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會無期 “法蕾,我們是開辟者,是斬……(1 / 1)

法蕾因為她的話仰頭大笑,蒙蒂斯說:

“也許世界已經不像從前那樣了。”

法蕾看向她的眼神刹那間變了。

“千裡海神和我說過地麵的世界,”法蕾的語氣近乎悲憤,“那個世界沒有半點好轉,他們還是那樣,戰火甚至愈演愈烈,屍橫遍野,可就這樣了,他們乞求的是什麼,你猜一猜。”

“還是他們那可悲的神!”

“他們甚至說這是神明的授意,應當安心接受,簡直荒謬,他們把聰慧的女子叫做女巫,把她們都燒死,居然也說這是神的旨意!”

女巫!這個詞電光石火間從她腦海劃過,那場本不該起的大火,那堵密不透風的人牆,她也被叫作女巫。

“不和彆人的,敢打扮的,敢出門的,隻要他們響,僅僅是長得漂亮的,都是女巫,可以心安理得地□□,可以在所有人的讚美聲中燒死她們。”她越說越氣,手指骨節咯咯作響。

“他們根本不值得救!他們要的是神,我去了的最大作用,很可能隻是讓他們換個神繼續膜拜,神明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們過的還是這樣的日子。”

被蒙在鼓裡的人說到底不在乎到底被不被救,他們連幕後是誰在操控都不在乎,他們不過是輪著信仰哪方的神明,誰給他們帶來好處,誰就是信仰。

發泄了一次,她冷靜了些,嘶啞著嗓子咳嗽。

“如果那天我沒那麼想,千裡海神沒有把我帶走,我就這麼被鯊魚吃了消化掉,也沒有如今了。”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存在,這會不會終結一切,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海水,是一棵普通的海草,是一粒到處漂的沙子,可我不是,我是人類,人類想得太多了,可是在這樣的時代下,想得太多是罪過,有自我意識是最痛苦的。”

“如果順應所有人,活得麻木不仁,那也許可以苟活,可一旦表現得與其他人一點不一樣,哪怕是聰明一點,都會遭遇滅頂之災。

蒙蒂斯沉默地聽著,這個世界的人,他們大多狡詐陰險偽善,享受著先造神再享受把神拉下神壇的快感,這是根源上出了問題,不是她們就能解決的。

需要更多人,更多和她們一樣的人,可和她們命運相似的人,下場並不好。

“對了!那就對了!法蕾,我們去救那些與曾經的我們同樣處境的人。”蒙蒂斯突然叫出來,她知道了。

和她們一樣的人。

更多更多的人,更多敢反抗的人,僅僅是她們兩個,就可以做出如此巨大的改變,如果再多一些人,也許真的能打破這循環。也許就是注定需要她們做第一人,其他人才能有機會得到保全,想到這兒她渾身發麻,對,這樣也許行得通。

“法蕾,我還想請求你去做一件事。”蒙蒂斯轉身,在逐漸暗下來的光線下看不清表情。

“非常認真的請求。”

她點頭。

“離開。”

不等對方說話,她堅定地點頭。

“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既然我是轉機,既然我的自我意識可以改變大局,與其這麼殫精竭慮地躲起來等待死亡降臨,我寧願賭一次。”

可這賭局還需要許多未定的因素,其中之一就是,法蕾必須離開。

自己當然不舍,她與這個世界綁在一起無法脫離,她沒得選,可法蕾不是,哪怕法蕾不複仇,她都極力希望她離開,逃離這個爛透的世界,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被卷入這該死的曆史洪流。

可這隻是她的美好願景,沒人能逃掉。

“你想怎麼做。”

她搖搖頭,並不回答,這個方法太荒唐冒險了,甚至說出口都顯得荒謬。千裡海神無法了解內核的秘密,她能做的隻有那麼多,未來會有更嚴峻可怕的對手,眼下唯一算得上樂觀的是,她們終於不是一無所知的狀態。

但要用這些碎片信息對付一個上古魔神,荒唐透了,蒙蒂斯一瞬間分不清是她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不對,這個世界本來就全是瘋子。

這個方法無疑證明了她也是個瘋子。

“我從前總是苦苦尋覓外界的溫情,試圖從他們那裡得到一絲善意,可我總得不到,似乎整個世界都不站在我這邊,沒人覺得我需要保護。”

“可到後來我反而釋然了,既然我天生注定如此,注定擁有這樣的命運軌跡,注定遇到你們。”那個總待在偏殿中的人,看來是沒機會和她好好見一麵了,想到這兒她反而坦然地笑了。

“或許說明我有注定該去做的事,我無需再從外界汲取力量,它的來源,不是克羅姆,而是我自己,無論我接不接受我的過去,它都存在。”

“花了我很久才想明白,一切的關鍵並不是自我意識,而是我,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我。”

“法蕾,我們是開辟者,是斬斷黑暗曆史的第一劍。”

“為了他們,我內心的勇氣,我有膽量孤注一擲。”

“你不是一直想去赫布裡底嗎?那就去啊!一切與我們一樣的人,你把她們都帶去那裡!等一切都結束的那天,你就在那裡定居,在那裡再構建一個王國!”

