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從寬發落(1 / 1)

既明真相,樓明月立即去找奚桐商量對策。

奚桐早等著她呢。

“明月,我開誠布公地講,我不是信她,我是信你。林韞,我保不了多久,假如她拿不出證據以證清白,楚掌司對偷盜一節,是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

廚司正掌司楚銀,汴京城內有頭有臉的大廚,雷厲風行,從無偏私。捉賊捉贓,放林韞回家就是她力排眾議做的決定。

奚桐擔憂道:“董霜降向來同我不對付,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我手底下人的把柄,還不借機在掌司跟前引風吹火?你也知道,我們兩個從一進廚司就開始爭,這麼些年誰也不服誰。”

樓明月給奚桐賠不是:“你受累,我送來的人,必定有始有終。”

董霜降從小丫頭那兒聽了信:“怎麼單單樓娘子你自個兒來了?林韞呢?她心裡有鬼,不敢見人麼?”

樓明月笑道:“她昨日回來哭過一場,我問她緣由,她隻說自己辜負了咱們的一番心意。我這個妹妹,說是妹妹,實際是我高攀,她的嫡親哥哥學問好,將來有大造化也未可知。至於我,不過偶然遇見,合她眼緣,托大以姐妹相稱罷了。”

董霜降冷笑道:“樓娘子這是在威脅我們?”

“哪能呢。”樓明月輕拍董霜降的手背,“她哥哥說了,我們也不是貪圖那些個阿堵物的人,雖在京城,家裡有什麼沒有,從小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嬌小姐,犯不著蠅頭小利損壞名聲。這偷盜的名聲傳出去,豈不汙糟了他林家門楣?”

“她是個實心眼的,一味覺得是自己的錯,不肯說出經過,連她哥哥也不知道。我隻好勸她說,不論什麼事,你悶在心裡,於大家都不好,不如痛痛快快講清楚。錯就是錯,對就是對,錯了要認錯,對了也不能平白受冤枉。”

“還有,楚娘子最明事理,她管著一大攤子人,絕不是那任人唯親的主兒,是非曲直自有判斷。你若不好說,有什麼委屈儘管告訴我,我替你出頭,我替你討公道。她也是被我逼得沒一點主意,才和盤托出。”

楚銀在外頭聽了半晌,聽見樓明月說林韞坦白了賊人是誰,推開窗子,指著她:“你這張嘴送給林韞多好。”

樓明月笑道:“楚娘子,我也就剩一張嘴了,哪像你們,妙手妙心,儘安排些佳肴美饌,饞我這張嘴。”

樓明月和楚銀附耳低語,話裡話外都望她能放邱恪娘一馬。

“我明白了。”楚銀吩咐奚桐,“將當日在場的姐妹都喊來一一對峙。”

說是一一對峙,其實隻喊了邱恪娘一人。

邱恪娘眼下烏青,顯然昨夜未睡好。她躬身道:“楚掌司,我當時根本未看清,既無多少損失,大家姐妹一場,還請饒了林韞罷。”

“饒了她?她有什麼苦衷能讓我饒她?你和林韞相識不久,常言道,知人知麵不知心,我意已決,誰替她求情都沒用。”

楚銀雙眸淩厲,嚴詞拒絕。

“林韞承認,東西是她偷的。我對偷盜之事絕不姑息,要你作證,將其告上公堂,以儆效尤。”

邱恪娘大喊:“不,不行!”

楚銀靜靜瞧她,目不斜視,邱恪娘臉上很快變色。

她跪倒在地,如釋重負:“是我做的,是我偷的,不關林韞的事。”

楚銀:“你終於認了。”

邱恪娘偷東西是為了給弟弟治病。如果她再不拿錢回家,她爹娘就要把她賣給人牙子。她太害怕了,一念之差,偷燕窩給她弟弟吃,盼望著弟弟好了,她再花錢買新的補上瞞天過海。誰成想被林韞看見,邱恪娘懇求她保密。好巧不巧,董霜降又心血來潮進庫房清點。

奚桐皺眉,又憐又恨:“恪娘,你糊塗,你問姐妹們借錢,大家還能見死不救麼?”

“我能進廚司已是楚娘子心善破格,我拉不下臉。”

董霜降斥道:“偷東西就有臉了麼?”

楚銀:“你一錯再錯,萬幸懸崖勒馬,沒丟了良心,但廚司也斷斷容不下你。你隻要將燕窩的錢還了,我不再追究。邱恪娘,從今往後,好自為之。”

邱恪娘心知這是楚銀寬大處理,頓時無地自容,狠狠甩了自己幾個巴掌,邊哭邊罵:“我該死,我豬油蒙了心,我沒臉沒皮。”

董霜降:“你弟弟治病還要多少錢?我出一兩。”說完斜睨立於楚銀左手邊的奚桐。

奚桐接話道:“我自然也是一兩。”

她們二人在某些時刻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我倒輕看了她。”奚桐向樓明月笑笑,“也是,她一直這個性子,心口不一。”

林頌從林韞那裡得知前後事由,來玉宇瓊樓找樓明月道謝,不巧樓明月在外陪人看房,林頌便問玉宇瓊樓其餘人樓明月喜歡什麼。

吉祥道:“明月姐自然是喜歡生意越多越好,最好是手頭沒有空房,房牙的追求不過如此。”

樨兒道:“做生意是為了掙錢,要我說,我們姑娘希望自己的錢越多越好。”

如意想起樓明月說的徐家宅子之事,意味深長道:“明月姐隻要林姐姐能在廚司做得高興,至於林公子,你若高中,明月姐最歡喜。”

“為何?”吉祥茫然不解,“為何林公子高中,明月姐會開心?”

