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乾坤殿內,就見帝王慵懶的側倚在龍榻之上,一手支頤,指尖輕敲著桌沿,抿了抿唇線,漫不經心:“你不是說治好朕?”
帝王猛的抬頭,對上她的眸。眸中生了幾分震懾,讓明月忍不住後退下跪。
“陛下此言……”明月額角生出了薄薄細汗,恭敬地跪在地上,等著帝王發落。
卻不料寧紹行一個翻身下了龍榻,大步衝著明月走來,披著的龍袍跟隨帝王的行動搖擺。
脖頸瞬間傳出一道力,將她活生生拽起。四目相對時,明月看到了那人眼裡的寒寒殺意。寧紹行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她瀕死的神情,欣賞她因脖頸上的力而憋的通紅的臉蛋兒。
忽地笑出了聲,一聲輕笑過後,幽幽道:“你慣是最會演戲的。”
“朕跟你醫治了幾次,前幾次明顯好轉,為何這幾次症狀越來越重?莫不是想借著給朕治病從而控製朕?讓朕聽你擺布?”
帝王最是疑心,縱使身處高位也不會對任何人交予真心。明月自然知曉其中道理,在幾近窒息中,瘋狂思索著,她信自己的醫術絕不會出錯,卻又一時間想不通為何寧紹行這幾次會越來越嚴重……
還不等明月艱難開口為自己辯解,脖頸上的那道力忽然鬆了,一聲巨響後,寧紹行竟摔倒在地。他額角不滿了細密的汗珠,劍眉緊縮,抬起那條殘了的腿,死死抱住,好似這樣可以緩解疼痛一般。
而明月則如獲新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貪婪的呼吸著,漸紅的臉蛋兒也逐漸恢複氣色。
待她恢複好,不敢有一絲怠慢立即到了寧紹興身側。上前輕輕掀開帝王衣擺,手正要碰到帝王褲腿時,被死死的攥住了。
寧紹行掀起眸子,氣若遊絲:“你還敢上前?當真是不怕死……”話罷一聲輕笑,強撐著力氣繼續道:“來人……!來……”
還不等他講話說完,就被明月一掌打在穴位之上,暈了過去。
“對不住了。”明月在他合眼之際,輕聲謝罪。後拿出帶著的銀針與錦囊,微微掀起褲角。那條深入右腿上的青紫色長痕竟愈發嚴重了,霎時,明月心中有了不好的想法。
憑著精湛醫術,在寧紹行昏迷那段時間,替他完成了一次清理餘毒。等一切完成後,就奮力將男人拖到了龍榻上。
她可不想等寧紹行睜眼發現躺在地板上後再次掐著自己脖子質問,她這脖子可經不起再掐一次了。
明月守在帝王龍榻邊上,直到兩柱香燃儘。榻上之人才緩緩睜開眼皮,待看清明月的臉時,那人竟先是一怔,還不等他開口,就聽明月詢問:“陛下近些日子是否出過宮,是否見過什麼人?”
“陛下腿上這毒原本已經清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後一步,便能徹底治愈。隻是,剛剛嬪妾細細觀察了陛下的右腿,那毒竟又深了三分……”
聞言,寧紹行先是頓了頓,思索片刻後,薄唇輕啟隻是話鋒一轉:“朕憑什麼信你?”
“欺君之罪,襲君之罪,樁樁件件足以要了你的性命,你拿什麼保證,朕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陛下可否察覺現如今同之前相比症狀好了許多。”明月垂眸,往寧紹行身側靠了靠,露出白淨的泛著幾根指印的脖頸和脖頸下那朵桃花胎記:“剛剛之事確實是嬪妾不對,嬪妾也甘願以死謝罪。”
“隻是嬪妾懇請在處死嬪妾之前,請陛下相信嬪妾絕無二心,那夜荒廟,嬪妾與陛下早就是同一陣營的人了。”
話罷,她悄咪咪用餘光去看寧紹行。卻聽寧紹行輕嗤一聲:“你倒是會說。”
“朕確實有出過宮。”
明月瞬間仰頭,眨巴著眼直勾勾看著他。寧紹行最是受不了她如此目光,伸出寬大的手掌,蓋在了她的眼上,這才繼續道:“去的是榮親王府。”
“隻是那次隨行眾多,朕也隻飲了茶水。以榮親王的脾性,還不至於蠢到如此地步……不,不對。”
寧紹行忽地鬆開了手:“是香。”
“朕去的那日,榮親王院內熏了蘇合香。”
明月再次往前移了移,又多靠近了寧紹行幾分神色鄭重:“陛下腿上之毒與蘇合碰到一起便會加重反應,當年母親為那人醫治之時,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寧紹行眯了眯眼,嘴角卻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自他第一次中毒後,他便對那幕後之人多多少少有了幾分猜測。時間越久,幕後之人就越發的迫不及待……
起初他懷疑明月與榮親王串通一氣,但聽女人話語真切,又見女人脖頸上胎記,思索良久還是決定信了明月。若明月真與榮親王串通一氣害他於死地,就權當他為年少無知時犯下的過錯而贖罪了吧……
畢竟同樣的胎記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大小。若不是同一個人,世上有哪兒有那麼巧合的事兒?
