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嬌蠻摘月亮 烏龍芝芝 4307 字 3個月前

半晌不見動靜,元季瑤疑惑地低頭,看向端坐在木凳上的易知舟。

四目相對。

她才後知後覺,紅著臉走出了醫帳。

柔嘉拎著水囊返回:''九公主,要不要喝點水?''

元季瑤接過麂皮水囊,可心思卻落在旁處:''柔嘉,易大人怎麼會有舊傷?''

在她的印象中,北朝四方安定,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說哪裡有戰情了。

柔嘉喝了一口自己的水囊,語氣卻十分尋常:''隴西地處邊陲,與且末、烏孫、犬戎三國接壤,雖然大體上平安無事,但免不了有些小摩擦,哥哥從前偶爾也得帶兵平亂,受傷也是在所難免的。''

這個回答實在出乎意料,元季瑤握著水囊的手不自覺收緊。

''所以,我母親在家中請了一尊菩薩,日日誦經祈禱保佑哥哥在隴西平安無虞。''

原來如此,元季瑤沉默不語,心口卻好像被針紮了一下,倏爾縮成一團。

她的目光不自覺掃過身後的醫帳,恰有微風拂過,入口處的簾布被掀開一角。

朗朗日光中,男子寬闊的後背正對著帳簾,盔甲褪在腳邊,雪白的裡衣垂下半邊,蓬勃的肌理線條流暢,覆蓋著男子拓跋的骨骼身軀,左肩胛下方赫然露出一道六七寸長的疤痕,像是一條蜿蜒的褐色小河。

元季瑤生平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體,雖隻有一隅,但空前的震撼已席卷了她的心房。

風停簾落,少女悸動的心跳卻久久不停。

醫帳內。

閆鬆鶴替他敷了一貼了舒筋活血膏:''小侯爺啊,你這舊傷可不輕,往後三個月儘量不要再拉弓射箭了,否則下半輩子變獨臂大俠。''

易知舟低頭整理衣衫,左手的動作確實有些遲緩,他朝帳外瞥了一眼,意有所指:''待會兒彆亂說話。''

閆鬆鶴聞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俯身問他:''你實話實說,難道也······''

易知舟蹙眉,及時打消對方這種荒唐的想法。

可閆鬆鶴卻惴惴不安起來:''臨淵,這口飯可不好吃,你務必要三思啊······''

易知舟係好裡衣,套上外袍,眼看盔甲厚重,他索性不穿了。

''不勞費心,閆太醫好好當差吧。''

閆鬆鶴輕笑一聲,此時還不知道老友這句話的含義。

*

帳外,九公主的貼身宮娥青柑、鬆蘿已經尋了過來。

兩個小丫頭聽侍衛說九公主人在醫帳這邊,還以為公主遭遇了不測,慌裡慌張跑來一瞧,還好,還好。

此時正值晌午,豔陽高照,青柑急忙將小傘撐到公主頭頂:''公主怎麼在這兒?''

元季瑤還未開口,一道高挑的身影從醫帳內走出。

眾人見是易大人,都不由得一驚。

易知舟倒是神色無異,他走到柔嘉身側:''我稍後還要事,你·····''他似乎在考慮該如何安頓妹妹。

易柔嘉張張嘴。

九公主倒是先急了:''不如就讓易姑娘同本宮一道吧,傍晚還有火祭儀式。''

火祭是圍獵的重頭戲,除了歌舞器樂表演,今日所得獵物會聚集在一起,由禦廚統一烹烤,人人有份。

柔嘉還未見識過,眼巴巴地看向哥哥。

易知舟卻遲疑,他不想和九公主殿下有太多牽扯,但柔嘉······

''哥哥,我會乖乖跟在殿下身邊的。''

易知舟見九公主也眼巴巴的望著自己,隻好低聲囑咐一句:''那明日傍晚我再來接你。''

語落,易知舟行禮告辭,雖然全程未同九公主說一句話,但元季瑤還是勾起了嘴角。

*

密林裡她們倆自然是不會再去涉足了,好在營地那邊也已經熱鬨了起來。

九公主的帳篷距離陛下的中軍大帳不遠,正中央的攬勝亭前堆放著所有的獵獲,她細細瞅了瞅,多到數不儘的野雞、野兔、野雁堆成了一座小山,三頭成年野鹿、五隻猞猁,一隻巨大的野豬,還有易大人的獵得的花豹。

短短半日,收獲不少。

''柔嘉,咱們先墊墊肚子,小憩之後再去草坡上跑跑馬,待晚上火祭再回來大吃一頓!''

元季瑤難得有個同齡的玩伴,再加上她是易知舟的妹妹,很難不對她親熱起來。

柔嘉受寵若驚:''全憑殿下做主。''

二人順著石子小路往營帳走去,半路遇上了郡主劉荷與另一位貴女。

自打上次柿子樹之後,劉荷郡主許久未再進宮,到底是女兒家,臉麵薄。

''臣女參見九公主殿下。''劉荷身邊的女子是皇後母族楚家最小的女兒,楚心汐,生得肉骨勻亭,端莊有禮。

''楚姑娘今日也來了?''元季瑤與她不熟,逢年過節才見一麵,但畢竟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她不好失禮。

窄窄的鵝卵石路麵本就不寬,兩隊人狹路相逢,按照尊卑,理應九公主先走。

可劉荷率卻先一步擋在最中間:''方才我們在射粉團,怎麼唯獨不見九妹妹身影?''

