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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慕容雲鬆帶著沈逾白養的外室女子,於桐花樓指控沈逾白始亂終棄,那女子自述已懷孕三月有餘。”

公主府的大堂內,殷莫離嗓音清冽。

慕容雲泠紅裙曳地,朝殷莫離走去。

分明是如火般的顏色,配以上好的金線金飾,將她襯得如日落時天邊火燒似的雲彩一般絢麗奪目。但她周身仿佛環繞著一股冷意,那殷紅的眼線下,眸子冰寒無比。

“本宮倒是小瞧了慕容雲鬆,即使嚴防死守,還是讓他鑽了空子,攪了本宮與沈家的聯姻。”

“公主,是否要儘力保全這婚事?”

慕容雲泠冷笑一聲:“這事一出,即使本宮想保住聯姻之事,父皇也必是不肯的。”

當今皇帝享受世人的讚美,極為注重聲譽,此事一出,必會要沈逾白對那懷孕女子負責。

即使那是她好不容易才謀來的婚事。

“罷了,晚些父皇必會傳召本宮與沈逾白,得趁早解決了這爛攤子。”

她轉身打算前往臥室,換下喜服。

突然想到些什麼,慕容雲泠回眸,看了一眼殷莫離。

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用這樣審視的眼神看他,那以往明媚張揚的臉上,如今紅唇緊抿沒有絲毫笑意,殷紅妖冶的眼線仿佛一張弓,將那毫無信任的銳利眼神朝他射來。

殷莫離心中一緊,薄唇微張正要說些什麼,那道火紅的身影便甩袖離開了,隻留下她腳上那雙朱紅繡金厚底登雲履走在殿上的“噠噠”聲。

……

沈府

沈逾白被眾人喊打喊罵,狼狽萬分,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一進門便撞見了一臉驚愕的父親。

沈丞相見他身上醃臢,頭發淩亂,連罵都顧不得,皺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去了?”

沈逾白低著頭,隻道了聲“兒子先去換身衣服”,便匆忙走開,並未解釋什麼。

沒多久,阿吉將白汐茹送回翠荷巷,一回到沈家,便被看門的守衛喊住:“阿吉,老爺喊你,快去一趟。”

沈丞相在阿吉口中問出了今日之事,氣得狠狠錘了錘桌案,罵道:“這個孽障,竟乾出這等事!”

阿吉囁喏道:“或許白姑娘記錯了,錯怪了公子……”

沈丞相冷笑一聲:“那你可曾記得三月前他做了何事?有無去看過那白氏女?”

阿吉隻得點點頭。

沈丞相又問:“他們那日做了什麼?你又在乾什麼?”

阿吉道:“一般都是帶些小玩意兒供那女子解悶,隻有兩次二人一同飲酒,阿吉當時為公子買下酒菜,並未在一旁候著……”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難道就是因為那兩次飲酒誤了事?

沈丞相十分了解自己的兒子,若他被冤枉,絕不是現在這樣,而且慕容雲鬆做事不留把柄,若不是沈逾白乾的,遲早會水落石出,即使沈逾白因此名譽受損,等沉冤昭雪時,這事就是刺向慕容雲鬆的一把刀,他絕不會隨便找個女子汙蔑沈家。

沈逾白沐浴更衣完畢,剛踏入父親的起居室,便聽見阿吉的話,腳步一頓。

見他來,沈丞相看向他,怒罵道:“你還記得你做得好事?身為一個有婚約的男子,卻去與來曆不明的女子飲酒作樂,如今你這婚事,怕是保不住了!”

聞言,想到心中心心念念的雲泠公主,沈逾白上前兩步,急道:“父親,那酒定有問題,兒子平日飲酒酒量不算小,喝了那酒幾杯便不省人事,此事定是受人算計了!”

“算計!”沈丞相怒罵道,“若不是你自己行為不端,如何會讓人算計!”

“那我與雲泠公主的婚事,就這樣算了嗎?明明幾日後我們便要成婚了,各項事宜都已經準備好了,請帖也都發出去了!”

