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證(1 / 1)

藏春閨 鬼南星 4319 字 4個月前

孟淮慢慢抿了一口茶,回答薑獻的依然是抓不住的空氣。他再次拿起茶蓋,摩擦著杯沿發出鈍刀鋸樹的刺耳聲響,不由得心中冷笑,他倒要看看混進他府裡的到底是哪方的‘鬼’,這樣看來那丫頭還有點意思,是該好好治病!

而薑獻快被孟淮的‘慢條斯理’折磨瘋了,他扯著嗓子說道:“你都不好奇?大白天的,你府上的丫鬟掉湖裡了,那麼多侍衛恁是沒有一人知曉怎麼掉湖裡的,難不成自己跳進去的?”

聽著這話,門口站著的王伍往屋裡看了兩眼,也著實好奇,可他不敢問,他沒有王聞聰明,平時主子不問話,他都儘量少說話。

孟淮瞥了瞥薑獻,心想這小子真是沉不住氣,和他杏白色外袍真是相配,花枝招展,輕浮沒有分量,以後不該他知道的事還是不告訴他好了,讓他憋死得了。

誰知這時,薑獻往前兩步,抓著孟淮肩膀使勁晃動起來。

一旁的王聞見狀趕緊解救他家王爺,迅速上手將二人分開,“薑小太醫,您知道我家王爺身子骨弱,經不起您這樣晃動。”

薑獻自知理虧,隻好退開了兩步,努努嘴,“你看看他那氣人的嘴臉,老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那人移了兩步到窗前,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在他身上,映照出他不算健壯,但緊致的身姿。修長的指尖劃過每一處褶皺,然後撫平,最後將腰間掛著的玉佩也輕輕挪動回原位。這些慢條斯理的動作,連薑獻也看呆了,有些人天生就是氣度非凡,即使他身有頑疾。終於低沉的笑了聲,“我府上的‘鬼’,還不到抓出來的時候,我正好無聊陪他玩玩。”

“就這樣??”薑獻回了神白了他一眼,反問後麵兩人,“你們聽懂了嗎?”

王伍搖了搖頭,王聞沒有作聲。

“好!”說罷,薑獻氣衝衝地離開了淮王府。

王聞看著薑獻怒氣衝衝的背影,有點心疼他,“王爺,薑小太醫這次真生氣了,怎麼不告訴他呢?”

孟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王聞,“連你也變蠢了,家醜不可外揚!”

“你好生照料那丫頭,彆讓人家遭受無妄之災。”孟淮囑咐道。

王聞看了看孟淮的臉色,還是大著膽子問道:“那王爺打算如何處置素荷那丫頭?”

“處置?為什麼要處置?”說完,他就往旁邊的躺椅上一躺,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三日後,贏梨花醒了過來。

耳朵邊充斥著嘰嘰喳喳的聲音,她環顧了四周,自己正置身與一個陌生狹小的房間。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定格在那傳出嘰嘰喳喳聲音的女人身上,見她穿著青色長衫,腰間的帶子將身體緊緊包裹,窄袖顯得異常乾練。隨著視線上移,女人簡單的挽了發髻,耳朵帶了小小的墜子,全身上下沒有值錢的東西,梨花又費勁看了看自己,亦如此。

那女人一會兒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一會兒問她要不要喝水,一會兒又問她要不要吃東西,糕點都拿過來了,她又拿走了,說是還在發燒要吃清淡的,恁是一口沒吃上,氣得贏梨花不想理她。

好不容易那女人走了,贏梨花才光明正大打量起這個房間,根據這女人的說法,她是三日前掉進了湖裡,緊接著就昏迷發燒。

贏梨花揉了揉還發疼的胸膛,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

十日前,她接到任務來青龍王城找藥材,誰知藥材還沒找到,她卻被賭坊騙光了身上的錢財,隻得去偷銀子讓自己吃飽。

本來隻是想劫富濟貧,取“財”有道,不曾想這次遇到硬茬了,那個肥頭大耳的員外身邊居然有兩個高手,雖然沒有上武學高手榜,但是兩個加起來打她還是綽綽有餘的,師兄和姐姐都不在,她的委屈也無處訴說。一路逃亡好不容易逃到了偌大的淮王府,以為終於躲過了一劫,沒想到最後被人一掌打進了湖裡。

求生的本能,讓她艱難的想從湖裡爬起來,可好不容易攀上了湖中亭的柱子,劈頭蓋臉又是一頓棍棒,她連幾人都沒看清,徹底沒了掙紮。

想到這裡,贏梨花咬牙切齒,揉了揉隱隱作疼的胸口,“我一定要找到那人,讓師兄和姐姐給我報一掌之仇。”

等梨花氣順了後,才想起來為什麼這女人一直把她叫做凝珠?難道自己與凝珠長得如此相像,雙生子?可自己明明來自玄武王城的附屬城騰蛇王城,那裡有她的家人,而自己根本沒有來過青龍王城。

幾日未進食,頭腦昏沉,縱使梨花想把事情想明白也做不到,再也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剛醒來,那個囉裡囉嗦的女人又回來了,與之前不一樣的是,屋子裡飄著淡淡的清爽的飯香味,這個味道梨花是不會聞錯的,她的眼睛滴溜溜的到處找,可也沒找見。

這次那女人算是看懂了梨花的眼色,她捂著嘴輕笑了起來,將放在食盒裡的粥和小菜一樣樣端了出來。

這時梨花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放在地上的,難怪沒看見。

“我問了後廚的李大娘,說是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進食,隻能先進補點粥。”

梨花看著她仔細給自己布菜,原來她出去是為了給自己端吃的,對她的反感頓時弱了些。

“王爺特彆關照了,讓我好好照顧你,夥食上也是緊著你能吃的,等你好了記得去給王爺磕頭謝恩。”她一口一口慢慢喂梨花吃粥,同時問了梨花好多問題,而梨花不光心口疼,現在頭也疼,實在沒有心思搭理她的任何問題。

她一講起話來喋喋不休,索性梨花就裝聽不見,趕緊吃完閉上了眼睛。

可就在梨花閉目養神之際,房間裡傳出了啜泣聲,“凝珠怎麼這麼命苦,現在不光聽不見還不會說話了,薑小太醫不是說沒事嗎?我要去稟告王爺!”