他“啊”了一聲,拍手笑道:“我明白了,考中就有錢租更好的房子。如意,我說的對不對?”

“對也不對。”如意笑而不語。

“怎麼不對?”吉祥不服。

眼見吉祥勢要刨根問底,如意存心逗他,眉毛一挑:“我偏不告訴你,去猜罷你就。”

吉祥和如意圍著樨兒左繞一圈,右繞一圈,吉祥央求道:“快告訴我,我的好妹妹,不告訴我,你哥哥我今天夜裡睡不著覺。”

如意躲在樨兒背後叉腰扮鬼臉:“你哪有哥哥樣?”

幾人正玩鬨呢,一位戴黃色包髻,穿蒹葭色褙子的娘子,站在不遠處朝樨兒招手。樨兒認出那是樓明月的閨閣好友,媒人駱寶珠,駱娘子,提起裙邊小跑過去。

駱寶珠邊往玉宇瓊樓門口張望邊問:“樨兒,明月呢?她在不在?”

樨兒搖搖頭:“不在,我們姑娘陪人看房去了,最早酉時一刻才能回來。”

“你叫她千萬來我這兒一趟。”

駱寶珠湊到樨兒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和衛家姑娘的婚事有關。”

“杏雪姑娘?她爹娘…怎麼事先沒一點消息?”

“我也才從彆人那兒聽說,立馬來同明月講。”

吉祥見駱寶珠說了幾句話就走,問道:“寶珠姐姐有什麼事?怎麼不多留一會兒?”

林家兄妹在,樨兒不好挑明,含糊道:“駱娘子沒說,隻讓我叫姑娘去冰人館。”樓明月歸家後席不暇暖,匆匆忙忙趕至駱寶珠處。

“廣寧侯府的小侯爺要聘她做妾。”

“什麼?!”樓明月又驚又懼,她好好的一個妹妹,怎麼能去給人家當妾室?

“我聽官媒婆王娘子說的,她表姐夫是廣寧侯府的管事,錯不了。衛娘子怎麼會認識廣寧侯府的小侯爺?”

駱寶珠了解朋友:“明月,我知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但我還是勸你彆管。”

先前兩位長輩打算將女兒許配給衛母的外甥阿彌,衛杏雪和樓明月說過不願意太早成家,更不願意嫁給表哥,樓明月便去和衛父衛母談,成功打消了他們的念頭。

但侯府和平民百姓家不同,侯府有錢有勢,威逼利誘,難以推拒。她想起品紅的話,又想起辛曄,對這些世家大族更加敬謝不敏。

甘家人目無王法,竟趁夜驅使家仆將辛老板打了一頓,辛老板叫苦不迭,狠心將鋪子賤賣,棄屋而逃,攜妻小去嶽家避禍。辛曄破家蕩產才得保全至親,同行暗中告誡她彆多管閒事。

“我怎麼能不管?”

樓明月這十多天在忙辛老板家的事,中途還插了個林韞,頭昏腦脹,冷不丁得知衛杏雪要被納入侯府,來不及仔細思量斟酌,行了一步壞棋,直接去衛家找了衛杏雪。

女兒攀上高枝,衛家父母自是喜氣洋洋,同巷子的鄰舍也紛紛來道賀,衛家門前一派熱鬨。

樓明月與他們寒暄幾句,疾步走入衛杏雪閨房。房內無多少變化,桌上擺著綢緞、茶葉、禮餅等等,都是辦紅喜事用得上的。

“杏雪,他們逼你了對不對?廣寧侯府的納妾文書還未遞交給官媒,就有轉圜的餘地。我…就說…就說你早已許配人家。”

樓明月在衛杏雪閨房內來回踱步,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我早已幫你留心了幾個品貌俱佳的讀書人,就好比林韞的哥哥,還有玄秀才、楚家二郎,你挑個喜歡的,我讓寶珠姐做媒,你當個正頭娘子豈不自在?”

“我並非受人脅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姐姐你又能如何?”

樓明月回過神猛然抬頭道:“等等,杏雪,你沒受人脅迫?你願意麼?”

衛杏雪咬著嘴唇,眼含柔情:“小侯爺,他是喜歡我的。”

廣寧侯府老夫人過壽那日,酒宴將散,廚司眾人先退,茶酒司次之。

衛杏雪在夥房同相熟的廚娘抱怨:“我們辛苦這麼些時辰,汗出沾背,卻隻飲了兩碗茶水,吃些殘羹剩飯。要是我也能吃到那櫻桃酥山,該是何等美事。”

廚娘姐姐說她:“小蹄子,未吃酒便愈發胡鬨起來,那櫻桃酥山價貴,豈是我們底下人吃得的?”

衛杏雪不服氣,倚著門道:“怎麼單就貴人吃得,我吃不得麼?”

“在我們麵前耍威風算什麼本事?有能耐去他們麵前耍去。”

“怎麼?你以為我不敢?我可不像你,長了顆黃豆大的膽子。”她指指自己肋間,笑得花枝亂顫。

“好啊,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不行,撕了我這張嘴,可怎麼再吃櫻桃酥山?”

廚娘姐姐作勢要來抓她:“櫻桃酥山沒有,先給你吃記栗子。”

她們二人你來我往閒扯玩笑,不知從何處冒出個家仆:“小娘子快彆發牢騷,教我們府裡的小侯爺聽了,送你一盞冰甜水吃。”

衛杏雪自是不信,笑道:“小侯爺?小侯爺怎麼會來?這位小哥,你可彆誆我。”

“小人何必說謊?我家小侯爺吃醉了逛園子醒酒,聽見娘子們說話,特差小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