,他朝著逢時走來,一步一步地逼近,說道:“但很可怕。”

那一瞬間的氣勢,簡直讓他寒毛倒立,好在那不是衝著他來的,即使如此,也讓他從靈魂生出畏懼之意,就好像,他曾經無數次死在這個人手上一樣。

可是,他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活著?

他的頭腦裡想不明白那莫名其妙的畏懼來源,師尊也說,逢時隻是普通的人類少年,可是那一瞬間的戰栗不是假的。

金曜非常相信他的本能。

逢時歪了歪頭,尋思了一會兒說道:“大概是因為魔修吧?”

“我並不這麼覺得,”金曜說著手中幻化出一把尾羽模樣的蝴蝶刀,“所以你再來一下,讓我看看?”

逢時當然不可能在太華山泄露出自己的氣息,且不說第五辰如今已經出關,就說這滿山尚未關閉的防禦陣法就夠他受的。

可是,金曜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蝴蝶刀朝著他的喉嚨逼近,他隻能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逢時十分勉強地笑了笑,說道:“這怎麼來?”

“該怎麼來就怎麼來?”

金曜眼中露出了些許疑惑,蝴蝶刀的刀刃已經割破了逢時淺表的皮膚,一滴血珠沿著他的脖頸流下。

逢時麵上的神情,逐漸變成了皮笑肉不笑,總歸不是愉悅的表情。

他現在有點想不顧其他,先把這孔雀宰了。

但一聲鳥鳴打斷了逢時的思緒,也止住了金曜的動作。

那是一隻不過巴掌大的麻雀,它徑直地穿過雨幕朝著金曜飛來。

金曜的神情有些怔忪,並不是為了這隻在雨裡飛行的鳥,而是因為這並不是一隻單純的麻雀,而是孔雀一族最為隱蔽,也是最為嚴重的求救信號。

隻有在完全無力回天的情況下,才會被傳達給散於各地的孔雀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