“陛下!嬪妾知道如何徹底根治了!”明月拔高音量,將寧紹行從思索中拉了回來。
若不是剛剛寧紹行說了蘇合香,她還沒想起母親之前根治那病人之時,也是遲遲根治不了,後來偶然間病人熏了蘇合香病情加重,母親無奈用剛采來的止痛藥材五靈脂與茯苓搗碎同自製藥丸和銀針一同治療,本想暫時緩解病人病痛,卻不料竟將那人徹底根治。
隻是那茯苓需用新鮮采摘的,而茯苓大多長在懸崖峭壁之上。
隻思索片刻後,明月就拿定了主意:“陛下。”明月又一次往前移了移:“下個月十五,嬪妾出宮親自采摘根治所需藥材。”
“不出一個月定能將陛下徹底根治。”
還不等她去看寧紹行的表情,就聽那道冷漠疏離的嗓音緩緩道:“為何總是往朕身上貼?朕且再信你一次還不成,莫不是想要侍寢?”
說著他一翻身,將明月壓在了身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少女絕美的容顏。鼻息的熱氣噴灑在明月的臉上,明月一下子沒有緩過來。
等她緩過神後才急忙撇開臉:“陛下莫要取笑嬪妾。”
寧紹行盯著她好一會兒,良久才起身騰出了位置,放出狠話:“這一次若是還根治不了,朕一定親手殺了你。”
……
翌日,寧紹行早早上了朝。明月侍候帝王起居後,由春桃梳妝前往坤寧宮請晨安。
還不等踏入坤寧宮殿內,就聽裡麵嘰嘰喳喳的不停。明月請了安,落座後,隻是靜靜聽著嬪妃們閒聊。無非就是些酸話——今日誰得了寵如何如何羨慕。
等請了晨安,回倚蘭苑時,倚蘭苑內擠滿了太監,均是禦前的人。
福子見了明月眯著眼睛笑嗬嗬上前請安:“參見靜貴人。”
“靜主子,陛下吩咐奴才給您送些好東西來,您快進屋瞧瞧吧。”
明月跟著福子進了屋,一打眼就瞧見殿內滿滿當當的金銀玉器,珠寶首飾,明晃晃的閃人眼。
明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心裡卻道這帝王真是會算計。
故意上次給自己這麼些好東西,好讓六宮嬪妃羨慕嫉妒,從而製衡自己。
她麵上不顯露,隻笑嗬嗬的衝著福子道了謝,還吩咐身側春桃拿出自己的私房錢,塞進了福子手中。畢竟是陛下身邊的人,還是要好好打點一番,以防萬一。
福子麵色一驚,忙推脫著拒絕,兩三個來回下來,麵上勉為其難的接下了銀子心裡卻是樂開了花。臨行之前,福子湊到明月身側,小聲道了句:“娘娘莫要相信身邊人。”
說罷往她身後站著的一群宮人之中深深望了一眼。
明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眯了眯眼,卻是沒有再說話。等送走了禦前的人,她才吩咐宮人將賞賜收入庫中,還挑了些首飾珠寶打賞給了倚蘭苑上上下下。
“主子。”一直跟在春桃身側的碧櫻忽然上前一步,搶在春桃之前開了口,諂媚極了:“這是陛下特意賞賜給主子的迦南香嵌金珠手串兒,聽福子公公說是今年大漠僅供的,僅有一串兒,價值連城。且這手串兒散發天然異香,有助於安神。”
碧櫻將手串兒盛到明月跟前,眼巴巴的看著她,好似在等待嘉賞。
明月拿起手串,放到鼻尖輕嗅兩下,確實散發異香,是迦南香混合著紫丁香。這手串色澤精致小巧,雕刻的著實漂亮。她端詳了片刻,心生喜愛,便將手串帶到了手上。
“嗯,等會到春桃那裡領賞吧。”明月衝著地上跪著的小宮女淡淡道。
碧櫻欣喜,狂行禮,一邊行禮一邊道:“多謝主子,多謝主子。”
等碧櫻退了下去,明月又將那手串兒從手腕上取了下來,交到身旁春桃手中:“聞聞。”
春桃不解,但還是照做了。隻輕輕一聞便瞬間皺起了眉頭:“主子。”
“這迦南香確實是有,隻是紫丁香……恕奴婢無知,實在是聞不出來,隻覺香味略有刺鼻,好似不是紫丁香。”
明月輕哼一聲,端起桌上熱茶抿了一口,冷冷道:“好好盯著這個碧櫻,看看她近日可曾與什麼人有來往。”
春桃麵色一變,小聲道了聲“是”。
那手串裡放了什麼藥,明月自然清楚不過,和這藥接觸時間久了人就如同感染風寒一般,隻是久久不能痊愈,最後身子虧空而死。
用迦南香掩蓋毒香,這招對付不通藥理的嬪妃確實有用,隻可惜對她無用。
也顯然這並不是帝王的主意。
明月將手串兒收回手中,細細觀察,輕輕聞嗅後很快就找到了手串上暗藏的機關。將那機關打開,赫然躺著一枚藥丸。
明月將藥丸捏在手中:“既然有人這麼急著要害我,那就不如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