沈逾白臉色焦急,此刻十分後悔常去看白汐茹,他應該早早將她送回家中,而不是留在京內。

“為今之計,隻有找到那白氏女,想辦法讓她改口才是!”沈丞相看了他一眼,“然後想辦法讓她棄了這個胎兒,你再去皇上那澄清!”

聽到此話,沈逾白愣住了。

白汐茹懷的很可能就是他的骨肉,如何能如此輕易,說落便落了?

見兒子麵色不忍,沈丞相罵道:“婦人之仁!難成大器!”

話音剛落,便有小廝來報:“老爺,雲泠公主來訪。”

“趕緊請公主去大堂。”沈丞相瞥了眼呆愣的兒子,“還不趕緊去大堂迎接?公主此次前來,定是興師問罪,你好好答她的話。”

慕容雲泠換了一身鵝黃繡金襖裙,披著一件雪白的大氅,隻是臉上妝容比日常稍微濃了一些,更顯雍容華貴。

沈逾白見她濃妝嬌豔,不禁想起今日早晨他試喜服時,嬤嬤給他稍微上了些妝,也不知她是否也是今日在試婚服?

慕容雲泠看著他,眼中早已沒有之前的喜悅和明媚,隻剩冰寒一片。

她也不想再彎彎繞繞了,直奔主題:“沈公子,今日之事,可是真的?”

沈逾白剛要開口反駁,慕容雲泠補充道:“你如今誆騙本宮倒是沒什麼,就怕若是父皇召見,你胡言亂語,欺君之罪可不是開玩笑的,沈公子慎言。”

他愣了愣,以前雲泠公主從不曾在他麵前自稱本宮,如今竟如此疏遠。

“公主,我確實不知,三月前我確實去見過白汐茹,與她一同飲了兩次酒,但是很快便醉了,並無印象……”

慕容雲泠聞言,知道這聯姻之事是要廢了,直接看向沈丞相:“沈丞相,此事事出突然,定是慕容雲鬆在從中作梗,欲挑撥我們的關係,您覺得該如何處理?”

沈丞相也知道此事一出,皇帝必會大怒:“公主,您看這樁婚事還有幾成把握能保住?”

慕容雲泠搖搖頭:“沈丞相也知曉父皇對本宮的疼愛,即使流言有誤,也不會讓本宮與沈公子完婚。”

沈逾白受傷道:“雲泠……”

她並未理會他,直接對沈丞相道:“本宮今日來,隻為問丞相一句話,若這樁婚事作廢,丞相是否還會站在本宮這邊?”

她之所以要與沈逾白成婚,就是為了沈家的權勢,如今醜聞爆出,她在乎的並不是與沈逾白的婚事,而是沈丞相的態度。

沈丞相聞言摸了摸胡子,沉吟半晌,道:“公主說笑了,我沈家向來中立,不偏幫任何一位。雲泠公主的才能大家都有目共睹,即使無沈家幫扶,也定能扶搖直上。”

慕容雲泠勾唇一笑:“既如此,本宮就不在隻著了,隻是沈丞相也知道父皇對本宮的寵愛,父皇最厭惡的便是始亂終棄、拋妻棄子之人,若無本宮幫助,沈公子今後的仕途絕對不會好走,沈丞相可想明白了?”

“這……”

沈丞相自然明白,此事一出,自己兒子不僅名譽受損,娶不到高門貴女了,而且今後仕途也會更加坎坷……雖然他不隻有這一個兒子,但沈逾白是他的長子,是他灌注心血最多,也最聰明的兒子。

慕容雲泠說的話雖含了些威脅的意味,但她說的確實是事實,沈丞相咬了咬牙:“公主,老臣還需仔細思考一下。”

慕容雲泠笑道:“自然,隻不過本宮並不知父皇何時召見,丞相還請早些想好。”

說完,她終於轉頭,看向自己所謂的“未婚夫”沈逾白。

“帶本宮去見那個女子,有些事需要厘清一下。”

沈逾白也覺得遭人算計,心中十分不快,便喊阿吉備好馬車,往翠荷巷去了。

翠荷巷

今日沈逾白始亂終棄一事鬨得沸沸揚揚,許多人都知道了翠荷巷內有這樣一苦命女子,許多人都圍在巷子裡,一邊說著今日的八卦,一邊掃視巷內各家門口,想著繼續看個熱鬨。

“要我說,這女子也真是死纏爛打,人家沈家好不容易攀上公主,給她攪黃了,要我是沈逾白,我簡直要氣死!”

