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鬆坐在衙門裡,凍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熬到放衙,渾渾噩噩地回到薑府,門還沒進去呢,就被秦王的侍衛給請走了。
紀元猶如一尊雕像似的立在門前,客氣地開口:“薑大人,我家王爺請您過去。”他微微側身,手指向一旁的馬車。
薑雪鬆狐疑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那馬車由紫檀木製成,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莊重而神秘。
她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幾分警惕:“秦王他,有什麼事嗎?”
紀元隻是靜靜地站著,沒有回答,但那無形的壓力讓薑雪鬆不得不跟著他的腳步。
她心中暗自思量,這個秦王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馬車內,李書衍的手不自覺地攏緊,垂眸等待著,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當薑雪鬆撩開車簾,看見他時,他的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秦王殿下。”薑雪鬆沒想到他也在車上,硬著頭皮坐在李書衍的身側,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但眼神中卻充滿了戒備。
李書衍微微側頭,目光深邃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薑大人,彆來無恙。”
薑雪鬆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心裡卻像是被鼓點敲擊著,不為彆的,這李書衍的長相和記憶中那個人的模樣實在是太像了。
她忍不住用眼睛在李書衍的臉上遊走,試圖尋找一絲不同。
馬車內搖晃昏暗,瞧不真切。剛進九月,李書衍已經穿上細絨披風,一圈墨狐毛將他的皮膚襯得更白,可能是受傷的緣故,身上有著淡淡的藥味。
見他沒什麼反應,薑雪鬆用眼睛繼續在他臉上遊走。
濃眉丹鳳眼,睫毛在眼下遮起一小片陰影,高挺的鼻梁配以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單看臉很難想象他是帶兵打仗的武將。
薑雪鬆的目光太過炙熱,叫人想忽視都難,李書衍睫毛輕輕顫動,抬眼,對上她的目光。
“薑大人,看夠了嗎?”李書衍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薑雪鬆絲毫沒有被戳穿後的尷尬,嘴角輕輕扯起,收回目光,解釋道:“王爺看起來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李書衍將手放在腿上的湯婆子上,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一樣開口:“是嗎?大人覺得我像誰?”
“一位故人。”薑雪鬆輕歎一聲,輕吐出幾個字,她錯開目光,那表情看著倒是有些落寞。
李書衍心中一緊,緊張地睫毛再次輕顫,不肯放過她的表情,聲音低啞地問道:“那人對大人很重要?大人沒想過找找他嗎?”
薑雪鬆眯起眼睛,隱約察覺出身邊人的不對勁。自己又沒和他說那人失蹤了,他怎麼就知道得去找找呢?
她微微側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不用找,他死了。”
“咳咳……咳……”李書衍趕緊掩唇低咳,兩條眉毛擰在一起,反問道:“死,死了?”
薑雪鬆一臉認真地點頭道:“嗯,可惜了。”
李書衍咳嗽得越發劇烈,一張臉都咳紅了不少,他凝眉看著薑雪鬆,問道:“我怎麼不知道?”
“殿下認識我口中的那人?”薑雪鬆挑眉問道。
李書衍平穩好呼吸後,正色道:“顧家表弟來信說,與你是舊相識,拜托我在京城裡多加照拂。”
見薑雪鬆反應平平,繼續解釋道:“我與顧家表弟長相相似,大人才會覺得熟悉。”
薑雪鬆聞言,微微點頭,雖然兩人五官極其相似,但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顧殊晏是那種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李書衍則是帶著些淡淡的死氣,
李書衍身子微微探過去,目光中帶著一絲不解和期待:“大人為何如此篤定我那表弟已經去世了呢?”
“沒什麼,猜測而已。若是活著,應當不至於這麼多年一封信都沒有。”
李書衍試探地問道:“大人是在怨我表弟當初不告而彆嗎?”
薑雪鬆嘴角一咧,道:“為何要怨?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既然不在一條路上,又何必勉強。殿下說,是也不是?”
李書衍嘴角的笑越發僵硬,緩緩應了一聲。
薑雪鬆轉過頭,往車外看去,轉移話題問道:“殿下這是要帶我去哪?”
李書衍收斂好情緒,聲音淡然道:“京郊破廟的女屍案,由大理寺審理。”
“嗯,王爺有線索?”
“太後近來沉迷於巫蠱之術,在宮外豢養了一群遊方術士。今早,太後派人將那地方處理了,而我的手下正巧路過,救下來一個。”
哪有那麼巧的事,李書衍老早便派人去蹲點,就等著太後動手呢。
薑雪鬆聽到這話心念微動,這秦王是不是有些熱絡的過頭了?
