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宮——
“啪”的一聲。
德妃伸手狠狠在蕭玉淑右臉落下一個掌印,開口的聲音滿是慍怒:“你做甚麼要做這事,還害的差點攀扯上昭華?”
“本宮是如何教你的?你怎的一點都不長記性?”
蕭玉淑跪在德妃腳下,右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兒臣沒想攀扯昭華,是那蕭元靖太蠢了。”這種事,本就該關起門來解決,那蕭元靖蠢貨一個,沒證據的事就敢胡亂攀咬。
德妃聞言又是伸手一掌,直直的落在蕭玉淑臉上:“你做這事的時候,就沒想過暴露了會如何?你當真是好大的算計。”
好在自己平日裡低調謹慎,隻是和林貴妃嘴上不合,沒有動手段,不然她以為她沾扯上了能全身而退?好在自己母家尚且有點分量,若換成九公主十公主試試,她還能跪在這挨自己的打?
蕭玉淑被打的跪坐在地,臉霎時紅腫了起來,但她卻連捂臉也不敢:“兒臣處理的很乾淨。”那婢子是被打暈弄進去的,那宗室女是被她的婢女引進去的,婢女也被她解決了,死無對證。
德妃聽到此言,冷冷一笑:“好啊,本宮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她不過是在你成婚的時候在客房同冠軍侯有所拉扯,你就這樣設計她的駙馬,落她的臉麵。隔座的宗室女不過多舌比較了一句,你就把她也算計了進去。本宮真是小瞧你了。”
蕭玉淑眸中流出兩行清淚,抬眸看著德妃:“母妃,難道我做錯了嗎?”那蕭玉婉能在她大婚之日,不顧身份做那樣的事落她的臉麵,她不能報複回去?
夫家如今還暗裡挑她的刺,駙馬竟還同友人私底下諷刺她,同為公主,林家的勢大,若是她做出這樣的事,怕隻能送去護國寺做姑子了。那宗室女,誰讓她多嘴多舌,比較她和蕭玉婉,既然那麼喜歡比較,那就送她去蕭玉婉駙馬的床上和婢子一同比較好了。
德妃聽到此話,氣的直喘大氣,指著蕭玉淑手指直顫:“你你你,你沒錯嗎?你用心如此險惡,隻因這一點摩擦,你就下此毒手,你身為皇室公主的氣度呢?”
“母妃不是也同林貴妃不睦嗎?如此不是正好也為母妃出了一口惡氣?”
德妃癱坐在主位上,左手撐著額頭輕柔,頓感疲憊:“你下去吧,本宮管不了你了。”
蕭玉淑踉蹌的站起身,眼底深藏暗色:“兒臣告退。”
德妃的婢女走上前勸慰道:“娘娘也不必太過生氣傷身,公主知道分寸的。”
德妃眼裡深處藏著晦暗不明的狠色,聲音陰冷疲倦:“但願吧。”
瑤光殿——
“殿下,昨日柔嘉公主臨近宮門落鎖前還進了趟宮,永寧宮好像發生了爭執,不過線人都被遣在了外頭,聽不真切,並不知道為著什麼。”春分拿著一個信封走進來,站在蕭清歡身旁。
蕭清歡頭也未抬,手上的書卷翻了一頁,還能為著什麼,左不過昨日慶安婚宴上的事。
“言公子在秦州科舉中了,來了信。”春分將信放在桌案上。
蕭清歡放下手中的書卷,拿起信看完,問道:“秦州那邊如何了?”
