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帶來陛下手諭,“林墨昌一心為民,追查私鑄銅幣一案有功,特賜西域進貢寶馬一匹。”
“微臣謝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林墨昌雙手接過聖旨。
林墨昌在追查私鑄銅幣一案時始終衝在前麵,參了祁景舟許多封奏章,字字犀利入骨。
趙德低下頭後笑得陰險,眼神陰狠可怕,唯一看到的孩童不明緣由,隻覺得害怕,跌跌撞撞撲到了娘親懷裡。
“這可是西域進貢馬匹中的一等一的好馬,名金龍駒,傳聞其奔騰如風,揮汗如血,林尚書,不知我們可有福氣一見?”趙德問道。
一旁官員附和道:“正好程將軍也在此處,早聞將軍騎術精湛,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見?”
“這……”林墨昌一介文官並不會騎馬。
趙德俯身湊到他耳邊陰險道:“這也是陛下的意思,你還愣著做什麼,難道是要抗旨嗎?”
“陛下,臣不過一屆書生文人,不會騎馬,擾了陛下興致,還請陛下責罰。”
皇帝才剛有些興致就被潑了冷水,不悅的皺了皺眉,“是公公幾次勸朕,說你有功讓朕賞你,你這又是做什麼?”
林瑛趕忙上前跪在父親身邊道:“小女學過幾日馬術,請陛下準小女替父上馬。”
林墨昌還想說卻什麼被林瑛暗暗拉住衣角,她點了點頭讓父親放心。
聽到這話皇帝倒是展了眉頭,“你要如何展示?”
程澈道:“臣女願同其比試,為陛下助興。”
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她替父比試,你替兄比試,總不至於讓程將軍落得一個欺負弱女子,勝之不武的境地。”
站在皇帝身旁的趙德又打起了算盤,“二位小姐一同前往林間,再折返回來,先到者勝,如何?”
趙德說完,側身詢問皇帝的意見。
皇帝點了點頭,“就按愛卿說的辦吧。”
隨著一聲令下,二人都策馬向林中去,才剛出了他們的視線前方樹木就茂盛起來。
前進受阻,二人不約而同的放緩了腳步。
林中安靜,一旁小溪潺潺流水,溪水與卵石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天氣晴朗,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照在草地上,露珠壓彎了花瓣又借著一旁綠葉滑至地麵。
“不該辜負這番景色才是。”林瑛道。
程澈望向四周,“是啊,四方天地哪能見到這般寧靜。”
忽然,二人身後傳來野獸的嘶吼。
金龍駒受驚,前蹄猛地高高揚起,林瑛雖說學過一些騎術,卻並不精通,她身形不穩險些墜下馬去,好在程澈反應迅速,幫她抓住了韁繩,這才沒有墜馬。
金龍駒身形高大,墜馬後果不堪設想。
身後再次傳來野獸的嘶吼聲,程澈向後看去,竟是兩隻猛虎。
它們雙眼閃著綠光,看起來餓急了。二人顧不得思考,迅速駕馬向前奔去。
很快便到了岔路口,二人分頭跑去。
身後的嘶吼聲逐漸消失,程澈覺得奇怪,她回頭望去,兩隻猛虎皆是不見蹤影。
程澈心中暗叫不好,這兩隻惡虎都去追林瑛了。她連忙調轉馬頭,去了林瑛所在的岔路。
“你不回去搬救兵,怎麼又回來了!”林瑛著急喊道。
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這句話。本就馬術不精,又遇到馬兒受驚狂奔已是無力招架,隻能緊緊抓住韁繩,任憑受驚的馬兒朝前奔去。
一惡虎向林瑛撲去,被趕過來的程澈一腳踢開,那惡虎吃痛哀嚎一聲,撞在了路邊粗壯的樹乾上。
風自耳邊呼嘯而過,程澈收緊韁繩,努力使兩匹馬在同一水平線上,她側首大聲問道:“我回頭一看見他們都追著你,你可是帶了什麼吸引野獸的東西?”
林瑛用力的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帶!”
那就是這馬的問題,程澈方才走的路地形更平也更開闊,它們沒有理由都追著林瑛不放。
程澈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手給我!”
林瑛現如今已然視死如歸,她拚命搖頭,“不行!這是禦賜的馬不能丟!丟了它,我爹的命也就丟了!”
程澈心一橫道:“我們換馬!你騎術不如我,先回去報信。”
她帶了些箭矢,可以撐一段時間。
林瑛直搖頭。程澈不管她是何反應,迅速靠近,將她拉到自己馬上,而後跨上受驚的金龍駒,飛快的向前奔去。
程澈衣袍被風扯的翻飛,她將韁繩緊緊攥在手中,控製著方向,在她的身後,是兩隻怒吼著,張著血盆大口的惡虎。
林瑛一刻也不敢懈怠,一口氣衝回了營地。
駿馬一路狂奔,險些撞到人。
關鍵時刻她死死拉住韁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她自己也重心不穩的跌下了馬,這才堪堪停在祁承安麵前。
林瑛跌下馬並無大礙,隻是擦破了皮。
路上跑的太快,她氣喘籲籲,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斷斷續續的說‘野獸’和‘救人’。
“啊!有野獸!”方才圍觀之人聽到這話紛紛四散開來。
此次出行,陣仗極大,隨行人員中多有皇室宗親,有重臣,更有其家眷,四周哭喊聲一陣又一陣,那些皇親國戚顧不得平日裡的莊重儀態,全忙著尋找自己的家人。
“在何處?”祁承安焦急問道。
林瑛伸出手指了指東邊。
祁承安拿起一旁長劍,迅速飛身上馬向東疾馳而去。
程淮聽到響動,才從皇帝帳中出來便見祁承安騎著程澈的馬向前奔去。他趕忙朝這邊跑來,攔住一個士兵問道:“出了什麼事?”
