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北疆(二)(1 / 1)

夫君是甜狗 錚錚魚骨 4303 字 3個月前

窗外烈日當空,蟬鳴不斷。屋子裡放著冰盆,卻抵不過偶爾吹入的微風清爽。

玉問泉斜倚在窗邊涼榻上小憩,二餅趴在榻邊扇著扇子。

許是蟬鳴催人眠,二餅扇著扇著便不動了,腦袋靠在榻上睡了過去。玉問泉被熱醒,隻好自己拿起扇子輕輕扇起來,卻無法再入睡了。

她索性半坐起身,轉頭望向窗外。刺目的陽光似是沾了鹽水的鞭子,光看著都覺得蜇人。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玉問泉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從枕下取出盤金玉簪來。

這簪子極簡潔,光滑的玉簪上隻有金蟒紋做點綴,好看是好看,就是與她平日裡的衣裳有些不搭。

玉問泉抿了抿唇,想起謝之翎說的“看著我就好”。

這段日子謝之翎幾乎日日都給她帶新鮮玩意兒回來,有時是色彩鮮豔的風箏,有時是憨態可掬的陶人,雖都派不上什麼大用處,但確實讓她心情好了許多。

“泉兒!”

玉問泉正出神,卻被陶穗安的喊聲驚了回來。

趴在塌邊的二餅也一個激靈蹦了起來:“怎麼了?怎麼了?”

“無事,陶小姐來了。”玉問泉忙按住她的肩膀。

二餅聞言,這才狠狠鬆了口氣,手輕輕拍打著自己胸口,小聲嘟囔道:“陶小姐怎麼比我還能大呼小叫......青天白日的都能嚇死人......”

“泉兒!你還在午睡嗎?瓦肆來了新戲班子,我們去看看!”陶穗安進了屋子,二話不說拉起玉問泉便要走。

玉問泉猝不及防,差點將手中的簪子甩出去,她忙扯住陶穗安,將簪子捏穩了。

“誒?這是什麼?”陶穗安轉頭看向玉問泉手中的盤金玉簪,湊近了打量一番後,問她,“這不像你平時用的,怎麼忽然喜歡盤金玉簪了?”

“這......”玉問泉正想著怎麼糊弄過去,二餅忽然開口道:“這是老爺送給夫人的,聽說可貴了......”

陶穗安先是訝然看向玉問泉,而後又細細端詳了盤金玉簪,好一會兒才下了結論:“看著是值不少銀錢。”說完,她直起身子用肩頭輕輕撞了一下玉問泉,道,“他怎麼忽然送你簪子?”

玉問泉將盤金玉簪收起來,不自在道:“夫妻之間送些首飾、衣裳,不是很常見嗎?”

陶穗安挑挑眉道:“是很常見呀,但你這麼彆扭的樣子倒是少見。”

“咳......”玉問泉清了清嗓子道,“不是要去瓦肆看戲嗎?”

陶穗安的目光還在她身上逡巡,半晌才移開眼道:“走吧!”

兩人到瓦肆後,夥計見了陶穗安,忙將二人引至雅間坐下。

“今日這新戲,說的是謝侯爺孤身入敵營之事......”夥計話未說完,便被陶穗安打斷了。

“新戲說的是謝侯爺之事?”陶穗安有些意興闌珊道,“早知是他的故事便不來了,冷麵冷心之人有何好看的......”

夥計賠笑道:“謝侯爺雖冷麵,可在北疆時確實一心為民,此戲說的便是謝侯爺父母雙亡後,他孤身入敵營燒糧草,這才帶兵打了勝仗一事,也是從這場仗起始,北疆軍隊在謝侯爺的指揮下無往不利,終得勝局......”

陶穗安想到北疆戰事確是謝之翎帶兵打贏的,於是也不說那些輕視之語了:“來都來了,便看看吧。”

玉問泉坐在旁邊一言不發,自苦豆說謝之翎從戰場上回來總是帶著傷後,她便差人打聽了一下謝之翎先前在北疆時的作為。

正如謝之翎所言,謝兆和與劉丹彤奉行“緩兵慢打”之策,與兀須人之戰一直是有來有回。

直到鄔梁虔上位後,兀須才一改往日作風,狠厲之氣愈盛,不顧百姓安定頻頻出戰,謝兆和怕擾了北疆百姓安寧,打得十分艱難。

後來謝兆和與劉丹彤戰死沙場,謝之翎統管北疆軍隊,展現出比鄔梁虔更加強硬果決的氣勢,不要命般帶著北疆軍隊四處埋伏出擊,如此不舍晝夜,將兀須人折磨得夠嗆。

這出戲,說的便是謝兆和與劉丹彤死後,謝之翎如何統管軍隊之事。

戲中的“謝之翎”身姿矯健、高眉闊鼻,一派正義老實人麵相,與他本人的俊美截然不同,玉問泉卻看入了迷。

戲中“謝之翎”身負重傷爬出死人堆,回到北疆營中才七日光景,不僅將群龍無首的軍隊凝結起來,還重組了軍中隊伍,便於往後戰場上更加靈活。

“謝之翎”重傷未愈,兀須人著急進攻,“他”隻好忍著傷痛孤身夜襲數裡入敵營、燒糧草,為北疆軍爭取一線生機。

這場仗打得艱難,但最終勝了。

“謝之翎”舉刀呐喊勝利時,台下人聲鼎沸,喝彩聲此起彼伏。玉問泉緊扣著座椅扶手的指尖終於放鬆下來,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都有些出汗了。

陶穗安嘴裡含著蜜餞,也被這一幕震驚了,半晌才咽了咽口水,嘴硬道:“這戲......還行吧......”

