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1 / 1)

何處見明月 青涯間 3707 字 4個月前

馬車中,程澈掀起車簾一角向車外看去,人來人往,嫋嫋炊煙。征戰沙場,是為了什麼?程澈曾問過程淮這個問題。如今,她知道答案了。披甲執戈,守一方國土,護一方安寧。心中所願,如此而已。

“阿澈?”

“嗯?”

程淮從懷裡拿出一包點心遞給程澈,“宮宴結束的晚,你才醒,也沒吃什麼,先墊墊肚子。”油紙打開瞬間,熱氣雜著梅子清香撲麵而來,是她喜歡的梅子糕。程澈再抬頭時,眼裡添了些光亮。

梅子糕雖多,隻有京城這家做的才是程澈喜歡吃的。清甜入口,久違的味道。程澈又是一陣鼻酸,好容易才把眼淚壓下去。程澈在外征戰多年,就算回京也隻是匆匆一停,這味道,她許多年都未嘗到了。

程淮遞來水,“吃慢些,當心噎著,還有一陣子才到呢。”

天色將暗,燈火初明,馬車向宮門的方向行駛,穿過層疊的亭台樓榭,一刻後,馬車在太和殿前停了下來。

宮宴由樂舞拉開序幕,太和殿內歌舞升平。舞女身著輕紗隨樂聲起舞,一時觥籌交錯,氣氛漸入佳境。

“奴才罪該萬死!”奉茶侍女將茶水灑在了程澈衣擺上。這聲驚呼與宴會氛圍格格不入,頓時成為了焦點,一道道目光全落在程澈身上。

“出了何事?”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開了口,聲音儘顯威嚴。方才打翻茶水的侍女伏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見她不像是經常做壞事的模樣,程澈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她從容起身,行禮道:“回陛下,臣女一時不小心撞翻了茶水,還請陛下準許臣女去偏殿更衣。”

皇帝微微頷首示意,“去吧。”

程澈出了太和殿,半路上,她抬起手腕看了看,神色慌張對身旁侍衛道:“我的手鐲不見了,方才還帶著。”青柳多年伴程澈左右,隻她一個眼神便心中明了。

她不知道程澈要做什麼,卻還是幫襯道:“這個鐲子是夫人留給小姐的,定是落在半路上了。小姐彆急,我這就回去找。”她還不忘叫上身邊侍衛一起,“還愣著做什麼,快些帶路啊,鐲子若是丟了,你們幾個腦袋也賠不起!”

待他們走遠,程澈稍鬆了一口氣,支開了那些侍衛,她的行動就多了不少保障。

程澈走了些路才到偏殿,那侍女要跟著程澈進殿,被程澈攔下,“我不習慣不熟悉的旁人服侍,你在門前等著就好。”

事情超出預期,那宮中侍女變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站在門內不肯出去。“還要我說第二遍?”程澈厲色道。

程澈上一世四處征戰,作為將軍威嚴自是不必多說,侍女被嚇的向後踉蹌幾步,出了偏殿,稍作猶豫後替程澈關上了門。

如今偏殿隻有她一人,程澈先是快步走到窗前,將窗戶支開些,後站在了殿門後,九皇子一進門就被程澈從後打暈了過去。

程澈的頭一陣發昏,她取下一根簪子,狠狠捏在手心裡,就著疼她又清醒了幾分。程澈苦笑,這殿內熏香還真是厲害,她不過是實在躲不過,喝了幾口宴上清酒,聞到這熏香眼前便一陣陣發黑了。

這熏香與清酒都是無害之物,可若是二者加在一起,就會有彆樣的效果,這個法子,多用在那些嬪妃爭寵上。

程澈將被自己打暈過去的九皇子拖至榻上,隨即翻出了窗戶,朝著他與宋嫣嫣私會的地方跑去。程澈跑出幾步,隨即折返回來,貼心將那支起的窗子合上。

說來湊巧,程澈去宋府的路上在那身衣服裡摸出了一張九皇子去軍營前麻煩程澈交給宋嫣嫣的字條,上麵寫著‘等我’。這張程澈此前一直未有機會交給她的紙條今日在程澈慌忙起身時‘無意’落在了地上。

‘吱呀’,門被推開了。

宋嫣嫣急的站了起來,她眼角噙著淚,“你可還好?我都要急死了……”話說了一半她才發現,所來之人並不是九皇子。“你怎麼來了?殿下人呢?”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宋嫣嫣眼裡多了些懷疑。

程澈拉起她的袖子就往外跑,“來不及同你說了,快和我走。”宋嫣嫣心裡覺得古怪可又沒有什麼彆的辦法,隻好被程澈拉著一路跑到了偏殿,二人一同翻窗進殿,宋嫣嫣如願見到了被程澈打暈放在榻上的九皇子。