說完趕忙提著收拾好的食盒出去,留下梨花一人淩亂中,心想這人怎麼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

初來乍到,更何況現在還受著傷,梨花也不知這裡的環境如何,也不知自己該如何。這時想起在第一次出任務時,姐姐曾經對她的叮囑,不知道就不要說話,先觀察。

她重複了兩遍,才安心睡下。

等梨花再次醒來,房間裡多了好幾個人,將房間堵得嚴嚴實實。

“薑小太醫,求求您給凝珠看一看,她好像不能說話,也聽不見。”蕊珠低泣著。

本來薑獻因前幾日被孟淮戲耍,還在生氣,準備近幾日不來淮王府上,結果王聞說他判斷病人的情況有誤,這薑獻可不能忍,連忙來看看這個要毀他名聲的病人!

薑獻將自己的醫篋打開,裡麵有各式各樣的針、刀,贏梨花還沒意識到此時的處境。

“啊……”不消片刻,從贏梨花的嘴裡發出了一聲慘叫。

贏梨花太痛了,痛得她本就不清明的腦袋此刻隻有一個念頭,出於本能想揍眼前的這庸醫,可她發現自己的手關節和腳關節都動不了,隻能怒瞪著他。

“情緒彆激動,你現在要保持平靜,這才剛開始,還有幾個關節需要疏通一下。”薑獻寥寥幾語徹底激怒了贏梨花,還得這樣痛幾次?她一次都不想嘗試了,此刻殺了麵前人的心都有。

贏梨花也知道此時不能硬碰硬,隻能趁著那個庸醫用火燒銀針的間隙,一點一點艱難挪動自己的手,慢慢往下挪將自己腳上的銀針拔出來。

剛拔完一根,腳上的血直飆,“跟你說了,先不要動,要不是你是孟淮看重的人,我堂堂太醫怎麼會來給你一個小小的丫鬟診治!”薑獻沒見過這麼不配合太醫的病人,也有點惱火。

梨花此刻壓根沒注意他說的什麼話,“我……不……需……”她情急之下開口,但發現自己真的說不大出來了,急得利用身體的重量胡亂揮著身上的銀針。

“快快……,你們摁著她,她發狂了!”薑獻指揮著旁邊的蕊珠和李大娘。

薑獻立馬提著自己的袍子,跑出了房間,“完了完了,我醫術是真不行呀,我要回去親自問父親大人,怎麼是狂證的症狀呢?”他自言自語,來回踱步。

他的話房間裡被摁著的梨花聽得一清二楚,也頓時傻眼了,她剛才隻是想拔了銀針不想再這麼痛幾次而已,這庸醫怎麼就給她定了個狂證的病症呢?

門外的聲音傳來,“你先彆急,她不是發出聲音了嗎?你先看她是不是能說話,耳朵有沒問題?”孟淮沉穩的聲音響起,梨花猜測應該是淮王爺,沒想到這麼個小丫鬟還得了王爺的青睞,她得更小心才是,可不能暴露了!

磨蹭了好一會兒,薑獻這才回到房裡,但很明顯從他的眼神看得出他對贏梨花是懼怕的,那種對自己醫術判斷失誤的害怕,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瘋子。

此刻的贏梨花也冷靜了不少,“我的……舌頭……怎麼了……”

薑獻才反應過來,這幾根銀針封著她的穴位,說話不利索是正常的,他急忙解釋,“你說話沒問題的,銀針封著你的穴位呢,但是你的狂證我就不知道……”

“唉,你現在不發狂了?”薑獻才反應過來,幾人還摁著梨花不讓她亂動,薑獻便順勢將銀針拔了下來。

看這架勢,梨花知道自己不能現在揍他了,他們人多,“我沒有狂證……”

誰知薑獻聽見這話,馬上反駁道:“每個有狂證的人都說自己沒有!”

“我真的沒有!”贏梨花的聲音非常大,引得外麵的孟淮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進來,看到的景象就是,婆子和丫鬟將凝珠的四肢固定著,凝珠和薑獻兩人氣勢洶洶,互不相讓,凝珠大大的杏眼死命瞪著薑獻,小小的臉頰漲得通紅,他疑惑此刻不是診病嗎?

“怎麼回事?”孟淮收回視線。

“孟淮,你來得正好,你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呀?”薑獻沒有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一股腦的往外倒,“前幾日我就想說,全身燒得通紅長相就不行,也不知道你看上了什麼?今天倒好……”薑獻用眼睛從上到下審視贏梨花一通,大大的眼睛,櫻桃小嘴,恰到好處的鼻梁,烏黑的頭發披散著也遮不住修長的脖頸,不得不承認是個美人,還是梗著脖子說道:“長相看著還過得去,可腦子不好呀,你也不用這麼饑不擇食吧,你好歹是個王爺!”薑獻一頓輸出,對孟淮那是恨鐵不成鋼。

贏梨花聽見薑獻這麼說自己,立馬想甩開束縛,揍他一頓,和幾人正在拉扯之際,孟淮發話了,“王聞王伍,把薑獻的嘴堵上,將那丫頭的手腳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