“可不是,這女子看著柔柔弱弱的,竟然敢和公主搶男人,真是不可置信!”

“要我看,這女子身世坎坷也是自作自受,自己什麼身份都搞不明白,沈家如今如日中天,怎麼肯能履行幾十年前口頭上的娃娃親承諾!”

“就是就是……”

宅子外頭議論聲不絕於耳,白汐茹在屋內也能聽見,她咬著唇,看向春蘭。

“春蘭,如今大家都知道這事了,我覺得好丟人……”

見自家小姐又開始傷春悲秋,春蘭有些不耐煩道:“事已至此了,你居然還在這想著如何保全顏麵,姑娘,你現在最該做的,是想辦法向沈家逼婚!讓沈家給你一個名分!”

“可若沈家不承認,非要我改口,我該如何?”

白汐茹憂心忡忡,想起一年前沈家不講情麵將她趕出,饑寒交迫下她們主仆二人幾欲餓死,是沈逾白心軟收留她她才能活下來。

而她卻恩將仇報,為了一己之私坑害沈逾白,用醃臢手段嫁入沈家,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姑娘,事已至此,連大皇子殿下都幫助咱們,何必怕那麼多?”

與白汐茹不一樣,春蘭一點也不懼怕沈家,有了大皇子的幫助,白汐茹即將嫁入沈家,富貴的日子正在朝她招手!

“姑娘,你彆擔心了,大皇子殿下說了,此事一出,那沈逾白與公主的婚事必然是要吹了,必然迫於壓力會娶你,你如今該好好繡喜帕,而不是擔心多餘的事。”

春蘭笑嘻嘻的,將櫃子裡的喜帕翻出來,遞給白汐茹。

這條喜帕白汐茹在幾年前就開始繡了,她繡工很好,當年赴京兌親,本以為能順利嫁入沈家,帶著這條僅剩一點點便能完工的喜帕歡歡喜喜上京。

然而她如今已懷了沈逾白的孩子,這條喜帕卻還沒有繡完……

白汐茹握著朱紅的喜帕,咬了咬唇:“這喜帕再略微繡一下便能完工,不急……我要先確認自己能順利嫁入沈家,否則繡成了也是無用。”

春蘭正要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消失了。

白汐茹也覺得奇怪,起身往院中看了看,那些來翠荷巷看熱鬨的聲音竟然真的都不見了,隻有輕微的馬車停在門前的聲音。

她心中害怕,正要返回屋內,卻突然聽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聲——

“茹娘,開門。”

他是來找她算賬了嗎?白汐茹垂下眸子,不知該不該立刻開門。

逃避也不是辦法,事已至此,她隻能不擇手段嫁入沈家,否則之前的努力都將白費,她也將回到那邊遠之地被父親許配給未知的男人。

白汐茹想著沈逾白對她應有些許情意,應該不會太過為難她,便咬著唇開了門。

此刻夕陽西下,她打開門,見門口霞光照耀下,一容顏絕色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

女子的妝容極美,有些像大晟的新娘妝,卻又比新娘妝淡上許多,隻有稍微紅潤的臉頰和那殷紅的眼線讓人看出妝容的存在。

她梳著淩雲髻,簪著一對海棠金步搖,身上穿著華麗的襖裙,披著雪白的大氅,將她的臉襯得瑩白如玉。

真真是極美。

白汐茹看呆了,連一旁站立的沈逾白都被她忽視了。

慕容雲泠朝她一笑:“你就是白汐茹?”

沈逾白見白汐茹呆呆的,蹙眉道:“茹娘,這是雲泠公主,今日之事我們需要好好講清楚,快些帶公主進去吧,彆讓那些好事者又瞧了去胡說一通。”

她就是雲泠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