法蕾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站起身,蒙蒂斯她賭的是什麼,走到這一步,前後皆是深淵。

她突然想起蒙蒂斯曾經說過,她在被關在日耳曼人圈裡時拚死反抗,族群裡的同類卻警告她要認命,要安守本分。

但蒙蒂斯不可能認命。

這讓她釋然地笑了,蒙蒂斯一點都沒變。

她的確是轉機。

“有點奇怪,我沒對你講過這樣的話,蒙蒂斯,我非常非常感謝你一直在身邊。”

回應她的是蒙蒂斯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的動作,撞得差點一起後仰。

蒙蒂斯頭發裡的沙還沒抖乾淨,掉了她一身。

那人囁嚅著。

“我知道我知道...”

蒙蒂斯從來不做這麼親昵的動作,她有點僵硬,隨後回抱了她,頸窩有溫熱的濕意,她不敢抬頭,怕鬱結在心的情緒崩潰,有些手忙腳亂地撫摸對方的脊背。

明明是看起來最沒心沒肺的,哭起來也讓人束手無策啊。

“彆忘了,你違背了誓言,”蒙蒂斯在懷裡悶悶地說,語氣帶了絲狡黠。

嗯,聽起來沒憋啥好事,法蕾無聲笑了,走了以後她會懷念這樣的蒙蒂斯的。

“不算違背,我現在答應了。”

“不,你欠我個人情。”蒙蒂斯手在後麵拽她頭發,威脅似的。

她嗯嗯地應著,問她要什麼,卻沒聽到下文,把人拽出來一看,蒙蒂斯臉上濕乎乎的全是淚,哭得比她想得凶,這下輪到她手忙腳亂了。

“不是,我隻是後悔,以前應該多抱抱的這感覺也太好了。”蒙蒂斯哭喪著臉,碎發被濕氣粘成一縷一縷貼在額頭上。

嗯,這才算是符合年齡的樣子,她不適時的想,畢竟蒙蒂斯現在的年齡隻相當於人類的十二三歲,她失笑,重新把人摟到懷裡。

會再見的,在一切都結束的那天。

...

第一次毫無顧忌地使用力量產生了強烈的影響,地動山搖,海水沸騰似的翻滾,法蕾不得不控製住海上已然生成的龍卷,天邊黑雲蒸騰迅速覆蓋了天空,雲間滾滾雷聲不絕於耳,天立刻黑了下來,震耳欲聾的閃電照亮天空,她們的臉被照得慘白。

不對,還是不對,她手發抖。

世界有要傾覆的跡象,她正極力平衡著這股力量,像是端著天平,無論朝哪個方向偏一點,都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法蕾擋住雙眼,這刺眼的金光像是一顆小型太陽,海邊被照得亮如白晝,她幾乎不能在其中看到蒙蒂斯的身體,最中心已變成了白色,

意識已經不局限於身體,她似乎無處不在,沒有眼睛卻能看見一切,可她看不清那個漩渦,無論是陸上峽穀還是麵前海中深淵,明明似乎與世界融為一體,這兩處卻像是攻不破的關口,還是不行。

不,不,她可以,隻是,方法不對。

該是什麼樣的,還差點什麼。

她試著遵循自己的想法,把意識發散到每個角落,身體離開地麵,悵然一新,一股涼意撲麵而來,像是雨季時從乾燥溫暖的屋內打開門,迎麵撲來的濕氣,帶著泥土和植物的味道。

她看見了。

生命的躍動,河流的交彙,細微的蟲鳴,高處呼嘯的風,天邊翻滾的雲浪。

她看見枯萎腐敗的植物又重生抽枝,霧氣凝結回到海洋,菌絲在廣袤大地上留住,筋脈似的遍布每個角落,銀白的冷空氣被山脈分割傾瀉而下。

雨打樹葉,林間穿風,萬物永遠在循環。

這才是世界。

而她與它密不可分。

有什麼順著臉頰流下,她是不是在哭,她看見遠方的拜恩鹽湖,布滿紫水晶的礦洞,飛騰的懸空瀑布,拉菲斯大陸那片廣袤的草坡,她看見在Infernala忙碌的人們,看見大火後的土地重煥新生。

天,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