“林小姐說遇到了野獸。”
程澈還沒回來。程淮聽此眼前一黑。
侍衛總領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快去尋馬,救人!”
“最近的馬場在十裡外。”一士兵焦急道。
程淮對那士兵道:“快帶我去!”
部分侍衛隨程淮一起去馬場,騎馬前去救人,剩下部分士兵留在原地維持秩序,保護貴族。
程澈一路引著兩隻惡虎向林子裡跑去。
她看準一旁樹木間空隙小,故意放慢速度,待惡虎馬上要撲來時拉緊韁繩猛的一轉。
惡虎用了全力撲來,一時收不住力度,徑直卡在兩棵樹間動彈不得。它四腳離地找不到著力點,隻能用力扭動身體,撲騰個不停。
不等程澈稍作休息,那另一隻猛虎也追了上來。
無法,程澈隻得繼續向前奔去。
所背箭囊不過是用來裝飾的,箭囊裡箭支漸少,身後猛虎又窮追不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金龍駒已經適應不再狂奔,這也給了程澈多一些精力同兩隻惡虎周旋。
這林子限製惡虎的行動,也限製程澈的行動。
她容易跑到一小處空地,正欲反擊,金龍駒的馬蹄就被石塊絆住,兩隻前蹄跪倒在地。
程澈飛身下馬站在了空地處。惡虎才不會放過這絕佳的時機,它抓住機會,揮舞著利爪,張著血盆大口向程澈撲來。
程澈上一世作為將軍的經曆給了她沉著應對的底氣,隻見她冷靜回首,搭箭拉弓,一箭射穿了那惡虎的血盆大口。
猛虎吃痛用力一咬,箭身隨即斷裂,大小木刺紮了它滿嘴,這下它一時半可咬不到什麼了。
下一箭,程澈瞄準了它的心臟。
猛虎騰空向程澈撲來,它利爪向四方伸著,胸口處並無遮擋,正是一擊斃命的好時機。
她伸手抓向箭袋,竟是抓了個空——方才在林子裡,箭已經用完了。
利爪近在眼前,程澈隻好用弓抵擋,可這弓和箭囊一樣,也是用來裝飾的,被惡虎一咬就斷成兩節,沒了阻擋,惡虎繼續朝程澈撲來。
程澈索性將左臂擋在身前,這一爪下去左右也沒有性命之憂,隻是多流點血而已。
程澈另一隻手握緊了匕首,待老虎將她左臂咬住,她就將匕首刺入它的脖頸,她有贏的勝算。
上一世在戰場,這樣的傷大大小小多的程澈都數不清。
惡虎並未撲上她的身,反而身形一頓,被一柄飛來的利劍刺穿了喉嚨。
隻一瞬便失去重心,朝側麵重重摔去,利爪擦過程澈的頸側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惡虎倒在程澈身側,掙紮兩下後便再無動靜。
“可有哪傷著了?”程澈仰頭就見祁承安騎在她的馬上,向她伸出手,眼中滿是急切。
程澈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另一隻老虎就掙脫束縛,咆哮著向祁承安撲來。
“小心!”
祁承安側身避開,剩下那隻惡虎一口咬在了程澈愛馬的後腿上。“飛雲!”程澈急的大喊。
飛雲後蹄猛地一蹬與那惡虎拉開些距離。
祁承安隻得側身下馬避讓,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穩住身形。
惡虎眼露凶光,沒有再追著程澈,反而朝祁承安走去。
他的劍還插在另一隻惡虎脖頸上,隻得用劍鞘擋下一擊,雖擋下一擊,卻也被惡虎用利爪劃傷手臂。
傷口從肩膀延至左臂,血暈在他深色的衣袍上,又順著衣袍流至指尖,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麵。
看到血的老虎似乎更興奮了,它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再度向他撲來。祁承安無法,被老虎壓在身下,隻能用雙手死死將老虎的嘴扳開。
“香囊!”程澈喊道。
她注意到了祁承安身旁的香囊,那是與惡虎打鬥時,從金龍駒身上落下的。
祁承安心領神會,將那香囊踢向遠處。不出程澈所料,惡虎沒了先前的狂躁,被拔劍趕來的程澈刺中,哀嚎一聲,一瘸一拐,欲叼著香囊跑回了遠處的林子裡,沒走多遠就因失血過多失去了意識,倒在地上。
危險暫時解除,程澈忙跑向祁承安,“還撐得住嗎?”
祁承安臉色發白,卻還是點了點頭,“還好。”
程澈迅速扯下塊乾淨衣袍,綁在他傷口處止血,三道傷口深可見骨,觸目驚心,看的程澈心中一緊,“隻能先止血了,其餘的回營地再說。”
布料壓著傷口疼的祁承安‘嘶’了一聲,程澈忙鬆了些力度。
祁承安笑了,“我還擔心你會害怕。算來,這是第二次了?”
程澈忙著止血,她上一世征戰多年,這些傷口自是不害怕的。
過了半晌才,她反應過來他說後半句,這是她第二次替他包紮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說這些。”程澈抬頭看去,夕陽就要落山了,更遭的是,不遠處密布的烏雲,眼見這就要過來,快要下雨了。
“還能起來嗎?”程澈說著就要扶他起來。
祁承安眼前發黑,“先彆,頭有些暈,容我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