春分從袖中拿出一小本賬冊遞上:“向小姐遣人來送了東西,奴婢都清點過了,還請公主過目。”
蕭清歡看完,目露滿意之色,點點頭:“莫道真是術業有專攻。”
白露端著一個錦盒進來:“殿下,這是靖王送來的賠禮,還有靖王生辰邀您賞菊的帖子。”
錦盒是紫檀木雕刻而成,上頭的花樣栩栩如生。
蕭清歡接過來打開,錦盒裡頓時飄出一股獨特的幽香,裡麵是一對成色極好的玉鐲,晶瑩剔透,質地細膩。想來是蕭帝知道了,敲打了蕭元靖一番,因而挑揀著好的送來了。
“送進庫房吧。”蕭清歡淡聲吩咐,將手中的錦盒複又遞給白露。
兩手交接間,錦盒卻從蕭清歡的手中滑落在地,裡頭的一對玉鐲滾落出來,碎成幾瓣。
白露一驚,看向蕭清歡。
蕭清歡神色依舊,“無事,不用送去庫房了,直接清理了便是。”
白露點頭,仔細的收拾了地上的玉鐲,還檢查了一番有沒有碎屑。
蕭清歡打開請帖,輕喟一聲:“賞菊。”哪裡是賞菊啊,分明是一時風頭無兩,想要一展威風罷。
蕭清歡垂眸,暗色翻湧,再等等,很快了,登高跌重,很快他們就會付出代價了。
賞菊的時間如期而至,地點定在了郊外的馬場。
馬場上掛著嶄新的旌旗,隨風而舞,一匹匹膘肥體壯的馬兒栓在一起頗為壯觀。
形態各異的各色菊花被移栽在一個個花盆裡,擺放在空地上供人欣賞。
高台上的席麵精致美觀,一盤接著一盤被侍女呈上,令人目不暇接。
宴上人三三兩兩的互相攀談著:“靖王此次生辰宴還真是彆開生麵啊。”
“是呢,端看這場地和席麵,真是非同一般。”
“呀,還有金絲鴛鴦脯呢,想來這靖王同靖王妃也很是恩愛了。”
“靖王和靖王妃往這邊來了,好一對璧人,真是容光煥發啊。”
眾人望去,見蕭元靖和林語柔一同走來,紛紛行禮:“見過靖王,見過靖王妃。”
“免禮。”蕭元靖整個人意氣風發,滿麵笑容,入座後廣袖一揮,“都落座吧,今日本王生辰,邀諸位前來,共飲儘興爾。”
席上的人紛紛舉杯相敬,蕭元靖一一應下。
就在此時,蘇廣忠領著兩位太監前來。
蕭元靖訝然問:“蘇公公怎麼來了?”
蘇廣忠語氣恭敬,笑嗬嗬道:“靖王殿下,您今個兒生辰,陛下特賜了兩道菜,添添喜氣。”
身後的兩個太監在蘇廣忠說完話後走上前,將端著的托盤送到靖王的案前。
食盒打開,一道是鴛鴦戲飛龍,一道是爆炒鳳舌。
鴛鴦戲飛龍這道菜做法極其複雜,飛龍便是花尾榛雞,用其肉製成細茸,在蛋泡糊中拌勻,倒在模子裡成鴛鴦形狀,用紅綠辣椒飾嘴、眼、以及翅膀,上籠蒸熟,花尾榛雞肉、火腿片、鮮蘑、油菜心在雞肉清湯中熬製足夠時辰,成為高湯,最後在調好味的高湯裡放入蒸好的鴛鴦。
另一道爆炒鳳舌,用禾花雀的舌在烈火上烹油爆炒,一道這樣的菜便要用幾十上百隻禾花雀。
“這品是鴛鴦戲飛龍,這品是爆炒鳳舌。”蘇廣忠笑吟吟的介紹。
蕭清歡看了眼那兩道菜,眸光深邃。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蕭元靖見到那兩道菜,複又聽到兩道菜的名字,笑容愈發得意,外祖官至丞相,母妃獨寵後宮,天子賜菜,無上殊榮。
“有勞蘇公公了。”蕭元靖身邊的小廝立刻塞了一個荷包上去。
蘇廣忠用廣袖掩著收下:“那咱家就先回宮複命了。”
蘇廣忠領著兩個小太監走後,席上的眾人紛紛開始恭維起來,男賓女賓心裡不禁打起了殊途同歸的心思。
一旁的林語柔噙著笑上前:“王爺,快些嘗嘗罷,這是父皇的心意呢。”
蕭元靖點頭,神色難掩倨傲得意,林語柔為其布菜,蕭元靖提箸連嘗了兩筷子,便直誇菜肴如何如何美味。
眾人自然又是好一番恭維。
宴席散後,席上的人興致正酣,便開始三兩組隊賽馬。
很快便湊齊了兩隊,每隊七人,規定一局先進一球者得一籌,三籌者勝 。
彩頭是一盞禦賜的琉璃蓮花燈盞,燈身用琉璃和上好的玉石製成蓮花形狀,燈光透過折射出來,散發的光芒柔和細膩。
蕭清歡抬眸多看了眼,確實漂亮精致。
席上的眾位女眷也紛紛感歎這燈盞的精美絕倫。
楚牧川撂下杯盞,率先離席下場,一眾武將紛紛圍過去一同組隊。
另一隊一看這場麵,心中實在無語,這還用比什麼?有什麼好比的?
