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1 / 1)

吾妻長歡 玉弗 4583 字 3個月前

大年初一,新歲伊始,盛京城的雪落了滿地。

謝長歡和沈遊踩著嘎吱作響的積雪聲出了清和苑,前者是為了給傅伯庸和傅夫人拜年,沈遊則是以客人身份向主人家見禮。

傅宅正院。

守歲的人早已散去,傅家兩兄弟說是要回去換件衣裳,傅伯庸和傅夫人留在院中觀雪,雪浸枝頭,臘梅獨立寒梢。

“傅大人、夫人,新年好,這位是我師父。”謝長歡一襲紅衣,在白茫茫的院景中尤為奪目,如丹霞映世。

傅伯庸與沈遊目光方一交彙,就知此人不簡單,且不論出眾的外貌,單是氣勢內斂而其威自顯已能印證他的想法。

可沈遊不常顯露於人前,晉朝雖處處是他的傳說,但所述為虛者不知凡幾,也給他省了許多麻煩。

沈遊噙著笑,“見過傅丞相、傅夫人,在下是長歡的師父,尤深,多謝兩位對我小徒弟的照顧,尤某在此謝過。”

傅夫人連忙擺手,“先生客氣,長歡於傅家有大恩,所謂照顧皆是微不足道。”

傅伯庸頷首,“先生既做客於傅宅,有何需要儘管吩咐下人,萬不可見外。”

傅家夫婦雖對沈遊之來曆心存疑念,但謝長歡之師亦是傅家的貴客。

沈遊搓了搓手,行跡不羈,“多謝兩位,傅大人,謝家主有托我給你帶封信。”

謝樓暘與傅伯庸情誼深厚,新春傳信自是表友人之問候,當然也要再細細叮囑:好生照顧謝家的寶貝疙瘩。

傅伯庸心情激動地接過信件,正欲揭開,護衛前來傳話:“老爺,李太尉家的少爺上府來拜年了。”

謝長歡和沈遊見有客上門,便原路返回了清和苑,傅知許正在等候。

“先生,知許給您拜年了,新年好!”

沈遊樂嗬嗬,“好啊!新年好!”

隨後是謝長歡和傅知許的互相問候,“長歡,今日府中會有好些客人來訪,我要去父親那兒,你就陪著先生吧。”

哪怕傅知許不說,謝長歡也是要告假的,沈遊難得來盛京一趟,她當然要儘徒弟的本分。

-

正院,傅伯庸和傅知許迎來送往了一批批客人,好不容易安生下來。

“知許,你考慮清楚了嗎?”

“是,兒子若永遠居於傅宅,往後也護不住傅家的百年基業。”

“知許,你不必違背本心,將來太子殿下登基,會保住傅家。”

傅知許搖頭,“父親,兒子已下定決心。”

此刻談論的是傅知許出仕一事,傅家嫡長子,總角之年已久負盛名,他得過皇帝親口稱讚,整個盛京都默認他會接替傅伯庸的衣缽,成為晉朝朝廷的頂梁之柱,可他喜詩文、好音律,縱有超世之才,唯獨不愛官場。眾人歎之惜之,也是無濟於事。

可現在,傅知許決心要出仕,因為他想擁有手中利器,護住珍惜之人。

午時將至,又有客人到訪,且來頭不小,正是晉洛晏、祁懷瑾,還有晉洛雲。

晉洛晏晨間去皇宮給帝後拜年,祁懷瑾則在太子府等他歸來,然後同去傅宅,結果等來的還有二皇子晉洛雲。

如晉洛雲所說:“傅丞相也是孤半個老師,孤自當上門拜訪。”晉洛晏扶額不解,可祁懷瑾看出來了,這位二皇子殿下對晉洛晏,是真有皇家真情,隻是他本人似乎不知。

這是祁懷瑾初次入傅宅,也是他和傅伯庸的頭次正式見麵。

“懷瑾公子,久仰大名!”

