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門前,今日仿若一片絢麗的紅海,處處張燈結彩,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懸掛,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是在歡快舞蹈。
五彩的綢緞裝飾著門庭,金閃閃的喜字張貼在各處,整個府邸都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之中。
兩頂花轎靜靜地停立在府前,宛如兩位待嫁的佳人,端莊而羞澀。
府門之外,早已被熙熙攘攘、形形色色前來道賀的各方人馬圍得水泄不通。
有身著華服的達官顯貴相互寒暄,臉上掛著或真心或假意的笑容,手中的折扇開合間,儘是風流姿態;
普通的市井百姓雖身著粗布麻衣,卻也難掩眼中的興奮與好奇,踮著腳尖、伸長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喧鬨聲、歡笑聲相互交織,如洶湧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直直地衝向雲霄,似要讓這世間都知曉今日沈府的盛事。
蘇家為彰顯對這場婚事的重視,豪邁地大手一揮,賜予新婦的乃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十裡紅妝。
那場麵簡直比當年端陽公主出嫁還要奢華宏大。
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綿延數裡,身著喜慶紅衣的樂師,吹奏著樂曲,嗩呐聲、鑼鼓聲震耳欲聾;
中間是一箱箱精美的嫁妝,每一個箱子都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鑲嵌著耀眼的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璀璨的光;
隊尾是一群身著彩衣的丫鬟婆子,手中捧著各種珍貴的物件,綾羅綢緞、金銀首飾應有儘有。
京城之中,若論最為尊貴的高門,眾人心中皆知,除了蘇家,又還能有誰能有這般雄厚的財力與氣魄呢?
畢竟娶妻乃是一輩子的大事,對於蘇家來說,隆重些也確實在情理之中,也好讓世人都看看他們對新婦的珍視。
沿著那從沈家蜿蜒至將軍府的漫長道路前行,鮮豔的紅綢一路鋪陳,宛如一條奔騰不息的紅色河流,在日光的映照下,炫出如夢似幻的奪目光彩。
一路上那些聽聞喜訊、滿心期待想來沾沾喜氣的百姓們,早早地便簇擁在了道路兩旁,他們如同歡慶節日一般,興高采烈地跟著迎親隊伍大聲喊著吉利話。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此起彼伏的祝福聲,彙聚成了一曲歡快激昂的樂章,在空中久久回蕩。而馬車上不時拋灑出來的喜糖和銅錢,更是瞬間點燃了眾人的熱情,引得大家一陣哄搶。
孩子們歡笑著、尖叫著,在人群中穿梭奔跑,爭搶著地上的喜糖,彎腰伸手,臉上笑容洋溢,一時間,歡騰的氛圍愈發濃烈,整個京城都沉浸在了這甜蜜的喜悅之中。
還有不少對蘇煜琛暗許芳心的妙齡姑娘,她們今日特意精心梳妝打扮,早早地尋來此處,隻為借這個機會瞧一眼自己的心上人,以解那悠悠的相思之苦。
她們麵色嬌羞,輕輕地咬著嘴唇,悄悄地躲在人群之後,目光卻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緊緊追隨著迎親隊伍,眼神中滿是眷戀與愛慕;
有的則與身旁的女伴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偶爾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可那眼神中卻又隱隱透露出一絲羨慕與失落,仿佛在為自己未能成為那個陪伴在蘇煜琛身邊的人而感到惋惜。
不僅如此,因今日端陽公主的婚服現世,這難得一見的奢華款式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引得不少成衣店的老板也紛紛趕來圍觀。
沈家大小姐身上那精美絕倫的婚服,每一針每一線都繡滿了精致的花紋,讓這些老板們如獲至寶。
他們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手中緊緊握著早已準備好的圖紙,手中的筆不停地在紙上記錄著,一會兒湊近去仔細觀察花紋的樣式,一會兒又退後幾步審視整體的版型,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細節。
吃瓜百姓們圍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熱烈討論著這場盛大的婚禮,氣氛熱鬨得如同燃燒的火焰。
“這沈家大小姐可真是好福氣啊!瞧瞧這陣仗,嫁到蘇家去,那後半輩子可不就是掉進了福窩裡,榮華富貴享之不儘,憂愁煩惱統統都得靠邊站嘍!”
