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春佳宴(五)(1 / 1)

夫君是甜狗 錚錚魚骨 4058 字 4個月前

謝之翎與遊竹照相談甚歡,在含萃樓用過午飯後,遊竹照便帶著謝之翎去了冬糖街。

冬糖街在城南偏東,兩人到冬糖街時已近申時了。

“這裡沒怎麼變。”遊竹照闊步走著,下午菜場攤販少,多是菜未賣完隻好守在攤前繼續賣的。

兩人一同路過菜場,去了遊竹照兒時的居所。

那幾乎要傾倒的屋子被他買了下來,可惜父親去世多年,終是見不到夢寐以求的地契。

遊竹照還帶謝之翎去了玉府,不過隻在門前站著,因為如今的玉府大門上貼著封條。

謝之翎走近了些,抬頭去看,“玉府”二字筆力遒勁、氣勢磅礴,是他常在書信上看見的玉豐筆跡。

大門上的封條橫七豎八貼了好幾條,邊角已泛黃翹起,門板上積了灰。

謝之翎心裡湧出奇怪的感覺——這裡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對著大門看了許久,直至日頭西斜,才恍然記起自己還有事未做!

“遊兄,今日多謝你帶我重遊故地,改日再一同喝酒,我有事要先行告辭了。”

遊竹照見謝之翎神色有些急,忙問道:“可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謝之翎搖頭:“我夫人去了鳴春宴,我得去接她。”

遊竹照聽了,抬頭望了望天色,點點頭道:“那是該抓緊些,飛虹園在城北門外,若不快些啟程,怕是趕不上。”

謝之翎正要轉身,忽然又問了一句:“遊兄家眷可有去鳴春宴?”

遊竹照被問得一愣,父親剛走那會兒,確有許多媒人上門說親,但他都給拒了。

隻因他自小與父親相依為命,沒如何接觸過女子。待長大後才發覺自己無法坦然麵對女子,常常憋得麵紅耳赤也說不出句話來,所以即便遊竹照在朝中任職且麵貌英俊,卻還未有家室。

“我......沒有家眷......”

謝之翎愣住,遊竹照今年二十九了,官職與長相都不俗,怎會沒有家眷?

遊竹照被謝之翎看得麵皮發燙,隻能催促他:“你快些去接謝夫人吧,再晚可趕不上了。”

經他提醒,謝之翎也沒空細究遊竹照為何不娶親了,忙上了馬車離去。

夜色漸濃,謝之翎回府喊上苦豆駕車,緊趕慢趕總算到了飛虹園門前。

這裡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馬車擠滿了入口。丫鬟們都姿態各異,站在自家馬車旁或說或笑,等待著自家小姐或夫人出來。

“誒?這不是謝府的馬車嗎?”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周遭人全都看了過來。

苦豆被小娘子們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趕忙轉身衝馬車內道:“謝之翎,她們都看著咱們!”

謝之翎掀開車簾下了馬車,寬肩撐起暗色繡紋布料,不僅不顯瘦弱,反而更添力量感,腰上掛著皮質綴玉蹀躞,燭火下反著綿光,奪目卻不耀眼。

“這是誰家公子?我在京城竟從未見過如此絕色!”一小娘子驚呼出聲。

謝之翎的目光很快鎖定她,而後又在圍觀眾人間掃視了一圈,沒見著玉問泉,他微微蹙起眉。

“公子尋誰呢?”有膽大的小娘子開口問。

“人家可是從謝府的馬車上下來的,朝中除了定壤侯外,還有何人姓謝嗎?”不知是誰提醒了一句,女眷們紛紛後退了半步,隨即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他就是謝之翎?”

“先前就聽百姓傳謝侯爺風流倜儻、氣質卓然,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那他豈不是來尋......”

說及此,不少女眷都轉頭看向金添蝶,金添蝶周遭瞬間空出一圈來,原本團站在一塊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散開了些。

她有些傻眼地看著謝之翎投來的目光,而後心虛地扭過身子去上了自家馬車,嘴裡還嘟囔著:“真是個心機深的,明明喊了人來接,還非說自己雇車回!”

也有好心的女眷差使丫鬟上前告知謝之翎,玉問泉似是被什麼事絆住了,人還在園中,估摸著不多會兒便要出來了,謝之翎道謝後便抱臂倚在馬車上,盯著飛虹園的入口。

金添蝶罵罵咧咧上了馬車,待馬車駛離了飛虹園,她看見病病歪歪癱在馬車中的韓仕佳,又想起謝之翎那張英俊非凡的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揪起韓仕佳的耳朵便罵:“你是不是出去吃那些不乾不淨的藥了?我說你近些日子怎地不願碰我!”

韓仕佳正要還嘴,馬車忽然急停,兩人被慣得往前傾倒,一時間都顧著護住自己,無暇爭吵了,待馬車停穩,金添蝶張口便罵:“什麼驢頭豬腦!車都不會架!”

馬車外傳來一個懶散的年輕男人聲音:“韓夫人火氣真大,但家事還是要回家說才行,這麼在路上一通喊,我就算捂著耳朵也能聽見,若是被他人聽見,不當心傳了出去可怎麼辦?”