不等她反應驚呼就突然眼前一黑,她也被程澈從後打暈了。宋嫣嫣整日算計,自詡聰明,程澈善良,對她不設防就處處利用她,卻不想自己也有反被聰明誤的一天。

程澈又將宋嫣嫣拖上榻,讓她與四皇子躺在一處,她今日就陳全了他們的心思。很快,就可以公之於眾了。

她拿起手邊蠟燭點燃了殿外不遠處的草垛。

“走水了!”一巡邏侍衛很快看到了火光。在確認有人發現後,程澈走小路離開了偏殿。越來越多的人趕來救火,偏殿很快就被圍的水泄不通。草垛隻有一點,很快就燒光了,加上四周空曠,不一會火就滅了。

為了救人,情急之下趕來的侍衛破門入殿,火倒是停了,卻不想見到了九皇子和宋家二小姐同榻而眠的景象。這些侍衛驚的愣在原地,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嫣嫣嚇的蜷縮在被子裡不敢露頭,九皇子惱羞成怒,不停往地下扔東西,邊扔邊喊:“全都給我滾出去!”

得知走水消息的皇帝和皇後匆匆趕來,正被他扔出的茶杯砸中。

“孽障!”皇帝氣的青筋直跳,再也忍不住,狠狠扇了九皇子一巴掌。

皇後本就和九皇子生母純貴妃不合,遇上這樣好的機會又怎能放過。據後來傳聞,皇後娘娘一見到這幅場景頭疾發作暈了過去,清醒後任誰如何說也說教出如此皇子無顏麵見先祖,要生生撞死在梁柱上。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了偏殿門前,將這一幕看了去,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喧囂漸遠,隻不時入耳一兩聲。程澈一人走在僻靜小路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風夾雜著潮氣,烏雲壓近房簷,是要下雨的前兆。

轉眼雨滴落下,雨勢漸大,離太和殿還有些距離,程澈隻好就近找了間屋子避雨。這個時節的雨下的急,停的也快,不出所料,一刻之後便會停。她隻當稍作休息,待雨停在順著這條小路回到太和殿便好。

今日之事,隻有這一個小插曲,其餘都在她掌握之中。她看著窗外落雨對自己說。

這間屋子並未點燈,地麵窗棱滿是灰塵,應是許久未有人來過了。

潮濕水汽中,程澈聞到了一絲血腥味。多年征戰的直覺使程澈立即警覺,仔細辨彆著血腥味的由來。

這絲氣味,不似在外,而在屋內!

身後暗處猛地衝出一個人影,寒光乍現,匕首衝著程澈的脖頸處襲來,被程澈猛地後撤避了過去。

麵前黑衣之人武功不在程澈之下,她在偏雖是小心卻還是吸入些熏香,如今手腳都有些發軟,幾個回合下來,竟是落了下風。

程澈抓住機會帶著那人像屏風撞去,屏風應聲而倒,她也聽到了一極小的悶哼聲——這人傷在右肩。程澈找到了他的弱處,接下來幾個回合又和他打成了平手。

興許是方才屏風的倒地聲吸引了巡邏侍衛,一步,兩步,門外腳步聲漸近,漸明。

程澈猛地拔下簪子,刺進了他的右肩。黑衣之人並未第一時間反抗,而是封住了她的穴位叫她動彈不得,隨即將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到底是她力漸不支處於下風,單靠反應和技巧不足以彌補這之間的差距。

門外侍衛越走越進,卻在即將推開房門時被另一趕來的侍衛叫住,程澈似乎聽到他說‘偏殿’,那侍衛聽此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程澈心情複雜的閉了閉眼,還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差一點,隻差一點,那侍衛就推門而入了。她在偏殿時被賊人綁架,奮力抵抗奈何不敵,好在被巡邏侍衛發現,並無大礙。

到了麵見聖上之時,人證物證俱在,她隻管將一切都推到此人身上,也不必再花心思圓謊,若運氣好,皇帝憐惜,還能以此為籌碼為自己和哥哥爭取些什麼。多好的機會,就這麼溜走了。

程澈睜眼時,看著那黑衣蒙麵人的眼睛,這雙眼睛,她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程澈看準時機利用慣性撞向桌角,借力解了穴道。

程澈的頭越來越昏沉,反應也隨之慢了下來,一擊殺招又被他攔了下來,匕首刀刃寒光再次在程澈眼前閃過,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時,卻意外聽到了匕首落地的聲音。

那人並未對那人並未對她做些什麼,隻將她雙手擒在身後,“我無意傷你,程小姐,我們聊聊吧。”

聽到這聲音程澈心中一驚,她終於知道這黑衣蒙麵人是誰了,正是當今聖上第八子,祁承安。

多年前她立下不勝不歸的誓言離京時,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唯獨他前夜來為自己送行,二人並不熟悉,相顧無言,在月下坐著喝了一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