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安(1 / 1)

登金枝 有鳳棲梧 4096 字 4個月前

瑤光殿——

蕭清歡站在桌案後,提腕蘸墨落筆,一個‘忍’字躍然紙上。

白露站在蕭清歡一旁隔著冰鑒輕輕的打著扇,絲絲縷縷的涼意襲來,讓人心下平靜不少:“殿下,您傷勢尚未好全,不若歇息片刻吧?”

蕭清歡搖了搖頭:“不礙事,已好上許多了。”

小元寶弓著腰遞上來一盞茶,在蕭清歡身旁低聲說:“殿下,府中進了隻老鼠。”

蕭清歡眼尾一挑,將筆擱置在筆山上:“你看著辦吧。”

“是。”小元寶覷了眼蕭清歡的神色,立馬會意,弓著身子往後退出了殿內。

接下來幾日,蕭清歡都在殿中寫字作畫,時日頗為悠然。

蕭清歡坐在妝台前,白露正為其綰發。

小元寶弓著身子進來,恭敬道:“殿下,安排妥當了。”

蕭清歡點頭,起身走出了殿內。

蕭清歡難得有時間在府內閒逛一二,望春閣的人從伺候自己的小太監那裡得到了消息,又恰逢這幾日他們的活動範圍更大了,於是一個個卯足勁想要在府中與蕭清歡製造偶遇,以此入蕭清歡的眼。

蕭清歡走到距離望春閣不遠處時,便看到了這樣一個怯怯的身影,那人看到她走近,慌忙跪地行禮,不料想雙腿一絆,跪坐在了地上:“奴……奴家見過殿下。”

蕭清歡打量了跪著的人一眼,沒有說話,抬腳離開。

那人慌忙跪著轉身,開口喊住:“殿下……”

蕭清歡側頭垂眸,隻見那人的鬆散的衣襟因著剛才的動作更加鬆散,露出雪白羸弱的肩頸,目若含水,又帶著怯意看著她,實在叫人不免想憐惜一番。

蕭清歡唇角的笑意緩緩的勾起,看向跪著的人目光深邃而晦暗。

瑤光殿外間,蕭清歡在桌案旁提筆作畫,硯安在旁為其研墨。

硯安食指放在墨條的頂端,拇指和中指夾在墨條的兩側,磨墨時動作慢而均勻,很是熟練優雅。

蕭清歡抬手,手中的湘妃竹留青管紫毫筆飽蘸濃墨,再落下時,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副美人跪坐圖,隻不過臉上神情尚未完善。

蕭清歡放下筆,眸光幽幽望向硯安問:“如何?”

硯安正想著事,不提防被這一問,趕忙壓下心中的思緒,抬眼望去,隻見那上好的宣紙上畫著的人不正是方才的自己?

硯安臉色一紅,含羞帶怯的看了眼蕭清歡。

蕭清歡展顏一笑,細細的再次為這張畫添筆。

硯安看著那副畫上的自己,心中天人交戰,百般掙紮,想到自己的家人還在那人手中,手上的動作一時不察,多用了幾分力,墨條棱角刮過硯台,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硯安忙看向蕭清歡,卻見蕭清歡恍若未覺,隻專心的作畫。

春分在此時進來,動作輕柔的放下一杯茶後離開了。

硯安看著那杯茶盞,緊了緊手中的墨條,心中一橫,隨後將手上的墨條放下,走到一旁淨了手,回到桌案旁,硯安伸出細嫩的手指端起那杯茶盞,指尖小心翼翼的動作,好似生怕磕壞茶盞一般。

硯安輕顫著手將茶盞遞給蕭清歡,神色恭敬:“殿下,渴了罷?”

蕭清歡掃了眼硯安手中的茶,便收回目光,手下的動作未停,狀似不在意道:“本宮不渴,你喝了罷。”

硯安的手一顫,杯盞和茶托間一磕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蕭清歡停下作畫的筆,略帶疑惑的看向硯安。

硯安神色驚慌的放下茶盞,跪下告罪:“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奴家不小心……不小心……”

蕭清歡溫和一笑,好似全然不在意,伸手將硯安扶起:“你不必驚慌,本宮喝了便是。”她按下心中不耐,真是……選人辦事的時候也不仔細點,這樣的人也能做成事嗎?

蕭清歡將茶蓋撥開,撇了撇浮沫,輕呷一口,隨即將茶盞放在桌案上。

“你怎抖成這樣?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蕭清歡佯裝無意的開口。

硯安聞此言心中一慌,麵上強裝著鎮靜:“殿下金枝玉葉,身份尊貴,奴家……奴家……”

蕭清歡執起硯安的手輕拍了拍,以示安撫之意。

硯安心中藏事,手上瑟縮了一下,但還是不敢有所動作。

醉雲坊那樣的地方出來的人,皮膚自然是保養的極好的,硯安的手便如是,細滑的有如凝脂一般,指甲也薄透,修整的很是好看,隱隱露出一點白色的粉末。

蕭清歡恍若未覺,摩挲了一下,誇道:“你這手,真是如雪如玉啊。”

蕭清歡的手心略有薄繭,摩挲在硯安的手背上,又加上心事,致使他幾乎不受控製的一顫。

但他來不及反應和回話,便見蕭清歡的手掃向桌案上的宣紙,一手撐在桌案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神色痛苦:“來人啊。”

白露急忙進來,見蕭清歡的模樣,心中一緊,忙喚:“殿下,殿下?”

