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案子(1 / 1)

皇權之上 向高 4235 字 4個月前

從長樂坊出來,薑雪鬆便帶著晴山在市集裡逛了逛,買些零碎東西。

兩人在附近的酒樓吃過晚飯後,還沒等邁出酒樓的門檻,雷聲就在天際炸響。

傾盆大雨像是細密的銀絲,將門外的天空映襯得朦朧。

晴山“哎呀”一聲,走到門前,鬱悶地嘟囔著:“早知道帶把傘出來好了。”

薑雪鬆站在她身旁,水汽立馬爬上衣服,看著街上行人匆忙地躲在房簷下避雨,安慰道:“也不著急回去,等雨小一些再走吧。”

店裡的三角眼店小二湊上前說:“兩位客官可是用馬車?”

“我們的馬車停在街角”晴山開口道:“小哥店裡可還有多餘的雨傘嗎?”

“哎喲真不巧,店裡的雨傘前幾日被客人拿走還沒還回來,眼下也沒有多餘的。”

把手中方巾往肩上一搭,笑道:“看這雨下得急,一會兒也就停了。不如二位客官先坐下,小的給二位上壺薑茶暖暖身子?”

店小二笑得親切,左右也沒什麼其他的事,倆人便挑了臨近門口的桌子坐下等雨停。

不想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

晴山百無聊賴地倚在門旁,伸手接著簷下的雨滴,透過霧蒙蒙的天往街上望去,隱約能看見一隊人在雨中疾走。

好奇心驅使她探出頭去,瞧了半天才看明白,嘴角漸漸浮起笑意,趕忙和薑雪鬆分享自己的發現,“小姐,你看!”

“是大理寺的人。”晴山帶著點小竊喜地揮揮手,指著那邊的人給薑雪鬆看。

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那隊人穿著統一的官服,或穿蓑衣或舉傘,沉悶地在街上遊走。

薑雪鬆來到門前,注視著他們。能讓官兵在這種天氣還出來的理由,隻有一個——有大案子!

等人走近,薑雪鬆一眼就認出了王武的身影,出聲攔住:“王武。”

他先是一愣,隨即正色道:“薑大人。”

她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王武臉色一沉,左右瞧了一眼,低聲說道:“城西的破廟發生了命案,聽人說怪瘮人的。”

聞言,薑雪鬆的心像是突然空了一拍,壓下心底的緊張,開口道:“我隨你們一起去。”

王武點頭悶哼,把手裡的雨傘遞給她,隨後趕忙衝進雨裡去和同伴撐一把傘。

這事,還得從半個時辰前開始說起。

這秋雨來得又急又猛,鋪天蓋地的砸下來,書生捂著頭趕忙跑進了破廟裡。

那廟裡已經有不少人避雨,書生眼睛掃了一圈,還有幾個熟悉麵孔。

他用手撣落衣服上的雨滴,畢竟這可是他唯一一件長衫。

其餘幾人就著那點微弱的燈光,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最近的傳聞。

“誒,你聽說了嗎?薑家來的那個小姐要進宮當妃子去了。”

“你才聽說啊,要我說,怎麼也得給她個皇後當當啊!”

“嘖,你到底懂不懂啊,咱們陛下的後宮裡還挺沒聽說有哪位娘娘。她這一進宮還不是她說了算嗎?”

書生豎著耳朵聽著,在這群目不識丁的百姓麵前有意展現學識,掏出懷裡的折扇,唰的一聲展開。

一臉諱莫如深的開口:“依我看,她不見得能順利進宮。太白從不與皇室聯姻,她薑雪鬆再不一般,也不能開這個先例。”

說完仰起頭,等著周圍人豔羨的目光,可惜身旁人可不捧著他。

身穿補丁的男子開口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要是人家彼此看對了眼,還能活生生的拆散人家呀?”

旁邊人趕緊跟著應和著:“依我看,要是她當皇後也挺好,薑家心善,沒事給陛下吹吹枕邊風,給咱們老百姓謀點利也行啊。”

“聽說最開始薑家還不想來做官呢,現在怎麼著?不還是乖乖來了嗎?”

這些人討論著最近的非議,倒不是他們對薑雪鬆有什麼惡意,隻是在他們心中女子就該嫁人生子。

比起看到薑雪鬆做官,他們覺得看她當妃子更合理。

“不過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子臭味兒啊?”身穿補丁的男子用鼻子使勁兒地嗅了嗅。

書生剛才被忽視的怨氣還沒有散,可叫他逮到了機會,厲聲道:“我說丁二你彆瞎作怪。這破廟裡總有些乞丐住在這,說不好那些人在這又吃又拉的呢。”

他這話說的忒直白,周圍人聽到後趕緊捂住鼻子,厭惡地揮了揮。

“可不是嗎,咱們就在這躲會兒雨,你忍一忍得了。”有人幫腔道

被說的丁二也不理會他們嫌惡的表情,探著鼻子找著臭味的源頭。

好在這廟裡地方不大,左嗅嗅右聞聞,很快就找到了。

丁二哭喪著臉再三確認,越靠近佛像味道越重,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啪嗒一聲。

什麼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想著年久失修。漏雨也是常有的事,渾不在意地把它抹去,抬頭看看。

一抬眼就看見那佛像的眼裡泣出鮮血,紅色的血液流在古銅色的佛像上,倒是怪異。

“啊啊啊!!!佛……佛…”

丁二放開了嗓子嚎道,伸手指著那佛像,磕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書生攏起折扇,單手背後,幾步上前訓斥道:“你一驚一乍的做什麼?”