馬車漸漸停下,薑雪鬆收回心神,先一步下來,仔細看了一下周圍的景象,應當是到了城外。
李書衍高大的身影緊隨其後,站定後輕扯披風,側頭示意:“薑大人請。”
紀元率先打開宅門,薑雪鬆透過門縫,瞥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癱倒在地,雙眼被布條蒙住,嘴裡塞著一塊拳頭大小的布巾。
那人聽到開門聲,趕緊挪動身體掙紮起來,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
薑雪鬆疑惑地看向他,李書衍解釋道:“這就是從太後那裡逃出來的術士,想來是路上不聽話,也就用了一些手段。進去看看吧。”
事已至此,薑雪鬆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宅子,路過大門的時候還特意頓了一下,生怕門後有埋伏。
李書衍跟在她身後,將她的小動作儘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放心,我不會害你。”
薑雪鬆見被他發現,尷尬地移開目光。走到院子中間,打量著那人。
紀元上前拽下他嘴巴裡的布巾,那人動動被牽扯的發痛的嘴角,憑著感覺對著這邊說道:“你是哪位?”
他嘴巴裡粘著布巾的毛絮,呸了兩聲,趕緊解釋道:“彆誤會,不是呸你啊,這破布掉毛還一股子餿味兒。”
不用李書衍開口,紀元就一腳踹過去,聲音凶惡的:“問你什麼,開口回答就是了,哪那麼多廢話。”
那人順勢倒在地上,疼得伸手捂住大腿在地上打滾。
李書衍看向薑雪鬆,微微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詢問了。
薑雪鬆也湊上前仔細地觀察著那人。鼻腔裡那種似有若無的熏香味好像在提醒她,開口問道:“你是寧州人?”
那人聽到這話低頭笑了幾聲,開口解釋道:“這位小姐怎麼知道的?或許也可以叫我南詔人。不過我可沒做那些謀逆的事情啊。您也看到了,我就是一個遊方術士,掀不起什麼風浪。”
“掀不起什麼風浪?”薑雪鬆反問道,“我瞧你本事不小,連那與魂魄溝通的法術也會。”
“哈哈哈,你連這個也信。不過是騙騙太後罷了,這世上若真有這種法子,我早就賺得盆滿缽滿了。”那術士渾不在意地開口。
薑雪鬆圍著他轉了一圈,連頭發絲都看仔細了。繼續問道:“你是如何攀上太後的?”
那人撇撇嘴,不大樂意地開口:“說來也是巧合,我那個師兄說接了個大活,人傻錢多就叫我來幫忙。”
“做了兩次法事後,我才發現她身份不簡單。雖然我是南詔人,但我可沒想著惹事,頂多算個騙子,彆把臟水往我身上潑啊。”他拔高了聲調,急忙撇清自己。
薑雪鬆提高了嗓音責問道:“既然隻想騙點錢財,為何要對那年輕女子下此毒手?”
那人身影一頓,底氣不足的開口:“我也不想的,這些事情都是我師兄做主,我說不上話的。”
“你師兄是誰?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種勾當的?”薑雪鬆站在他麵前步步緊逼。
那人瑟縮了一下,身子往後挪了挪。吸溜一聲道:“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大概幾個月前吧。我師兄就叫師兄。”
紀元在旁邊時刻待命,聞言一拳捶在他肩膀上,道:“給我仔細想想再開口。”
那人也扭回身子大聲地吼道:“就是姓師,我又沒說假話。”
隔著布條都能看出來他特彆生氣,小聲嘀咕著:“什麼人啊,動手動腳的。”
薑雪鬆等他抱怨完了,緊接著一連串地問道:
“除了你,還有沒有其他人逃出來?你們平時都住在哪?都替太後做些什麼?除了那個女子還有沒有其他人受害?”
“哎呀,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啊?你是青天大老爺嗎?審我和審犯人一樣。”他彎身坐在地上,嘴上不饒人地說道。
薑雪鬆看了紀元一眼,突然就理解他為什麼想要打人了。
或許也是被紀元打出陰影了,那人趕緊說道:“彆動手,我說!不得一個個來嗎?”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逃出來,我們平時都住在升平坊的一處宅子裡。晚飯過後,突然有一群人帶著刀衝進來。我就先跑了。”
他又吸溜一聲,繼續道:“平日裡就是替太後做做法事,超度亡魂之類的。我也是剛來,害沒害其他人我真不知道。”
薑雪鬆眼神銳利如鷹,盯著那術士的脖頸,微微歪頭,似乎是發現什麼異常,蹲下身子湊近了看。
那術士感覺到麵前女子的氣息,不免有些緊張,吞了吞口水道:“你想做什麼?”
下一瞬,他身上一涼,整個人的上衣被薑雪鬆熟練地剝下。
“啊!非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