一位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者,拄著拐杖,臉上洋溢著羨慕的笑容,手中的拐杖隨著話語的節奏輕輕點地,
“我聽說啊,這兩人年少時便有過那麼一麵之緣,據說當時蘇將軍就對大小姐一見鐘情,從那時起便在心底暗暗發誓,非她不娶呢!這可真是天賜良緣啊!”
一個年輕的後生手舞足蹈地講述著自己聽來的故事,引得周圍的人紛紛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傾聽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細節。
“可不是嘛,我還聽聞這沈老爺最早是想把二女兒嫁給蘇家的呢,隻是後來不知怎的又改了主意,這才成就了大小姐和蘇將軍這對有情人,讓他們終成眷屬……這其中的故事啊,說不定還曲折著呢!”
一位中年婦人也湊上前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分享著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周圍的人聽了,都不禁發出一陣驚歎聲和猜測聲,仿佛每個人都成了這場婚事的幕後軍師。
“素來聽聞那個二小姐脾性張揚跋扈得很,平日裡就愛苛待奴仆下人,相比之下,大小姐就溫柔識大體許多呢。隻能說啊,這有福之家不娶無福之女,這蘇家也是有眼光的!”
一位穿著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微微搖頭,有模有樣的感慨。
“這婚事蘇將軍自然是一百個願意,聖上那兒肯定也是拍手叫好呢。端陽公主在世之時,那可是聖上最疼愛的妹妹,蘇將軍又是公主唯一留下的血脈,在聖上心裡那可是寵中之寵,前途不可限量啊!沈家女兒能嫁進蘇家,這可真是走了大運了喲!”
一位稍微知曉些宮廷之事的老者,捋著胡須,緩緩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對蘇煜琛身世的感慨和對沈家女兒的羨慕。
“蘇家雖是皇親國戚,可裴家那也是百年世家,底蘊深厚,家底想來也不可能差到哪兒去的。這二小姐啊,嫁給裴家,也算是攀上高枝要當鳳凰了。我要是能生出這樣兩個貌美的女兒來,京城的王公貴族們肯定得搶著來求親的!一人得道啊,我們全家都跟著富貴!”
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婦女,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眼中滿是憧憬的神色。
“你呀,就彆在這兒做白日夢了,還想生出這樣的女兒,還王公貴族來求親,你這是想錢想瘋了,簡直是做夢抓屎吃……”
旁邊一位婦女聽了,忍不住笑著打趣道,眾人聽了,頓時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笑聲在空氣中回蕩著,久久不散。
裴逸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熱鬨的場景,心中卻毫無喜悅之情。他微微側過那棱角分明的臉龐,在陽光的映照下,臉部的輪廓顯得更加深邃冷峻。
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眼眸深處隱隱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不耐,那目光仿若實質化的利箭,直直地投向身旁的沈柔。
此時的沈柔,身姿略顯僵硬,她那白皙而纖細的脖頸輕輕扭轉,動作帶著幾分不自然的急促。
一雙眼睛珠子不安分地往身後瞟去,眼神中透著的那幾分古怪,仿佛是被某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緊緊勾住了魂兒一般,頻頻回首張望,全然沒有注意到裴逸辰投來的那道犀利目光。
裴逸辰瞧見她這副模樣,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下撇了撇,嘴唇緊閉間,鼻腔中輕輕擠出一聲悶響,那不屑的意味仿佛要溢滿整個空間。他心中暗自思忖著,那想法如毒蛇般在心底蜿蜒盤旋:
這沈柔終究是從小門小戶裡爬出來的,瞧瞧這副沒見過世麵的寒酸樣兒,就這麼幾箱子東西,也值得她這般眼巴巴地望著,跟個沒見過食兒的餓狼似的,好似那些玩意兒是什麼能讓她一步登天的稀世珍寶。
想著想著,他的眼神中漸漸浮現出幾分赤裸裸的鄙夷之色,仿佛站在他眼前的沈柔根本不是他剛剛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而是一個莫名其妙被硬塞給他、令他在眾人麵前都覺得蒙羞的沉重累贅。
裴逸辰心中冷哼,這沈柔怎麼說也算是沈老爺平日裡捧在手心裡寵愛的女兒吧,可就這嫁妝置辦得如此寒磣,簡直是丟人現眼,根本上不得台麵。
更可氣的是,她竟然還厚著臉皮用他裴家送來的彩禮去填充,就她那點嫁妝,靠著度日又能撐得了幾時?