快言快語的說完,才順著丁二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巧天邊雷電劃過,又給這破廟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向來慈祥的佛像在閃電的映襯下,仿佛張著血盆大口,好像下一秒便要張嘴吃人。

“跑…跑啊!”

書生的膽子也沒多大,隻瞧了一眼便嚇得摔在了地上,魂不守舍地喊著跑。

其他人見狀也圍上來,等親自見過以後又作鳥獸散。

王武他們走得又快又急,薑雪鬆緊著走還是被落下了不少,等趕到時,破廟已經被圍了起來。

周圍還有不少看熱鬨的百姓,一個個撐著傘守在那裡。

薑雪鬆從人群中擠過去,繞過警戒線,站在廟簷下收了雨傘,瞧了一眼自己被雨水浸濕的鞋襪才進了廟裡。

因著下雨的緣故,破廟裡已經點上了火把,許念正舉著火把仔細地瞧著那尊佛像。

“師兄。”薑雪鬆走到他的身邊,借著火光去看那尊泣血的佛像。

那佛像從外觀上看與其他的沒什麼兩樣,但是順著眼睛流下來的兩行血淚,讓著銅像看著有幾分邪性。

許念黑著臉站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才回過神來,強扯出一抹笑容:“師妹,你也來了。”

“嗯,避雨的時候遇到王武他們了,聽說出了案子就想跟過來看看。”說著把目光從銅像身上移走,繼續道:“來的路上多少聽說了一些,說什麼棄佛殺人。”

一提到這,許念便輕歎一口氣,當時案子剛報上來,他便趕忙派人來疏散現場,就怕有人傳些風言風語。

“殺人拋屍,隻是拋屍的地點有些特殊”許念略帶疲憊地解釋。

“慢點,輕點拽。”王武帶著人站在佛像身後,小心地把屍體搬出來。

饒是他們這些參與過刑訊的男人,突然見到這屍體也不免一愣。

這屍體一看就知道生前必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廟裡的火光昏暗,視線受阻,以致於薑雪鬆沒有看清那屍體。驗屍的事情她不在行,自顧地往佛像後身繞過去。

伸手摸了一下銅像的材質,自言自語道:“這麼大的銅像,掏出一個窟窿也不容易。”

王武拍拍手上的灰,對著許念說道:“少卿大人,屍體已經取出來了,看樣子是個沒多大的小姑娘,先讓仵作抬回去驗屍。”

許念頷首,王武繼續說道:“報案人已經傳喚到大理寺了,這銅像的事情屬下打聽了一下。”

“這廟荒廢了許久,不少見不得台麵的生意就在這交易。賣家把貨放在這銅像裡,買家拿走以後放下錢,雙方不見麵便可交易。”

王武見薑雪鬆麵露疑惑,補充道:“就像……非法買賣一些奴仆。”

大周的戶籍製度相對完善,即便是落入奴籍,買賣也得通過官府,否則就是犯法,買賣雙方各徒一年。

一聲悶雷,雨又下了起來,周圍圍觀的人漸漸散去。

許念吩咐道:“去大業坊,叫人過來協助調查。”

大業坊是什麼地方,整個京城不入流的勾欄瓦舍都在那,鋼筋鐵骨的姑娘到大業坊走一圈,都得被扒層皮。

王武點頭稱是。

此時慈寧宮內,裴明正負手立在窗邊,看著窗邊風雨飄搖的浮萍,喘了一口粗氣。

他臉色陰沉如水,眉頭緊鎖,轉過身直視著太後,問道:“娘娘打算讓那薑雪鬆入宮?”

太後見他這模樣也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對不對,臉上掛著笑道:“父親不是叫我拉攏一下太白書院嗎?”

她坐直身子,解釋道:“哀家想著,薑雪鬆雖然是太白院長,但終究不過是個女子,於大局無礙。倒不如詔進後宮,不僅能監視太白的一舉一動還能把太白與咱們牢牢綁在一起。”

“有他女兒在手裡,還怕薑家不臣服嗎?”

裴鳴聞言怒氣更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娘娘真是聰慧啊!這法子從前怎麼就沒人想到呢?”

太後也聽出他語氣裡的刻薄味,身子僵硬了不少,臉色更加難看,開口道:“是女兒又添亂了嗎?”

裴鳴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娘娘今後行事,還是三思而行吧。太白一事我自會派人去做。”

太後木訥地點頭。裴鳴說完轉身欲走,在門檻處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如刀:“娘娘,巫蠱之術,乃是大忌。娘娘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太後心頭一顫,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強裝鎮定道:“女兒隻是偶爾捐些香火錢。”

裴鳴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轉身跨出門檻。空曠的慈寧宮內,隻留下太後一人,獨自麵對著無儘的夜色與內心的掙紮。

她勸慰自己道:隻要自己不說,就沒人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