果見楚牧川身穿窄袖玄袍,一騎絕塵,左手緊握駿馬韁繩,一手持彎月球杖,身姿在馬上仍十分穩當,或俯身仰擊,或側身傍擊,直接將馬球送進了對方的那一尺大小的球門。
這樣的馬球比賽,連勝三籌對於常年在馬上的楚牧川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接過彩頭,楚牧川徑直讓蒼雲遣了馬場的女婢將其送去給蕭清歡。
女婢將裝著琉璃蓮花盞的錦盒遞給蕭清歡,席上的女眷一陣豔羨唏噓,原是昭華公主喜歡,難怪這冠軍侯如此上心,奔著彩頭去的架勢。
蕭清歡看著麵前的錦盒,眼裡劃過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暖色。
蕭玉淑笑的柔和親切:“我道呢,哪是冠軍侯的彩頭,原是昭華的彩頭。”
蕭清歡不置可否,隻回以一笑。
林語柔卻在此時開口:“本王妃瞧這冠軍侯可是對昭華一往情深啊,縱然昭華一院子的人也毫不在意呢,真是能屈能伸。”
蕭玉淑幽幽看了一眼林語柔,真不知林家這後輩是群什麼蠢貨,在這樣的場合直接說出這樣的話,一下子得罪兩個人,是真把自己當勝券在握的太子妃了不成?
蕭玉婉也側頭看了一眼林語柔,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席麵上的一眾女眷緊閉著嘴,雖然大家都知道點昭華公主院裡有些小君,但這事哪敢提麵上講。再說昭華公主的皇姑祖母永定大長公主,跟隨聖祖開疆拓土,府中三千麵首,交歡之時,駙馬甚至還跪在榻前伺候。
姑母懿德長公主年少時男寵不斷,後麵更是青燈古佛終身不嫁。幾相對比下,昭華公主這點子小君,實在不值得提。
林語柔恍若未覺,她自覺自己現在已經是靖王妃,身份是蕭清歡的皇嫂,她是自己的皇妹。
蕭清歡眉稍輕挑,似笑非笑的看向林語柔:“本宮聞皇嫂閨名語柔,今日一看,也不儘然啊。”
這話實在巧妙,蕭清歡絲毫不在意自己那些行經被人知道,但卻直直諷刺林語柔名不副實,德不配位。
蕭玉淑噗嗤一笑,席上的人可就沒這個膽子了,瘋狂的壓著嘴角。
林語柔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看見蕭玉淑的諷笑,心中更是氣惱:“你……”
蕭玉婉打斷林語柔的話,神色看不出什麼:“接著看打馬球吧。”
林語柔隻好順著這個台階下,看向馬場。
那廂蕭元靖見楚牧川風姿,頓覺自己上也能行,便親自下場帶隊,策馬手持鞠杖,風度翩翩的皇室子弟模樣,引得不少閨中女子連連偷看。
林語柔看著那些女子的作態,方才本就氣惱的心情現在更是心生惱恨。
場上人自然知曉厲害,一味的把高光讓給蕭元靖,蕭元靖策馬揮杖,好不得意。
場下人呐喊助威,恭維聲不斷,氣氛一時烘托到頂點。
閨中女子不免騎術普通了些,場上一個女子正欲側身持鞠杖接球時,左手一時不察略鬆了韁繩,身子直直的就欲往馬下跌去。
一旁的蕭元靖正好距離的很近,伸手立時將那女子撈起。
蕭元靖安撫的看向那女子:“姑娘還好吧?”
那女子心慌的直冒冷汗,又不防被身份這樣尊貴的皇子救起,聽聞問話登時臉便紅了:“謝靖王殿下。”
場下的人看到這一幕不免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