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來信(1 / 1)

月色明亮,隻是被烏雲遮擋,所以連一點光都顯露不出。

聽到逢時的話,有人自黑暗處朝著他走來,並道:“隻是在等你泄憤結束而已。”

巫日夕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神色,他本來也沒有特地藏著,逢時發現他的存在再正常不過。

“六眼天珠怎麼會到師姐手裡?”逢時的神色明顯不大好看。

但巫日夕卻笑了一聲,說道:“你問我?明明是你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你反而還來問我?”

“我問的是怎會被師姐拿到,”逢時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怒意,上前幾步血霧纏繞的藤蔓之刃抵在了巫日夕的頸間,“你跟在蘭止戈身邊那麼久,難道還不知道六眼天珠在哪裡?”

巫日夕微微笑著,將血霧纏繞的利刃從頸間移開,說道:“我當然知道,但我知道又有什麼用?我又碰不了天珠。”

“再說,又不是徹底失了六眼天珠的蹤跡,隻要彆讓她將天珠拿回飄渺宗就好,我已經傳信了羅刹讓她搞出點動靜,師明珠暫時還回不去。”

血色的霧氣收斂,藤蔓重新變回人畜無害的模樣,逢時的神色和緩了些許,說道:“這樣還算有些機會。”

而巫日夕在他說話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所以接下來就要由你來做了,你一定不會忘了自己想做什麼吧?”

逢時猛然看向他,道:“你什麼意思?”

巫日夕雙手舉起,和善地笑了笑,說道:“你也知道我們一族的天賦,我隻是看著你方才殺蘭止戈的時候突然想到——”

“你那般虐殺了蘭止戈,究竟是在恨他沒能守住天珠,還是在恨他傷了師明珠?”

“我當然是……”

逢時急切地想要反駁著什麼,可是他話沒說完就被巫日夕止住。

他依然那樣和善地笑著,說道:“隻是我們一族的特性罷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不然若被發現端倪,第五辰手裡那顆天珠,就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開滿小花的藤蔓卷起了掉落在地的木簪,重新戴回了他的發間,逢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永遠也不會忘的。”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步伐還帶著些許決絕。

巫日夕輕笑了一聲,像是在笑逢時,又像是在笑彆的什麼。

次日清晨,客棧之中。

師明珠深知六眼天珠這樣的至寶,在她手中隻會引來心懷鬼胎之人的爭搶,所以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飄渺宗。

所以她當機立斷,一早便拉上逢時便要啟程。

“師姐,那是什麼?”

逢時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指著不遠處飛來的白鴿。

白鴿看似尋常,但落在師明珠手中便化作了一道符篆,符篆燃燒起來,傳出了第五辰的聲音。

“鎮魔關有異,不必回飄渺宗,速去鎮魔關,為師已經派人先去那邊接應。”

鎮魔關位居漠北,離太華與鄴城都有十萬八千裡遠,若去鎮魔關,她必定無法回到飄渺宗。

師明珠凝望著北方,神色凝重了起來。

前世從未傳出過鎮魔關異動的消息,這是因為她做了什麼嗎?

可她也沒做什麼,她隻是拿到了前世沒有拿到的六眼天珠。

忽地,師明珠麵色一凝。

誰都知道天珠是天地至寶,也許這一切的關鍵正是與她手中的六眼天珠有關。

但鎮魔關應當的確危急,否則師尊不可能讓她先不必回飄渺宗。

師明珠的腦海中閃過千回百轉的心思,但其實隻是一瞬間,她心中便有了決斷。

“看來咱們得先去鎮魔關走一趟了。”

師明珠低聲對逢時說道。

“好啊。”

逢時應著,就像來鄴城時一樣,不對師明珠的決定做任何反駁,神色間看不出來一點不對勁。

隻是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師明珠的掌心,盯著被篆刻著封印陣法的玉盒裝起來,又被師明珠收到儲物袋中的六眼天珠。

“誒?”

師明珠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逢時這才徹底回過神來,仍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說道:“怎麼了師姐?”

“你怎麼了?”

師明珠反問道:“我剛才一直在叫你,你連動也沒動一下。”

整個人呆在原地,連眼睛都直了,像是三天三夜沒睡覺似的,她有點擔心這個剛入道途的師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逢時微怔,無數思緒在腦海中盤旋,最終露出了些許苦澀的笑意,說道:“我昨夜後來一直在想,城主府那麼大的動靜,想必師姐能夠殺死蘭止戈必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主要還是南如萱自爆的動靜。”師明珠耐心地解釋著。

但是逢時並不在意其他人,他截斷了師明珠的話,微微垂下頭去,連聲音都弱氣了起來,說道:“要是我能幫上師姐就好了。”

師明珠敲了一下他的腦殼,輕笑道:“還早得很,不必急於一時。”

她記得,前世大部分的時候,逢時也都是這般模樣,是個非常渴望變得強大、然後來幫助她的人。

所以,明明挺好的人,究竟是怎麼變成了前世最後的那樣?逢時到底經曆了什麼?