祁懷瑾對這位晉朝肱骨心存敬意,行了正式禮節,“傅丞相,初次來訪,還望見諒。”

傅伯庸對祁懷瑾的了解,幾乎都來自傅知許和晉洛晏之言,他一度希望祁懷瑾能成為晉洛晏的左膀右臂,如今又有傅知許的加入,他都能看見將來晉朝的繁華盛景了。

可惜這位,比傅知許更不屑於官場名利,傅伯庸扼腕歎息。

而祁懷瑾本人,沉浸在未能見到謝長歡的失望之中,他和晉洛晏夜話天明,對這次見麵期待已久。

傅知許被晉洛雲纏著談話,而傅伯庸想同晉洛晏說傅知許之打算。

晉洛晏聽聞後還遠遠看了傅知許一眼,這人被晉洛雲鬨騰得臉色都不太正常,他也才知道他二皇兄有此等本事。

祁懷瑾心不在焉,隻有問到他時才會答話,晉洛晏瞬間看透了他。

話說他也想見見那位讓懷瑾魂牽夢縈的姑娘,也想知道是何方神聖,竟將阿月那個傲嬌的小公主也收歸麾下了,且內侍身上還帶著阿月讓轉交的新春贈禮。

“老師,謝姑娘可在府中?阿月托我給她帶了份禮物,我這妹妹都交上朋友了,倒真真讓人稀奇得緊。”

傅伯庸不清楚晉纖月和謝長歡的關係,隻知德妃生辰宴那日晉纖月出手相助,哪知還有這樣的進展。“殿下,長歡在府中,她師父來訪,故而留在清和苑中沒露麵,老臣派人將她喚來?或是讓下人把公主殿下的禮物送去也行。”

晉洛晏肯定拒絕,“老師,我去找謝姑娘吧,阿月可是給我下了命令,要對謝姑娘溫柔些,不然她會去母後麵前告我的狀。”

“那您留在府中用膳吧,晚些時候我讓下人去請您。”

傅伯庸派人領著晉洛晏和祁懷瑾去清和苑,而傅知許完全脫不開身,每每見到晉洛雲時才常覺君子風範害人不淺。

清和苑。

謝長歡和沈遊在探討流雲劍法,也就是夏日遊湖宴時祁懷瑾贈予她的那本劍譜,她本來都快忘了這事,直到沈遊一直在她耳邊問東問西,這才想起劍譜能堵住老頭的嘴。

“妙哉!妙哉!前人的智慧真值得我輩學習!”不愧是劍癡老頭,有劍有酒萬事足,謝長歡終於能閒下來,隻用偶爾應和幾句就行。

綠蘿在廊下烤栗子,晉洛晏和祁懷瑾一到她就知曉了,屋內的沈遊也出聲:“小瑜兒,你有客人來了。”

謝長歡猜不到清和苑來客,綠蘿也不識得來訪之人,她將快熟的糖栗排排擺好,擦了擦手往院裡來,謝長歡隨後。

領路的小廝見綠蘿直愣愣地望著來人,禁不住抬手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液,“這是太子殿下,和懷瑾公子。”

綠蘿的納悶直接被嚇飛,小丫頭徑直跪了下來,行了好大一禮,“拜見太子殿下、懷瑾公子。”

謝長歡都沒拉住她,手在空中停了一瞬後才尷尬地收回。

晉洛晏自是受得起綠蘿的大禮,隻是沒想到謝長歡的人這般膽小,他虛咳了聲:“起來吧,今日新春,孤是來見謝姑娘的。”

謝長歡收回與祁懷瑾交彙的目光,“見過殿下,不知殿下尋在下何事?”

“是阿月,她差人打了一對金釵,說其中一支定要送予你,以作新春賀禮。”晉洛晏揮動手指,示意內侍將金釵拿出來,雕漆禮盒內置有工藝繁複的鏤金細釵,一看就知送禮之人心意誠摯。

謝長歡接過禮盒,唇角綻放出一縷笑意,“謝過殿下,也煩請殿下同公主轉達在下的謝意。”

從踏進清和苑起,晉洛晏便開始打量周遭的一切,包括迎麵而來的謝長歡,除了從旁人處聽聞謝長歡的名字,晉洛晏對她隻有淺薄的印象,直到此刻,所有的虛構具象化。

傾世佳人,豔如桃李,冷若冰霜。

兩相對望間,沈遊邁入院中,“老夫尤深,見過太子殿下。”