看完戲天已黑了,陶穗安盛情邀請道:“我們去含萃樓如何?那裡的廚子研發了夏日新菜色,聽聞是晶瑩剔透的麵條,吃起來冰冰涼涼的!”

玉問泉此時卻並沒有什麼胃口,先前隻是從探子的三言兩語中得知謝之翎在北疆功績突出,卻不知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這戲雖流暢精彩,卻終究不是場景重現,戰場上千變萬化,他是如何繞過那麼多障礙,找到唯一正確之路的呢?

“天色已晚,想來陶大人在府中等你用晚膳了,回府吃吧。”玉問泉道。

陶穗安撅了撅嘴,有些苦惱道:“照理說萬邦宴都結束了,爹爹也該忙完了,可不知怎麼的,近日爹爹總往宮中跑,有時竟直接在宮中住下......我這會兒回去,還不知他回府沒......”

玉問泉聞言,有些心軟,於是道:“那我們便去含萃......”

話音未落,陶穗安忽然出聲打斷了她:“那我們便各自分開吃吧!”

陶穗安說這話時並未看著玉問泉,而是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書鋪。玉問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在書鋪中看見了遊竹照的身影。

玉問泉好笑道:“我們分開吃,你便能去邀遊大人共飲了?彆忘了他對小娘子可是敬而遠之的。”

陶穗安衝玉問泉皺了皺鼻子,驕傲道:“今時不同往日了,我換了男裝戴著帷帽同遊大人下過許多次棋呢,他早已熟悉我了,待我去喬裝一番再邀他共飲!”

玉問泉垂眸看向陶穗安指尖並未洗淨的鳳仙花色,幽幽道:“遊大人當真不知你身份?”

陶穗安一心撲在書鋪中那身影身上,絲毫未察覺到玉問泉的目光,隻隨口答:“那是自然,若非如此,他還能好好坐著同我手談?我不說了,再不去換衣裳他該走了......”說著,她拉起玉問泉的手捏了捏道,“泉兒你自己回府行嗎?我給你叫輛馬車送你回去。”

玉問泉笑著搖搖頭道:“不必了,這裡離謝府不遠,我走回去便好了,你快去換衣裳吧,可彆錯過了時機,讓好郎君溜了。”

陶穗安覺得玉問泉在調笑自己,但又礙於真的來不及了,於是她並未糾纏,而是紅著臉轉身走了。

玉問泉帶著二餅緩步在街上走著,夜裡比白天涼爽多了,街邊的攤販也多了起來。

大荊並無宵禁,夏日京城中的夜市是極熱鬨的。

玉問泉戴著帷帽都能聞到不同的食物香氣,忽然一股極熟悉的味道縈繞鼻尖,她抬頭望過去,看見一個熱氣騰騰的餅攤。

聽梁今說二餅同一賣餅的郎君交好,還打趣讓她多多注意,說不定是二餅的姻緣,今日恰好遇見,她便順勢上前察看。

“娘子要買餅子嗎?”

餅攤上的郎君果然長得清俊,笑起來溫溫和和的,聲音也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玉問泉還未回話,二餅便湊上前道:“要兩個肉餅!”

近日來總能在府上聞到這肉餅的香氣,想來二餅沒少買。玉問泉低著頭無奈笑了笑,也不知二餅是真喜歡這肉餅,還是對人家郎君有意思。

“郎君夜裡出攤真辛苦。”趁著那郎君去撿餅子,玉問泉開口道。

郎君低頭將外皮酥脆的餅子夾起放入油紙中,抬頭抿著笑道:“如今白日裡出攤才算得上辛苦,夜裡反倒涼快。”

玉問泉隔著帷帽點了點頭,郎君將包好的肉餅遞給二餅。

玉問泉讓二餅多給了些銀錢,那郎君霎時不好意思起來:“要不了這麼多的......”

“無妨,拿回去給孩子添些糖塊吧。”玉問泉道。

那郎君更不自在了,臉上暈起一團紅來:“我.....我還未成家呢......沒有孩子......”

知曉了是個未成家的郎君,玉問泉便放心了,又道:“未成家還如此勤力出攤,想來郎君是個踏實肯乾的。”

那郎君聽了,低頭撓了撓後脖頸,臉上仍帶著紅暈道:“爹娘說祖上是靠炊餅養家的,如今傳到我手中,一不能斷手藝,二不能懶生意。”

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可家中規矩還是有的......玉問泉在心中默默評價。

“那家中二老可還好?”她又問,站在一旁的二餅有些茫然,但並未說話。

郎君點頭道:“自我接了餅攤,便不叫他們出攤了,眼下都在那頭瓦肆聽戲呢......”說著,他指向不遠處的瓦肆。

瓦肆中人員眾多,一樓並不設牆體門框,一麵擺戲台,三麵開放,中間擺著桌椅小食。家中有點閒錢的便入了一樓座位,富貴之家則更願在二樓雅間看戲,餘下更多的是來湊熱鬨的百姓們,站靠在柱子旁叫好,不惹事便可以站著看好幾出戲,想來這郎君的爹娘便在柱子旁。

又與郎君閒聊了幾句,玉問泉將此人的家底摸了個清楚明白,滿意地帶著二餅回了府。

謝之翎在府中左等右等,都不見玉問泉回來,正想出門去看看,玉問泉便回來了。

“要去哪兒?”玉問泉摘了帷帽,問謝之翎。

“我見天色晚了,想出去尋你。”謝之翎道。

玉問泉噎了一下,自從那日兩人說開後,謝之翎便有些“黏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