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鬆側頭瞧了她一眼，見沒人注意到自己，起身跟著青鳥離開。

兩人從正門出來上了馬車，繞過一個胡同又停下。李書衍的馬車已經等在那了。

一上車，薑雪鬆直截了當地問道：“殿下說的看戲，是看太後的戲嗎？”

李書衍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薑雪鬆倒被他這舉動驚得眨巴了幾下眼睛，這樣行事看起來不像是他的風格。

他道：“聰明，大人一會兒跟著我走就好。”

馬車又跑了起來，速度明顯要快了許多，到了一間小土房前停下，薑雪鬆下車四處張望。

李書衍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開口道：“這邊。”

隨後兩人進了那破敗的房子，李書衍掏出火折子，嫻熟地來到裡間的櫃子前，不知轉了個什麼機關。

嗖的一聲，那櫃門打開，裡麵是黑洞洞的密道。

李書衍歪頭示意她跟上，自己則是先一步進去在前麵探路。

這地道裡一股黴味，實在算不上好聞。薑雪鬆扯過袖子捂住口鼻，回頭看了一眼立馬關上的密道門，一不小心就撞在了李書衍的背上。

她趕緊後退了一步，問道：“紀元，青鳥她們不跟著過來嗎？”

李書衍舉著火光轉回頭，看著她火光下像琉璃一樣的眼睛，回道：“不來，人多了顯眼，不好脫身。”

說完他轉身繼續走，還不忘提醒她道：“小心腳下的路。”

薑雪鬆眉頭輕皺，疑惑道：“咱們這是要去哪？”

李書衍扭回頭，看她一眼，臉上掛著笑，保留神秘道：“馬上到了，一會兒你就能知道。”

他在前麵快速地走著，越走那密道越狹窄，側身勉強能通過，不過也就十幾步的路程。

走過最狹窄的地方後，突然感受到一絲涼意，想來離出口也不遠了。

又走了幾步的距離，兩人從密道中鑽了出來，李書衍吹滅火折子，站在密道口左右瞧了瞧，才一個閃身帶著人往東側走去。

薑雪鬆提著衣擺，小碎步地跟上，抬起頭瞧了一眼周圍的景象，壓低了嗓子問道：“這是？皇宮！”

李書衍笑而不答，隻一個勁兒地帶著她悶頭走，來到一麵宮牆上，借著旁邊的水缸跳上去，還不忘向薑雪鬆伸手。

薑雪鬆的心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連耳朵裡都是劇烈的心跳聲，她們竟然偷偷溜進了皇宮裡，若是被金吾衛發現，丟掉小命都是最輕的了。

李書衍見她沒反應，又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薑雪鬆這才緩過神來。

後撤兩步，一個助跑向上躍起，伸手抓住李書衍的手，借著他的力爬上宮牆。

這宮牆上留了一條蓄水池，也就半個腳的寬度。

薑雪鬆上去後整個人緊貼在瓦片上，腳趾都跟著用力。

她往下看了一眼高度，心道：我一定是失心瘋了，這麼危險的事竟也敢做。

李書衍伏在她身邊，也不知怎麼的，今日皇宮裡的守衛似乎不是那麼嚴格。

沒一會兒就能聽見車輪碾過的聲音。

李書衍噓了一聲，伸手按住薑雪鬆的頭，讓她把身子伏得更低一些，那馬車駛到十五步外。

突然停下，隨後裡麵傳出一聲咒罵，太後慌忙地從車上下來，走下來得太快，還不小心把腳扭了，發髻也鬆散了不少。

她落地就吼叫著什麼，薑雪鬆離得有些遠也聽不清。

看著她不停地回頭找著什麼，身邊那個嬤嬤也嚇得把腰彎了下去。其餘的宮女太監都圍在她身邊，把人護在中間。

太後慌亂地要往慈寧宮的方向跑，被前麵人絆了一下，直接摔在那宮女身上。

薑雪鬆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這個時候金吾衛路過。奇怪的是，都鬨出這麼大的聲響也沒見有人來。

她不錯眼珠地盯著那邊，明顯能看見一個白影從空中飄過，難道這是……鬨鬼了？

薑雪鬆抿緊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來。

那白影一出現，膽小點的宮女直接嚇暈了過去，還有一些驚叫著跑開。

太後的手用力地在空中揮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後退著。

白影停在她對麵的牆上，轉瞬又忽然靠近，太後終於是熬不住，白眼一翻，整個人栽倒過去。

周圍的宮女也顧不上管她了，各自散開逃命。那白影突然湊近她，沒一會兒又消失不見。

那些宮女的叫喊聲震得半個皇宮都亮起燭火，李書衍側頭說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下去說。”

薑雪鬆哈了一下凍僵的手指，僵硬地回身，思考著怎麼下去。

旁邊人已經一個箭步跳了下去，在下麵張開手臂示意她往下跳。

薑雪鬆看了看高度，又轉頭看了一眼快步過來的金吾衛，心一橫直接跳下去。

李書衍趕緊伸手擋了一下，免得她摔傷腿。

薑雪鬆幾乎是整個人砸進李書衍的懷裡，跳下來的時候下巴還磕到他的肩膀，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李書衍把人扶著站穩，回手揉了揉自己的腰，幾聲悶咳後又趕緊帶著人往密道裡躲。