“傳禦醫。”蕭清歡緊簇著眉頭吩咐。

白露忙不迭下去吩咐人傳禦醫,又進來扶著蕭清歡躺上塌。

硯安被眼前這突然的一幕驚的七魂失了三魂,完全不知眼下是什麼情況……小英子不是說,不是說,隻是男女助興的藥嗎,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硯安臉色一白,雙腿一軟便直直的跪坐在地。

地麵上是剛剛掃落的那張畫,畫上的人赫然是跪坐著自己,隻是畫中人的神色已經畫好,滿臉驚惶。

那不是方才望春閣外的自己,是眼下瑤光殿中的自己!

硯安看清後臉色慘白,大腦中有如攪著一團漿糊,心中的忐忑和驚惶止不住的上湧。

春分和小元寶在此時走了進來,兩人皆是神色冷漠的看著硯安。

硯安頓時更加驚慌,此刻恐懼快要把他湮沒,他幾乎能看到自己什麼下場了,他想開口為自己說兩句什麼,可是喉中有如堵著一塊碎石,發緊乾澀的叫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春分走近桌案,動作如常的將桌案上頭的茶盞撤了下去,臨走前看了眼小元寶。

小元寶會意點頭,隨後看向硯安,眼裡滿是陰冷寒意,伸手往後一揮,立時上來兩個小太監,將硯安利索的拖了下去。

硯安驚懼的被小太監們拖拉了下去,耳邊隻聽到小元寶往旁啐了一口:“什麼阿貓阿狗的東西,多長幾個腦袋不成?也敢算計殿下。”

府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蕭帝耳中。

“昭華在自己府上中了毒?”

蘇廣忠躬身站在一旁:“是,內監剛報上來的。”

蕭帝臉上含著慍怒:“可有礙?”

蘇廣忠忙道:“公主吉人天相,所幸中毒不深,府上的禦醫也及時趕到。”

聞言,蕭帝臉色稍緩:“可查到是何人所為?”

“暫時尚未。”

“再遣兩個禦醫去昭華府上伺候,日後昭華的一應吃食皆需嚴加過目。”

一個無實權的公主,剛從秦州處理完貪墨的知府便在自己府上被下毒,是擋了誰的路?

蕭帝的神色陰沉的嚇人,回京遇刺跌落懸崖一事還未發落,現在又在府中中毒,究竟是誰的手,伸這麼長?那張興都有刺殺公主的底氣,他背後之人焉知是不是更為手段狠辣。

瑤光殿——

“殿下,這人方來時,是無甚問題的,道是進來家中親人被林相那頭抓了,便以此相要挾,迫使他做事。”小元寶躬身回稟。

蕭清歡臥在貴妃榻上神色漠然,聞言冷聲一笑:“你道好不好笑,家中親人都將他送到醉雲坊那樣的地方去了,他還能因此被要挾。”

小元寶嗤了一聲:“誰說不是呢,這府裡金尊玉貴的養著,還想著外頭不值當的事,奴才也覺著太是不知好歹,正叫著冤呢,道是以為是男女助興之藥。”

蕭清歡撇了一眼小元寶:“又如何?不都是一樣的,把主意打到本宮頭上了。”

小元寶應是:“正是,那奴才先去處理了小英子?”

“不用你動手,林仁義不會放過他的。”蕭清歡無甚表情,林仁義那樣的人,難道還會給那小太監一個善終嗎?

小元寶複又問道:“殿下,那這人如何處理?”

“先留著。”蕭清歡眼裡掀起一絲波瀾,當然要先留著,這人可是有用的啊。

林府——

“失手了?”林仁義臉色陰沉的能滴墨,那小太監辦事怎麼如此不利,明明都中毒了,竟然沒死?他問,“不是萬全的毒嗎?”應當能一擊斃命才是。

林平小心的回著話:“侯爺,昭華公主府上禦醫醫術高明,又隻有昭華公主一個正經主子,一聽說公主中毒立馬便全都去醫治了。”

林仁義臉色依舊陰沉,這昭華公主真是命硬啊,命硬的能當磨刀石,想當年顧家覆滅,她倒好,從裡頭被救了出來,上了戰場又還掙了一身戰功回來,南越的刺殺,張興的刺殺,他派人下的毒,都被她躲了過去。

林平覷著林仁義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侯爺,那眼下?”

林仁義雙手緊握成拳,平息著心底的怒氣:“事做的乾淨嗎?”

林平點頭:“那宮女已經被解決了,小太監也暴斃了,查不到的,縱那小倌供出,也死無對證了。”

“那便好,此事先暫時按下不提,四皇子封王在即,不能出差錯。”林仁義眯起眼,壓下心中的怒意。

張興在牢獄中中毒身亡,難道他還為朝中的哪個辦事,因而遭人滅了口?眼下昭華公主又中毒,自己還是謹慎些行事。

近來陛下已有鬆口封王之意,隻待四皇子封王……