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月下聽瀾 春風渡人 4213 字 3個月前

老顧在信中寫的清楚,他一條老命沒下去陪劉婆婆,是因為他對山匪還有用…其中一名山匪,名為程大,他劫財卻不傷人,所以桑瀾和趙鏢頭不曾要了他的命。

老顧,多半是程大保下來的。

聽小蘿卜與其他人的描述,桑瀾察覺到其中的古怪。她給七個人換了新路引,不走官道,繞路改走水路。

那一頭的紅杏,左等右等,不見表小姐蹤影。

她下山幾經打聽,一路尋到碼頭,卻被告知表小姐帶著七個人乘船走了。

她飛鴿傳書回端親王府。

端親王手裡拿著紙條:“小瀾怎麼走了?”

蕭北辰喚來硯雲備馬:“父王,妹妹做事周全,不會無緣無故不辭而彆,按照她的習慣,會留下信件。應當是轉交之人出了岔子,孩兒這就去書院一趟。”

“辰兒。”端親王想起一事,叫住蕭北辰,“小瀾她之前是不是住在翼州西山附近。”

父子兩人對視一眼,西山出了事。

端親王對一旁的侍從,厲聲道:“下令下去,沿途攔截表小姐!”手裡的紙條,此刻有些粘手,他望著蕭北辰,“你母妃。”

“父王,我知道。” 蕭北辰明白父王的擔憂,小瀾若在王府眼皮子底下出事,父王與母妃再無回旋的餘地。

更何況,父王如今是真喜歡這個“女兒”。

不過,小瀾不是自己親妹妹。

他沒告訴任何人,包括父王。

一路快馬加鞭,蕭北辰到了白鷺書院。

“你姐姐去了西山。”

慕容蓮笙放下手中書,狹長的雙眸看向門前來人:“依阿蘭姐姐的性子,她會先同我們說一聲。”

蕭北辰:“書院中,還有誰跟她交好?”

“羅綺。”

兩人一道尋到羅綺的院子,小柳等人跟在後頭。

羅綺的侍女來開門,她嘴唇泛白,像是生了病,見到蕭北辰與慕容蓮笙,一時愣在原地,隨即行禮:“蕭世子、慕容侯爺。”

蕭北辰開門見山,道明來意:“桑瀾有沒有讓羅綺轉交信件或是口信?”

侍女當即一跪,磕頭道:“求世子為我家小姐做主。”她跪在地上,三言兩句將當日之事說清,蕭北辰等人的臉色越來越沉。

侍女將羅綺從寒潭中撈出,強撐著身子照顧羅綺,已是強弩之末,告完狀後一頭栽到地上。小柳不忍,上前扶她起來,紅杏見狀也上前搭把手。

三人一進屋,常夫子坐在羅綺身旁:“羅綺家裡人還在趕來的路上,你們這是?”她目光落到小柳身上,猜到她們的來意,從枕邊拿過三封潮濕的信件,“拿去吧。”

幾封信擺在桌上。

上麵隱約看得出,蓮笙、辰,彤幾個字,是桑瀾寫給三人的信。再拆開,糊成一團。

蕭北辰將兩封信拿起:“硯雲,好好查一查駱家。”

慕容蓮笙笑不及眼底,拿走他那一封,攏了攏身上的袍子:“蕭世子,駱家兄妹的事情,我更清楚,這事交由我來處理吧。西山之亂,表哥多半會被蘇相派去剿匪,還請您趕在他之前,找到阿蘭姐姐。”

“倘若有一天,衛安晏知道你背地裡處處防著他。”蕭北辰打量著眼前的羸弱少年,“他的表情,不知道會有多精彩。”

“在阿蘭姐姐一事上,我與世子是同盟。”慕容蓮笙抱著菜包起身,修長的手指撓了撓菜包的下巴,菜包發出滿意的呼嚕聲。

次日早朝。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翼州西山山匪猖獗,聚集成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微臣的弟弟,瀘縣縣令,一月前遞了折子,可二位丞相遲遲未提及此事。”

身穿深綠色官袍的小官紅著眼,充滿恨意的雙眼盯著最前方兩人:“昨日來報,瀘縣縣令已被山匪所殺。敢問兩位丞相,是要等亂臣賊子形成燎原之勢,殺入京城,您二位才肯出手嗎?”

這話如晴天劈雷,劈得朝堂之人一個措手不及。

打瞌睡的大臣沒了睡意,按下上報的本子,與欺瞞聖上無異。

小事也就罷了,一城縣令被山匪所殺,還是在緊鄰京城的翼州。

雖然這人有誇大其詞的嫌疑,但仔細想想,山匪作亂一方,形成勢力,未必不敢攻入京城。

兩位丞相,不給聖上一個交代,要完蛋。

魏相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折子又沒到他手上。

蘇相麵色不悅,這六品小官從何而來。

廖豐羽叩首:“此等匪情,雖非國之大患,卻關乎陛下之仁德,百姓之安寧,實不可輕視。臣懇請陛下派兵剿匪,還百姓安居樂業。臣廖豐羽,自知沒有殺敵之勇,但願作前軍,探查敵情,誓死以報陛下之恩德。”

蘇相剛想開口。

又有人先她一步發言:“臣願領兵前往。”

“蕭世子。”

“怎麼會是他。”

“他竟管起朝堂之事了。”