晉洛晏和祁懷瑾皆被沈遊的相貌所震撼,然對方既是謝長歡之師,便是值得尊敬之人。

“先生免禮。”

“懷瑾見過先生。”祁懷瑾略有些拘束,與晉洛晏不同,他有初見長輩的膽怯。

謝長歡請晉洛晏和祁懷瑾進正廳敘話,談的多是江湖見聞,主話人是沈遊,他和晉洛晏坐在上首,也給了謝長歡和祁懷瑾聊天的契機。

祁懷瑾眉梢帶笑,“長歡,新年好!”

“新年好,懷瑾。”謝長歡抿唇笑。

在場的另外兩人邊談話,邊留心著各自的好友、徒弟,晉洛晏歎為觀止,沈遊喜憂參半,可依舊默契地沒打斷聊得正起勁的、許久未見的友人。

不多時,傅伯庸派人來請,“殿下、懷瑾公子,我家老爺請二位移步用膳。”

晉洛晏正驚歎於沈遊所講述的邊關風情,意猶未儘地起身告辭,“洛晏下回再來拜見先生。”

而祁懷瑾,他不想去,正苦於找何種理由推脫。

沈遊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懷瑾是長歡的好友,可願留下陪老夫用膳,這清和苑著實冷清。”

祁懷瑾毫不遲疑,“自然願意。”

此話一出,晉洛晏便悉知祁懷瑾所想,“懷瑾,那我就去老師那了,離府時再來找你。”

謝長歡對祁懷瑾留下用膳一事猝不及防,可也隻單純以為是沈遊想認識她在盛京交的朋友,並未做他想。

祁懷瑾應承得爽快,而此刻卻是忐忑,偌大的正廳隻有他和沈遊兩人,謝長歡方才去小廚房了。

“懷瑾,你是否心悅我小徒弟?”

沈遊啜飲著茶水回味,眼神落在青瓷杯中漂浮的茶葉上,輕飄飄的話語重重地砸在祁懷瑾的心頭。

祁懷瑾握拳又鬆開,“是,懷瑾心悅長歡,非她不可。”

沈遊曆儘千帆、看破世事,本不願過多乾涉小兒女的私事,可謝長歡承載著太多人的哀樂,他也隻要小徒弟能長康無憂。

他銳利的眼神掃視著祁懷瑾,“長歡是老夫最心愛的徒弟,你若是欺負了她,她一人就能叫你悔恨終身,可你也要記住,她身後還有人。”

祁懷瑾眼神堅定而坦然,“長歡於我,乃此生摯愛,不怕先生笑話,懷瑾第一次見她時,就認定了她。”

“哈哈——不必緊張,老夫不管你們的事,可你也不要忘了方才之言。”

沈遊一改質問之態,又回歸了隨性灑脫的老頑童本質,和祁懷瑾說起謝長歡的幼時趣事。

祁懷瑾眼神發亮,通過沈遊飽含感情的回憶,幻想出了一個冰雕玉琢的小姑娘形象。

他想:若是幼時,能同長歡相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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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宅正院。

“殿下,懷瑾公子呢?”問話之人是傅知許,他心中已有猜測。

“尤深先生留他用膳,孤便自行來了。”

傅知許警鈴大作,不過一麵之緣,懷瑾就俘獲了先生,可奈何他不能離席而去,隻望是自己多想。

午膳後,晉洛晏又同傅伯庸說了會話,直到有新的客人上門,他才告辭離開。

傅知許也終於不用被晉洛雲禍害,因為晉洛雲硬是要和晉洛晏一同出府。

“皇弟,你怎的不等等皇兄!”晉洛雲跑著跟上晉洛晏,半點皇家風範也無。

兩張七分相似的臉湊在一處,不過是截然不同的表情,晉洛晏沉肅威嚴,晉洛雲笑容燦爛。

“咳——二皇兄慢些。”

晉洛雲一聽晉洛晏關心他,臉都咧到耳後根了。

隻是,兩人無話,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