她與七皇子婚期在即,眼看就是七皇妃了,劉荷不想低人一頭於是陰陽怪氣:''青天白日的,該不會是密會情郎去了吧?''

綠雪立即出言維護:''放肆,殿下金枝玉葉,豈容郡主如此汙言碎語。''

綠雪一開口,氣氛瞬間僵到了穀底。

柔嘉沒想到宮裡的貴人們一見麵就掐架,這未免也太······

劉荷卻氣焰囂張:''怎麼,就允許九公主奚落咱們姐妹,姐妹們還不興同她說兩句玩笑話?''

上一次柿子樹下,九公主讓貴女們出了那麼大的醜,劉荷始終懷恨在心,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她寬宏大量了。

一旁的楚心汐不欲攪入風波之中,但也不能看著戰火升級:''九公主,日頭炎熱,方才姑母賞了大家紫蘇飲子,清甜可口,公主也去喝一杯吧。''

元季瑤看楚姑娘一眼,今日她心情不錯,不想和劉荷一般見識,於是淺笑妍妍:

''多謝楚姑娘提醒,柔嘉,咱們走吧。''

語落,二人繞過劉荷,施施然朝皇後娘娘的鳳帳中走去。

劉荷氣得不行,轉頭質問:''你何必怕她!''

楚心汐無奈:''我不怕她,可今日咱們都是來尋開心的,何必生事端。''

劉荷突然提高聲調:''你也覺得我生事端?分明是她先欺負我的。''

說話間,嬌蠻的劉荷居然眼角噙著淚花:''那元季瑤處處壓我一頭!我憑什麼要受這種氣?''

楚姑娘哭笑不得:''罷了罷了,隻是些意氣之爭,你又何必如此認真?''

她自認與劉荷交情不深,她是淮南王女,自己是皇後侄女,一年到頭宴會上見幾麵而已,沒想到她會在自己麵前如此外露,楚心汐不由得有些擔憂。

可劉荷完全聽不進去:''哼,我看你就是怕她,不然,明明是皇後娘娘替你相中了小侯爺,如今倒讓她這沒臉沒皮的占了先機?''

楚心汐立即拉下臉來:''還請郡主慎言,臣女的婚事自有雙親做主。''

語落,一向好脾氣的楚姑娘拂袖離去。

劉荷孤零零站在原地,眼角的淚花噗簌噗簌直墜而下。

*

鳳帳內的紫蘇飲子用冰鎮過,入口清清爽爽,深得九公主殿下歡心。

易柔嘉與她一左一右坐在錦繡圓凳上,遠眺簾幕外的山景,閒適又自在。

''怎麼不見母妃?娘娘也不在?''元季瑤問身邊的青柑,偌大的鳳帳內不見幾人。

''南麵草坡下有野生的巢花,皇後娘娘與貴妃娘娘結伴去采摘了,巢花可食,說是今晚要給席麵加菜。''

青柑說的細致,元季瑤聽了卻不感興趣,難得沒有長輩在,她巴不得。

''九公主,春宴那次多虧您出手相助,我早就想當麵·······''

''快彆提了!''九公主訕訕一笑,打斷了易柔嘉的道謝。

倒不是她後悔幫柔嘉出頭而得罪了劉荷;隻是覺得那次,自己在易知舟麵前展現了非常不好的一麵,心有戚戚而已。

''柔嘉,那次回去之後,易大人···他有沒有說過什麼?''元季瑤問得小心翼翼。

易柔嘉卻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元季瑤一喜:''當真?''

柔嘉點點頭。

九公主暗暗鬆了一口,那就好,那就好。

中午的膳食是禦膳房露天烹飪的,九公主胃口大開,連用了兩小碗鱔魚湯;易姑娘也不賴,新鮮熱炒的芫爆仔鴿配上珍珠粟米,她吃了滿滿一大碗。

吃飽喝足之後,二人在九公主的帳內美美地歇了個晌兒。

公主沒有架子,柔嘉也不見外,短短半日,二人就變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下午醒來,帳篷外頭天高雲淡,遠山如黛,鬱鬱蔥蔥的林頂端時不時就能看見燕雀驚飛,獵獲的號角頻頻響起。

''看來今日父皇收獲頗豐。''九公主睡醒,發髻微微有些鬆散了,青柑忙著為她挽發。

鬆蘿便開始彙報戰果:''方才前頭傳話來,陛下在密林裡獵殺了一頭成年麋鹿,午膳都是曹公公帶人送進林子裡吃的。''

元季瑤心中詫異,父皇接近花甲之年了,還如此威武豪邁,真是老當益壯啊。

鬆蘿繼續:''太子殿下今日獵獲了三隻猞猁,還與霍公子合夥圍獵了一頭成年棕虎,足足有兩人那麼長,用駱駝才抬出來。''

''三皇子射了兩隻花鹿,三頭野麅子。''

''七皇子射了些野雉,野兔之類的,數都數不過來。''

元季瑤聽了半天,不免問起自己的親哥哥:''那我哥哥呢?''

鬆蘿撓了撓頭:''八皇子倒是沒進林子,在鬆下溪畔釣到了十幾條大野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