怕是個中看不中用、隻會坐吃山空的廢物罷了!
娶了她,純粹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他越想越氣,額頭上的青筋都隱隱跳動起來,仿佛一條條憤怒的小蛇在皮膚下扭動。
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狠狠心咬咬牙,直接娶了城南那個暴發戶家貌若無鹽的胖女兒,雖說長相是差了些,但人家家裡底子厚啊,金銀財寶堆成山,怎麼揮霍都經得住造,不比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女人來的強嗎。
裴逸辰的左手手指急促地在身側輕輕敲擊著,那節奏紊亂而急躁,恰似他內心如潮水般翻湧的鄙夷情緒在瘋狂地尋找著宣泄口。
裴逸辰心中繼續暗自腹誹著,那沈家向來被人漠視、如草芥般的沈瑤,嫁妝恐怕更是少得可憐巴巴,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可蘇家可是實打實的半個皇親國戚,根基深厚,家底殷實得很。人家手頭寬裕得很,又怎會把新娘手裡那點錢財放在眼裡?
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裴逸辰心裡妒忌,越想越氣,眉頭緊緊皺成一團,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奈與不甘。
他煩躁地甩了甩衣袖,那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似乎想要將這滿心的鬱悶都一並甩開,可那股子鬱氣卻如影隨形,在他心間纏繞不休。
眉頭緊緊皺起,眉心處擠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仿佛是對這門婚事的極度不滿都凝聚在了那裡。他的眼神冰冷而銳利,恰似冬日裡呼嘯而過的寒風,所到之處仿佛都能讓空氣結上一層冰冷的薄冰。
在沈柔視線無法觸及的那個陰暗角落裡,裴逸辰臉上的鄙夷和不屑之情愈發濃烈,仿若一層驅之不散的陰霾。
他原本還算得上俊朗的麵容此刻已經微微扭曲變形,嘴角向下撇出一道深深的、充滿嘲諷意味的弧線,仿佛是在對沈柔以及整個沈家發出無聲的嘲笑與批判。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原來是一個箱子砸在了地上。沈柔聽到這聲音,心中猛地一緊。
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她的臉色變得煞白,身體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仿佛即將麵臨一場滅頂之災。
沈柔像是被一道驚雷擊中,瞬間停下了原本慌亂的腳步,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
緊接著,迅速地扭過頭,眼神中滿是驚恐與不安,直直地朝著身後看去。
刹那間,原本喧鬨得如同炸開了鍋的人群,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嘴巴,哄鬨之聲仿若潮水一般,迅速地退散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的目光,仿佛被一股強大的磁力吸引,齊刷刷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射去,直直地鎖定在了沈柔那口被打翻在地的陪嫁箱子上。
隻見離得最近的那個抬夫,此刻正狼狽地趴在地上,他的臉上寫滿了驚慌與茫然,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摔了這麼一跤。
由於他這突如其來的摔倒,原本被穩穩抬起的箱子瞬間受力不均勻,狠狠地砸在了堅硬的地麵上。
這箱子本是被牢牢地上了鎖,封得嚴嚴實實的,按常理來說,就算是不小心摔上一下,也絕不會這般輕易地就被砸開。
然而,此刻的現實卻讓眾人瞠目結舌——箱子不僅開了,而且裡麵的東西也七零八落地砸了出來,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被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人群中像是炸開了一個炸彈,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和倒吸涼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有人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有人則捂住了嘴巴,似乎是害怕自己會叫出聲來;還有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地議論紛紛,那眼神中透露出的驚訝與好奇,在目睹一場離奇的鬨劇。
而這場鬨劇的主角,正是此刻麵色慘白的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