師明珠的眼神不自覺地帶上了探究,而逢時神情坦坦蕩蕩,不見半點異樣。

她想,這一世她一定會拉住逢時,前世的慘劇一定不會重演。

“走,去鎮魔關。”

師明珠說著,一把抓住了逢時的手腕。

逢時沒有反應過來,一個趔趄險些站不穩摔倒,但很快就調整過來,跟著師明珠離開了鄴城。

而離開之時,他特地回頭看了一眼。

鄴城之中,人群熙熙攘攘,好像再過再普通不過的一天,而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更多的東西。

籠罩著鄴城的庇佑,原本被鑽出了個一人多高的缺口,而現在那缺口正在越來越小,很快便要徹底彌合。

他看見,巫日夕換了一副尋常打扮,站在城樓之上在與他揮手道彆。

但是,若那缺口徹底愈合,巫日夕可是該徹底出不去了。

所以巫日夕還留在鄴城做什麼?

逢時也抬眸望向了他,未置一詞,但心底卻翻湧出來無數思緒。

城樓之上,巫日夕依然拿著他的拂塵,手肘撐在城牆上,歪歪扭扭地站著,一麵看向逢時與師明珠,一麵又看向了更加遙遠的地方。

“用不了傳送陣的家夥,來得可真慢啊。”

巫日夕百無聊賴地說著。

及至月上中天,夜深人靜之時,連巡邏的守衛都趁著鄴城還沒有新城主的時候偷懶的那一刻,站在城樓之上的巫日夕猛然睜開了眼睛。

巨大無比的厚重刀刃抵在他的脖頸,那刀刃彆說割喉,就說給他整個砍成兩半,看上去也輕輕鬆鬆。

巫日夕舉起雙手,露出人畜無害的神情,對來人說道:“好歹也算是有些淵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少廢話,六眼天珠呢?”

來人身形壯碩,鼓脹的肌肉快要從盔甲之下暴露出來,他手裡拿著一把巨大的偃月刀,刀刃正抵向巫日夕。

“你來晚咯,”巫日夕沒有一點自己的生命正處於危險之中的自覺,很是淡定地說道:“六眼天珠已經被人搶先一步拿走了。”

隻見那人額角青筋暴起,碩大的刀刃就要直接劈向巫日夕。

“不過,我知道她要去哪裡。”

刀刃在巫日夕身前一寸停下,對六眼天珠的渴望讓來人暫時放下了對巫日夕的敵意,說道:“去哪裡?”

“鎮魔關。”

巫日夕輕聲說著,見來人神情中流露出些許遲疑,便笑了出來,說道:“鎮魔關山高水遠,你又無法使用傳送陣,隻怕一用傳送陣就會被那群修士發現然後一舉消滅了。”

“不過,看在我們多少有些淵源的份兒上,我可以帶你一程。”

那人對巫日夕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正如巫日夕所說,他們之間的確算是很有淵源,所以他十分清楚巫日夕是絕對不可能那麼好心的。

“你想要什麼?”

巫日夕擺了擺手,無奈地說道:“怎麼看我跟看生死仇敵似的,我的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不過這事對你來說或許還算好事。”

“我碰不了天珠,你幫我將它取來總可以吧?”

巫日夕微微笑著,說著似乎再簡單不過的要求。

但是來人深知巫日夕的狡詐,看似簡單的要求,其實蘊藏巨大的陷阱。

如果是,他還正常,還不那麼迫切的需要六眼天珠,那麼他一定會拒絕。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即使是現在,他所剩無幾的理智全部用來克製著殺戮的衝動,他的腦海裡充斥著喊殺聲。

他已經完全沒有能力去思考,巫日夕到底想做什麼了。

“我可以答應你,但在我履行承諾之前,必須先用六眼天珠治療我。”

即使如此,他還是多留了個心眼。

而巫日夕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在他答應下來的同時,咬破指尖,以血為墨,在虛空之中畫下意味不明的圖紋。

“滴一滴心頭血,契約便算成立。”

於是他便也學著巫日夕咬破了指尖,指尖血滴落於圖紋之上。

刹那間,血色的紋路散發出金紅的光芒。

契約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