金添蝶一把掀開車簾道:“你敢!”說著,她又即刻閉了嘴,麵前掀開車窗簾子撐著腦袋望著自己的,正是大理寺少卿梁途。

雖說韓仕佳的品階比梁途高,但韓仕佳隻是個寫字蓋戳的文臣,比不得梁途這樣在獄中與血為伴的職位。且韓仕佳動不著梁途,可若是有朝一日韓家落入梁途的大理寺,便隻能任人宰割。

韓仕佳的官位本就坐得不穩,腦子也不夠活泛,金添蝶總覺得要做好兩手準備,於是對梁途向來恭恭敬敬的。此時話已出口,來不及收回,她心中懊惱,臉上也跟著扭曲。

“韓夫人做這表情是何意?難不成想威脅本官?”梁途說話仍是懶懶散散的,眼中的精光卻直刺人心。

金添蝶被唬得咽了咽口水,忙收了表情、軟了語氣道:“不敢不敢......我今日隻是......”

梁途今日在大理寺被案子絆住,出來得晚,怕梁今等急了,並不欲同金添蝶囉嗦許多,於是揮揮手道:“方才我聽到的,不會說出去半個字,本官說到做到,往後若是傳了出去,可彆疑心到本官頭上。”

“是是......”金添蝶連連應聲,擰了一把車夫,讓他快快將路讓出來。

梁途的馬車疾馳至飛虹園外,馬車還未停穩他便下了車。

有女眷認出他來,問他是不是來接哪位相好,頓時周遭女眷們都掩麵笑了起來。

京中眾人皆知,大理寺少卿是個風流人物,皮相好、手段硬,卻從不與女人為難,是以即便他在大理寺獄中有“閻羅”之稱,心中無愧的小娘子們卻都並不怕他。

“舍妹今日赴宴,不知各位可有見過?”梁途環視一圈,並未看見梁今,眉頭不自覺沉了下來。

“令妹來鳴春宴了?”有女眷搭話道,“是穿著鵝黃紗裙那位?”

梁途立刻看向那女眷道:“是鵝黃紗裙,她可出園了?”

“難怪我瞧她麵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原來是梁大人的妹妹。”

那女眷同身側的幾位姐妹問了幾句,都說沒見著她出來。

“沒看錯的話,鵝黃紗裙的那位小娘子似是同謝夫人站在一塊的,方才還見著兩人在泠仙湖邊說話呢。”話音剛落,又有幾位女眷附和說在泠仙湖邊見到了二人。

梁途與謝之翎聽了,都不自覺將目光投向對方,一觸即離。

梁途不願與這個空有官職不乾實事的草包說話,謝之翎則是有些記恨截親時梁途的口無遮攔——哪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女子洞房之事說笑的?

門口的女眷們見梁途來了,便都不急著離去,而是同自己的好姐妹們站在馬車邊敘話。

相比入口處的喧鬨,園內則寂靜多了,隻能聽見一餅的呼喊聲。

“夫人!夫人!”一餅沿著湖喊了幾聲,心中的恐慌愈來愈盛。

她一手扶著湖畔柳樹,一手打在自己臉上,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湖麵上。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發覺這樣尋下去不是辦法,得向萬夫人求助,可萬夫人在哪兒?

這鳴春宴是萬夫人辦的,下人也都是萬夫人雇來的,下人定知曉萬夫人行蹤!

一餅左右環視了一圈,園中不見一個人影,人呢?

她忽然轉頭望向出口方向——臨時雇的下人們最是會趁機撈好處,這會兒怕不是都在門口送女眷們,盼著多說兩句好話就能多得一點賞錢。

要找到下人告知萬夫人才行!一餅顧不上許多,拎起裙擺便跑了起來。

殊不知飛虹園深處,萬花掩映間,玉問泉正冷臉站在那兒。

“你究竟是何人?”玉問泉繃緊了身子,想著若是麵前的丫鬟敢動手,她便先將已經昏死過去的梁今先護住。

這丫鬟正是白日裡金添蝶打罵的那位。

玉問泉想起她白日裡看向自己時複雜的眼神,雖早有準備,卻還是無法相信,給李佩珮密信,又在鳴春宴席間將紙條塞入自己衣裙引自己前來相會的神秘人會是她。

“玉小姐恕罪,奴婢實在是沒法子了才將梁小姐打昏的,小姐放心,我並未傷及她要害,再過會兒便能醒來了。”丫鬟告罪道。

玉問泉看了一眼趴在石桌上昏睡的鵝黃色身影,轉頭道:“你費儘心思引我過來,是想說什麼?”

丫鬟聞言,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給玉問泉磕頭,比白日裡向金添蝶求情時磕得重多了。

玉問泉蹙眉,側了側身子,不受這跪拜。丫鬟看見了她的動作,便也停了磕頭,她仰起臉,額上一片烏黑,隱隱看得出血跡。

“小姐恕罪,我......我對不起玉家......”丫鬟重新低頭伏在地上,說話間染上哭腔。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