對於清冷孤傲、一向不問世事的蕭世子,竟要領命剿匪?朝臣望向殿門外,今個兒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啊。

蘇相不用腳指頭想,也能猜到是魏相和端親王兩個老東西算計她,躬身道:“陛下,西山之亂是微臣的失職,臣甘願受罰。但儘快平定匪患是眼下的當務之急,臣舉薦金吾衛將軍衛安晏前去剿匪。比起蕭世子,衛將軍多年在外領兵更有經驗。”

衛安晏還在思考蕭北辰為何肯去,冷不丁被老狐狸點了名,扶著腰出來:“臣。”

魏相看熱鬨不嫌事大:“陛下,衛小將軍傷著腰,如何能上馬殺敵?還是讓他在府裡歇著,讓府上小娘子好生照顧吧。”

衛安晏:“臣不知,臣府上何時有了小娘子。魏相,您老莫不是老眼昏花,爬了誰家牆頭…”

魏相橫眉倒豎:“黃毛小兒,大殿之上,豈容你在此喧嘩。”

皇帝敲了敲桌子:“西山之事,朕定衛安晏為剿匪之行的主將、蕭北辰為監軍。廖豐羽,你乃司農丞,朕命你負責後備糧草之事。至於蘇相,未及時上報匪情,閉門思過一月,罰俸祿一年。”

“臣領旨。”

散朝後,廖豐羽與自己的頂頭上司隔著人群,遙遙點頭。

*

蒼涼曲調在江船上響起,月下七位少年端坐於甲板之上,船頭前坐著位貓兒麵具的少年,她左手快速撥動琴弦,右手琴弓不斷來回拉扯。

一曲哀思,訴儘活者對死者的掛念。

“回到西山,萬事聽我安排。若有人意氣行事,休怪我打斷他的狗腿,送回京城當乞丐。”

自師父走後,她一路漂泊,在玉溪鎮住了三年。

她戴麵具、用假名字,是不想留下羈絆。

沒曾想,越是不願,心裡越是掛念。

鎮東頭包子鋪的徐娘子因她每次買雙份包子,調侃她是個飯桶,經常偷摸著給菜包喂肉。

鎮西邊彩衣閣吳老板坑她銀子,但為了她偏愛的深藍色,會特意托人去外地高價采購絲線。

鴻來客棧東家與賬房許娘子一邊挑剔她鞣製的皮子差,一邊教她,從不壓她價。

趙鏢頭有賺錢的大單子,會叫上她一起。

……

大夏兵強馬壯,打得鄰國年年進貢,無不俯首臣稱。西山之亂,已有一月之久,朝中竟然無人過問此事,必然有奸人作祟。

在信中,老顧請桑瀾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為七個孩子尋個去處。

但桑瀾知道,小蘿卜他們有手有腳,困得住一時,困不住一世。

小蘿卜一身反骨,父母將她賣了換彩禮錢,她敢跟著桑瀾一起從拐子窩裡逃出來,回去卷走銀錢不說,還一把火把房子點了。

其餘六個人都聽小蘿卜的。

小蘿卜說跑,六個人鐵定跟著一起跑。

不如,由桑瀾帶著七個人回西山,她救活者,小蘿卜七人為亡者收屍、安葬。

已過了七日,羅綺此時應該已經將信送到三人手上,蓮笙會照顧好菜包與小柳,彤彤不會乾著急。

至於蕭北辰,希望他看到生辰禮時,能少發點脾氣。

“小蘿卜帶徐六和王九入磐石鎮,去長生觀尋星辰道人,問他討要貓食,他會為你們安排住處。”桑瀾用琴弓敲了敲小蘿卜的腿,“你若帶他們兩人亂跑,我真會打斷你的腿。”

小蘿卜用帕子堵住自己的鼻涕,蒙著聲:“阿蘭姑娘的話,小的不敢不從。”

“吳七,珍珠,大華,潘子,你們四人鮮少在外露麵,沒太多人記得你們的臉,跟我走。”

哼哼聲從某人那傳來,桑瀾捏住她的鼻子:“鼻涕都堵不住你的聲兒,等回京,我帶你去治了這毛病。”小蘿卜憨傻一笑,桑瀾這才放了手。

天亮時分,一行人陸續下了船。

桑瀾收起貓兒麵具,翻身上馬。身後四人各乘一匹馬,船東家原是要賣去幽州,半路被桑瀾加價截胡。船上的貨物,如布匹綢緞之物,也被桑瀾買下。

五人要扮作布匹商人,從翼州橫江碼頭行至西山附近安然無恙的鎮子。

大潘將銀錢拍在桌上,開口如三四十的壯漢:“掌櫃,三間房。”

桑瀾讓大潘扮作東家,他長得急,虎背熊腰,吼得一嗓子粗音,旁人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她牽著駿風到馬廄,喂馬的老頭竄上來:“客官,你這馬是匹好馬啊。”

桑瀾掃過他一雙鼠眼:“老人家,我這馬性子烈,切莫靠近它。”她連連咳嗽兩聲,故作虛弱,“老人家,我這路上生了病,請問鎮上的醫館在哪邊啊?”

老頭一笑:“客官,出門右轉,走到頭。”

等待桑瀾走後,他喚來後門賣針線的貨郎:“晚些去跟七當家的說,客棧裡來肥羊了......問問七當家,怎麼宰?何時宰?”

桑瀾藏在不遠的門後,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