兩人幾乎是擦著金吾衛走的，甚至還能聽到一牆之隔的腳步聲。

撤回到密道裡薑雪鬆才敢大口呼吸，緩了半天，兩人才繼續走。

回去時，李書衍的速度明顯慢了一些，甚至還扶著腰，時不時地壓抑著咳嗽。

隻不過太過昏暗且薑雪鬆心不在他身上，沒被發現而已。

薑雪鬆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李書衍回頭瞧了一眼，問道：“不好看嗎？”

“不是，就是覺得冒險了一些，安排這些的是長公主？”薑雪鬆說出自己的猜想。

李書衍精神頭明顯不足，提了一口氣道：“嗯，長公主想把李夢合嫁給皇帝，把太後和裴鳴扳倒，她就能掌權。”

他繼續說道：“長公主與金吾衛的大統領孟獲走得近，放進來幾個人也不奇怪。”

薑雪鬆沒出聲，隻是跟在他身後，他突然停下腳步，扭回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靠得很近。

他垂眸問道：“你就不好奇，我怎麼知道有密道能進宮的？”

“不好奇，知道太多對我沒好處。”薑雪鬆直白地回道。

李書衍看著她，輕勾了下嘴角，把手裡的火折子遞給她，道：“我累了，你在前麵帶路吧。”

薑雪鬆不疑有他，接過火折子在前麵帶路。若是她此刻回頭看，就能看見李書衍嘴角滲出的血絲。

走了一段路後終於又回到了那個小土屋，紀元和青鳥正守在屋子裡，見兩個人出來都趕緊上前迎著。

紀元拿了個大氅披在李書衍的身上，他臉上帶些疲色，嘴唇都有些泛白。

看著薑雪鬆說道：“明天還有一場重頭戲。”

薑雪鬆隱約能猜到一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開口道：“那我先回去？”

“嗯，走吧，讓我的馬車送你。”

李書衍伸手指了指門，隨後轉回身支著桌子，好像還有其他事要做的模樣。

這副樣子也就隻撐了一瞬，在薑雪鬆出門後，他立刻癱下去，扶著桌子才勉強沒讓自己倒在地上，額頭上的冷汗直流，胸腔費力地起伏。

旁邊的紀元一臉陰沉，趕緊伸手去扶他，手上的動作沒有一點猶豫，從懷裡掏出個小藥瓶，往他嘴裡塞藥。

壓低聲音怕被院子裡的人聽見，道：“殿下，快把藥吃了！”

當夜，紀元這邊忙著找大夫去治李書衍。慈寧宮那邊也忙的夠嗆，太醫流水似的往裡麵走。

裴鳴剛躺進被窩，小太監就急急忙忙地闖進來，跪在地上哭嚎著：“大人，您快進宮去看看娘娘吧。”

“阿芝怎麼了？”裴夫人也顧不上規矩了，一聽見太後那邊出事，趕緊披了件衣服從屏風後麵跑出來，一臉焦急。

見他支吾，急得甩手：“哎呀，你這太監怎麼連個話都傳不明白，要你有什麼用？”

裴鳴伸手攔住自己夫人，勸慰道：“彆擔心，你先回去休息。”

轉頭對著那太監換了一副表情，冷眼看著他，問道：“怎麼回事？”

那小太監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道：“太後娘娘晚上去參加郡主的及笄禮，回去的時候遇到了……”

結巴了一下繼續道：“遇到了女鬼，娘娘被嚇暈了，現在還沒醒，得旺公公叫奴才來請您去主持局麵。”

裴夫人一聽這話，長歎一口氣，眼看著就要往後栽過去。

裴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聽著她小聲地啜泣道：“我的天爺啊，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啊！”

裴鳴後槽牙被咬的嘎吱嘎吱作響，他才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一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

他壓抑著怒火問道：“在哪出的事？”

小太監被丞相這副模樣嚇得不敢吭聲，聲音含糊的嗓子裡，連他自己都沒聽清說的是什麼。

裴鳴伸手拍向身後屏風，嘭的一聲，吼道：“大點聲！”

“皇宮，那女鬼跟著娘娘進了皇宮……”

啪的一聲，小太監的臉上多了個紅手印，連腦袋都被打得歪了過去，身子踉蹌的差點沒倒下去。

裴鳴深吸一口氣，閉緊雙眼緩了半晌，從旁邊的抽屜裡掏出個金錠子扔在他身上，開口道：“先去外麵等著吧。”

小太監捂著臉，紅著眼眶，趕忙接住那金子，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是”

裴夫人擦著眼淚，說道：“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看阿芝。”

裴鳴哀歎一聲，還是同意了，兩人慌亂地收拾了一下，趕緊往慈寧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